天气已经入秋了,晚上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花房站在门口的喷水池旁,一米七的身高显得整个人很修长,纱绮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然后朝他走了过去。
庭院中灯火通明,乍一看,倒不像是夜晚,在微黄灯光的映衬下,纱绮觉得,此刻的花房整个人美得像极了精灵,尤其是眼角的那颗泪痣,仿佛拥有了生命力。
花房注意到气温的变化,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其披在了纱绮的肩上。
感受到男孩衣服上残留的温热体温,纱绮感觉身上划过一丝电流,她生理性的抖了抖。
“是我考虑不周了,应该在里面等你的。”他说着,语气包含着歉意。
“没事没事,没事啦,我感觉还好,不是很冷。”她也没冷到那个地步啦,只是里面人多,气温就显得比较高,一下子出来室外,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
花房还是有点愧疚,他眉头微皱,不想再在外面耽搁了,他拿出了礼物,是一个用黑丝带系着的精致小盒子,“准备的比较匆忙。”他解释道。
纱绮摇摇头,细心的收起礼物,“谢谢。”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心里莫名的,有些期待。
等舞会彻底结束后,纱绮送走了朋友们,就回到了房间里,这才有空拆开花房的礼物,是一块女士腕表,表带呈宝石红色,显得很有质感,表盘形状是小小的长方型,不显成熟,反而有几分俏皮感,正适合像纱绮这个年纪的少女。
纱绮将其戴在了手上,左右看了看,发现红色的手表特别衬肤色,虽然糕点师很少带一些装饰品,但是偶尔带一带,反而有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在提醒自己,生活中不仅仅只有工作,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探索,去发现。
生日宴过后,也迎来了完美糕点的半决赛,而这次题目,更是模棱两可——“回忆”。
纱绮回想起刚刚安利老师说的话,“半决赛的题目是,做出一款“回忆”主题的糕点。”
回忆啊……
这可伤脑筋了,人的回忆这么多,每个人想做的糕点势必不一样,既是这样,又要统一思路,那只能从团体回忆去思考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纱绮问道。
“嗯,我觉得,可以用我们四个人一起经历比赛的回忆作为思路。”安堂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没错,我也有这个想法。”坚野觉得,如果往团队方向靠拢,那这份回忆糕点就代表着大家共同的情感,还是很有卖点的。
花房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听到回忆这个题目时,思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在玫瑰花园内,父亲母亲,还有小小的他,一起坐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情景,本来他是想说,有没有可能用这个来作为这次比赛的主题。
但听到大家的想法时,他沉默了,是啊,凭什么要用自己的回忆去让别人来迁就他呢 ,明明他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最终没有开口。
只有纱绮,她觉得花房今天有些过于安静了,平时的他,遇到比赛环节,多少也会提出一些建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
讨论完之后,纱绮跟上了花房,他似乎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纱绮,直到他走进了一座亭子里。
纱绮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坐在了花房旁边,看到花房有些惊讶的眼神,纱绮无奈摇头,“我刚刚跟了你一路了,是你自己太专注了,完全没注意到我。”
花房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人跟了一路,然而此刻的他只能强撑笑脸,“是吗?但是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纱绮担忧地看着他,斟酌着开口,“如果花房有什么烦恼,如果你觉得我可以被倾诉,那就和我说说吧,就把我当成一个树洞,有些事情说出来会好很多的,总比一直藏在心里强。”
花房将整个人靠在木杆上,就这样盯着天空的云,直到他听到纱绮又说了一句:“情绪这种东西,藏久了,是会变质的。”
“对不起。”花房声音淡淡道,“我大概是个胆小鬼吧。”
他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回忆,对他来说既残忍又珍贵。
“我父亲在我四岁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而车祸原因,是为了帮我买一瓶玫瑰香露。”
纱绮安静的听着旁边少年的诉说,并没有贸然打断。
“这次的主题,我第一想法就是关于小时候,我和我父亲,还有母亲一起的回忆,所以,那时候我没有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的伤疤,他本以为这道伤口早就已经结痂了,没想到,钉子留下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即便表面看起来已经抚平,内里还是一样的,存在着。
听到这里,纱绮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各种情绪交织下,她说道:“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还有坚野,安堂他们当作朋友?”
花房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我们只是普通的队友,一起合作的关系罢了?”
“当然不是,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花房着急解释,他不知道会被纱绮误解成这样。
纱绮站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双手放在花房的肩上,“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你一起完成这个回忆?”
少女黑色眼眸中闪烁着的认真,第一次让花房觉得,原来一个人的眼睛能这么亮,这么有神。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沉溺在了这双瞳孔中,过了片刻,才堪堪回过神。
“你说得对…”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纱绮坐了回去,叹了口气,嘟囔道:“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又没对不起我。”
“什么?”由于太小声了,花房并没有听见。
“没什么。”她决定,今晚再和其他俩人商量一下。
结果就是,当其他俩人了解了事情经过,均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花房,尤其是坚野,他毒舌的来了一句:“难怪我当初和你这么合不来,原来我天生讨厌你这种婆婆妈妈的人。”
这一次,安堂罕见的没有劝架,花房也知道自己理亏,并没有和坚野呛嘴。
“那这次的主题,就由我来定吧。”花房觉得,这个回忆不该是甜蜜的,而应该是带着苦涩和遗憾的,所以,在口味设计上,就要多花心思。
“嗯,还要想想其他的要做些什么,你有想好好做什么甜品吗?”纱绮问道。
“我打算做,歌剧院。”
“哇哦,这个难度不小欸。”纱绮有些惊讶,这是一款经典法式蛋糕,做起来步骤复杂不说,每一道步骤都需要十足的细心、耐心,太考验制作者的精力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坚野倒是对花房信心十足,“既然这样,那我就来做个奶酪卷吧。”
这下轮到纱绮和安堂头疼了,他们可选择的余地不多了,倒不如两人合作一款糕点。
这样三样糕点,正好代表了三个人,坚野的可以代表小时候的花房,而纱绮和安堂可以做一个代表母亲意味的甜品。
纱绮开始浏览起了网页,她最近发现了一个糕点师交流网站,里面起了很多高楼,全球各地糕点师都会在上面分享灵感以及自己的作品,她有时候闲来无事,或者说没灵感的时候,就会打开这个网站看一看。
这不,果然多冲浪是有好处的,纱绮拉过安堂,俩人在一旁小声密谋了半天,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他们已经想到方案了。
距离决赛倒计时,还剩下三天,他们需要在这三天里做出成品,以确保万无一失。
纱绮他们只能利用课后时间,也就是说晚上,就像理事长说的,料理室的大门永远为热爱甜点的人敞开,在圣玛丽学院,并不缺少努力的人。
花房那边遇到了难题,因为歌剧院对原料要求很严格,他先是尝试做了几次,但是味道都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感觉。
他有些犯了难,难得扎起了头发,对着桌面陷入沉思,纱绮注意到了那边,决定还是先不过去打扰他了,正好他和安堂的作品还没有完成。
纱绮这边的做法也有些繁琐,虽看起来不难,但真正做起来,考验的就是基本功了,好在俩人基本功都很扎实,对于甜点知识、特性的储备也足够广泛,最终,还是成功做出来了。
这边完成之后,纱绮就慢慢磨蹭到了花房边上,此刻的花房正在进行最后的淋面工序,而纱绮,则切了一小块旁边的失败品,她细细品味着,恰好这道甜品她曾经吃过,所以很快就察觉出了问题。
整体味道是没问题的,但是,里面包含的情感却不够充沛,所要表达的遗憾,并没有通过这块糕点传递出来,她又吃了一口,只感觉巧克力的苦甜滋味,和咖啡奶霜在慢慢的相互渗透。
纱绮放下了叉子,开始思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而花房这边,也已经做好了一块新的。
这块对比前面两块味道确实是好多了,他让大家都品尝了一下。
坚野直接指出:“味道是不错,但我并没有吃出来遗憾的感觉。”他只觉得这像是一道普通甜品,是平时在沙龙上吃惯了的高级甜品。
“是不是因为,这道甜品少了你的个人色彩?”纱绮思索了半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个人色彩?”花房有些迷茫,这句话有些过于抽象了。
“嗯…怎么说呢,就是我吃到这块甜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你做的,我可能就会把它当作一块普通的甜品,然后过掉。”她在尽力解释自己的想法,纱绮觉得这块甜点有些死板,可能过于在乎回忆这个主题,反而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制作者自己的心情。
“我的心情么…”花房坐回了位置上,开始拿起了速写本涂涂写写,看到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纱绮就识趣的走开了。
她尝了下坚野的奶酪卷,味道非常好吃,外面做了巧克力脆皮,味道香脆,里面的奶酪也下了巧思,带着柠檬香草的清香,奶味很重,但又不觉得腻,和外层酥皮搭配的恰到好处,颜值也很高。
而当坚野尝了纱绮和安堂的作品时,表情带着说不出的奇怪,味道非常好吃,既然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画面,就是他决定来圣玛丽学院读书时,在饭桌上和母亲吵架的场面。
纱绮都看傻了,“咳咳,你说实话,有这么难吃吗?”
“不,很好吃,这块甜品,让我想起了我和我母亲。”
纱绮没有多问,因为看到坚野的表情,她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