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尼昂,某实验室内。
震荡波凝神看着眼前的圆盘型装置,它曾经损毁过一次,经过修补后才勉强重新启动,外壳上布满划痕。
思绪有一瞬回到了过去,但从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他,是有谁推门而入的动静。
来不及回头,紧接着就听见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巨大的声响,同时还伴随着武器充能的动静,来者的愤怒溢于言表。
如果就这么回头,被杀掉的概率也不一定为零。
然而,在对方来得及开口前,震荡波就坦然地转过身,不仅无视了那把武器,还激动地按住了海格特的肩膀。
“他醒了对吧?”
“……?”
为什么被武器指着,这个人还在笑?
被那异常的表情所震慑,海格特有一瞬间愣住。
但马上他就往后摆脱震荡波的阴影,脸上也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漠。
“你对警车的脑模块做了什么手脚?”
“我很想回答你,但那真的是警车吗?如果你看一眼他的火种……”
“就是因为火种!”
波动已经完全变了,如果不看机体,海格特肯定会以为在那里的不是警车。
但这绝对不可能。
“林格在两百万年前就已经死了,”他再次举起武器,这是从热破那里借的,“无论这是人格覆盖、火种改变还是记忆篡改,都太过了点,你必须让警车恢复原样,不然这比皮影戏或者俱五刑还更……”
“哪个都不是,而且这些指控过于严重,被你认为是这样的人,我也会难过的。”
震荡波摊开手,试图证明自己的无害。
“现在把枪放下好吗?我会解释一切。”
话虽如此,他刚说完就开始去身后找数据板了,根本不在乎枪的状态。
海格特不会杀死任何人,尤其是自己——震荡波对此颇有自信。
“我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向你说起这件事,知道吗?这是个真正的奇迹。”
他难掩兴奋地说着,在海格特困惑的视线中,投影展现出一个机体。
海格特认得他,那是御天敌派来追杀他的人,名字是马仔。
“你还记得这个人吧,”震荡波说着,将投影上马仔的机体复制成两个,“实际上他有个火种兄弟,也是御天敌的走狗,经常会来我的学院附近闹事,但某天来找茬的时候,突然跟断线一样昏了过去。”
“我顺着调查,发现在那个时间点你对马仔使用了能力——从那时起,我就猜测你的能力是一种意识上传。”
他说到这里,投影上划过一连串的复杂数据。
“这方面的运算调查就先跳过,总之,由于马仔和他兄弟的火种编码相同,所以两者会同时失去意识,因为你的能力针对的并不是机体或者脑模块,而是火种的编码。”
海格特皱起眉:“停一下,你讲这些和警车的状况有什么关系?他是冷制造者,不可能有火种兄弟。”
“的确没有,虽然在领导模块里存在原型,但在塞伯坦上,他的火种编码依旧是独一无二的。”震荡波调出一颗火种的投影,“一般来说,被你上传意识的机体因为丢失了火种数据,所以会在神经皮层上直接失去反应,因为能操纵脑模块的连接消失了。但现在警车的机体还在行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火种编码没有丢失?”
“是的,他火种里的编码有两条,当一条被上传了,另一条就会浮现。”
说到这里,震荡波忍不住张开手臂,似乎为终于能解释一个伟大奇迹而情不自禁,而海格特则是一言不发,继续听了下去。
“两百万年前,属于林格的编码在方舟试航中出了事故,他的火种熄灭了,但作为载体的容器本身经过再次填充,产生了一条新的编码,那就是现在的警车,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机体、人格到记忆都毫无关联,唯一的联系只是编码诞生的位置。
一般来说这不会有问题,但当你使用能力时,那颗火种形成了一条类似虫洞的特异点。
来自两百万年前的编码短暂地被传送到这里,而警车则是被传送到了过去,所以他的意识没有被上传,而是产生了一种‘切换’现象。看过那部叫《你的代号》的电影吗?就是那种情况。”
没看过。
但海格特能理解震荡波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因为自己能力的作用,警车的意识被送到两百万年前林格的机体里,而林格变成了警车,被送到现代警车的机体里……
这算什么事。
“所以,你试图说服我这是个非常科学的事件?”
“如果不科学还能叫事件吗?如果你想要论证过程,我可以把研究发给你,只是需要很长时间解读,毕竟我也调查了好多年。”
“不必了。”
海格特很快就发现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你先回答我一件事:我以前对警车使用过能力,那个时候他确实昏迷了,既然会发生切换,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生?”
“发生了啊。”
“我说了,那次警车的机体直接昏迷,林格的意识没有被传送过来。”
“噢,按照我的理解,他当然来了——”
科学家笑了一下,神色就像是填上了最后一块拼图般心满意足。
“只不过那时他连自我意识都没有,更别提操纵机体——没错,由于两边时间不对等,那时的林格还没有诞生罢了。”
——
————
几乎是三个气体置换的瞬息间,警车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在一艘小型宇宙飞行器上。
-飞行器的队列正在向行星停靠。
-由于落后又缺乏经验的指挥(简直就像第一次进行星际着陆似的,理论书上的规章是一条没遵守),侧翼的一艘飞行器发生了爆炸事故。
-并且,总指挥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换言之,他们作为先遣队就是牺牲品,没有引起任何重视,这样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
“……”
不管是重伤后被莫名其妙送到这里,还是发生了其他超乎想象的异常事态,现在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件——
警车启动了飞行器上的通讯装置,用极为娴熟的手法调整控制面板上的频率,这里的设备不知为何老得出奇,像是几百万年前的老东西,破解起来异常顺利。
快速构建了几个通讯频率,然后他开了个全域广播:
【所有作战单位注意,按照紧急事态预案,请听从应急指挥。】
在这混乱又紧张的环境中,他冷静的声音就像一把激光手术刀割开空气,在反映了几塞星分后,先遣部队没有发出异议,所有人都默认般地开始听他的话。
【西侧x点位的队伍,你们的推进器过载了,立刻切断主能源供应然后进入滑翔模式,对说的就是你们,冒火花的那个。】
【1点方向的人注意,根据大气读数,现在还没到展开降落屏障的时候,不想死就别动控制面板。】
【落地需要的距离根据这个公式计算,给你们十秒时间算出来,算不出来我也救不了了。】
这人很可靠,但是嘴好毒……
不对,他到底谁啊。
所有先遣队员的心里都产生了同一个想法。
然而求生欲让他们来不及多想,一个个都按照警车说的操作起来,最后落地的时候,除了最先发生爆炸的飞行器之外,没有增加任何的伤亡。
“这简直是奇迹!”
“了不起!”
有人欢呼起来,而警车则是累得脑模块都发疼。
不对,不只是脑模块。
机体的各个部分全都开始报错,这到底是……
——
————
“打扰你们说话了。”
有人推开尼昂实验室的门,声音有些虚弱。
海格特回过头看见了警车……不,现在应该是林格的火种在里面。
“林格?”
他赶紧过去,扶着林格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是我,我有点不太舒服,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别人的机体里,是重伤的原因吗……”
“不,是火种排异。”震荡波很快做出解答,“问题主要出现在火种和脑模块的连接上,一瞬间的数据置换会造成巨大的负担,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严重。”
“那要怎么办?”
“怎么造成的就怎么解决。”
震荡波说着,伸手似乎是想去点一下海格特的额头,但是被后者避开了。
机器正在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责备着他。
“呃,我的意思是就用你的能力再切换一次就行。”
“……我知道了。”
其实还想跟林格说几句话的。
但如果拖延下去会导致旧友的死,就太可怕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事情变成那样。
于是海格特复杂地看了林格一眼,抱歉地笑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执行。
“没事的,这不是最后一面。”震荡波说了这么一句。
事情非常顺利,海格特上传了林格的意识数据后,警车的火种回到了他的火种舱,机体的各项指标也变得平稳。
“怎么搞的?”
被换回来的警车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看着海格特和震荡波。
“你们两个又在一块?”
“‘又’?”海格特不解。
“别问,我需要休息,”警车单手捂着头雕,“而且现在有事情该解释的不是我。”
于是震荡波把刚才的内容对他说了一遍。
警车从来都极为聪明,他逻辑电路的运转速度可能是全星球顶尖的水平之一,于是在听了一遍(并掀了一张桌子)后,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因为你的能力,我跟一个来自两百万年前的死人互换了意识。”
“……请不要那么称呼林格。”
“还能怎么称呼?”警车看上去缓过来了,似乎又想掀一遍桌子,“竞天择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带着吸星绶带,我没时间回到过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军队指挥!”
“阻止竞天择的办法就在过去。”
震荡波说。
“吸星绶带有一条能进行远程操作的秘钥,只有哲拉萨斯知道,两百万年前的那次试航他也在现场。”
“哦,那我有个更好的注意,我们杀进竞天择的队伍里,让这家伙,”警车指了指海格特,“用他那个能力把竞天择给上传了,然后皆大欢喜?”
震荡波摇头:“吸星绶带的启动是独立进行的,一经启动,哪怕操作者失去意识也会发生暴走,不然我们只用集中热能武器把他打败就行,也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就是因为知道这么多,我才希望你能配合这个计划。”
前参议员迅速而巧妙地回避了自己和哲拉萨斯之间的关系问题。
“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情有两件——救下两百万年前的那些火种,还有取得吸星绶带的秘钥,救下现在的尼昂。而这一切只有能回到两百万年前的你和林格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