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今天的工作资料甚至都比昨天好做多了，她把所需要的单据全部又检查了一遍，顺手就发到了公司邮箱里。她看到那个图标很快就变成了已读，应该是汪姐及时看到了。

林铎民扭头，见她开始收拾东西，挑下了眉毛，顺手把她坐的椅子一捞，“来看我的工作日常。“秦书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他看的是财务报表，手里还有一份打印件，一边还在打印件上面做着标注。秦书慌忙举手投降，“我对数字比较敏感，看了就想睡觉。有才者居之，你自己看吧。”

林铎民伸手拿了一支烟咬在嘴里，看着她笑，“笨！给你篡位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秦书伸手过去抽掉他的烟，笑嘻嘻地：“你这个位我篡不了，我给你捏肩捶背当你的小弟就心满意足了。”林铎民也不勉强，但是说话间，慢慢地就开始把眼前正在看的文件讲给她听。

秦书原本靠着他，低低地跟他讲今天出去工作的琐事，林铎民听到她讲，她们下午都不想回办公室，秦书提议“直接申请”的时候笑着夸她，“秦书做的不错，明说是最明智的办法。”他又扭头问她：“不过，你不觉得你工作量太重了些吗？”

秦书点点头，“有时候连续几天都出差会觉得特别特别累。但是做什么不累啊？你现在不累吗？”林铎民没有回答她，秦书有这样脚踏实地的想法，他一点都不意外。秦书在他伸手拿了一张“科目余额表”出来的时候反应过来，“你给我讲这些干嘛？”

林铎民想了想说：“让你知道我的财务状况。”

“那给我看银行卡余额就好了。”秦书搂着他的胳膊去撒娇，“不要给我看这些了，干脆直接催眠我来得更快。”

林铎民伸手去揉她的头发，秦书原本绑的马尾都给他弄乱了，秦书笑着躲他，“不闹了，给人看见像什么话！”林铎民也拿她没办法，端着碗追着喂饭都不吃，他笑，“你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秦书？”

“什么意思？”秦书干脆把马尾拆了，一边顺头发一边问他。

“你那个工作不要再做了，太累，忙起来没个准。过来我这里，随便你想做什么职位都可以。或者你就什么都不做，每天监督我就行。”林铎民伸手拿了她手里的头绳，是他买的水晶头绳，然后跟她说：“扭过去，我来给你绑。”秦书的头发又细又软，握在手心里像一捧丰盈的水。

秦书感觉到他的手指穿在她的发间，很轻又快速地帮她扎了起来，摇摇头说：“不要这样。这样感觉貌似亲密无间，实则隐患大得很呢。”

“比如？”林铎民上下打量了自己扎的头发，满意地点点头。

“比如，工作上有矛盾的时候，我们两个怎么协调呢？”秦书轻轻甩了甩头发，一手靠到桌子上，看着他笑起来，“到时候，你凶我我就哭，我跟你吵你就暴躁。下了班这种情绪不免还要带回家里，看到对方就烦恼。”她“啧啧啧”地一边摇头一边说：“夫妻档能成功的，大约是夫妻俩的重心已经不在感情上了。但是目前，我们两个的情况，有问题也只会用感性脑袋去思考，理性脑袋是占不了上风的。用感性主观去做生意，不乐观。”

林铎民听她掰着手指头分析得头头是道，笑着用手指轻轻弹她的脑门儿，“那照你这样说，咱们俩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工作。我是恋爱脑。”

“我看看我看看，”秦书笑着去扒拉他的头发，“粉红色的恋爱脑吗？”

林铎民仗着身高优势，就势把秦书一把抱到了怀里坐下，秦书低呼了一声，推他，“赶紧让我下来，有人进来看到，我脸还要不要了！”

林铎民抱着她没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你害羞了。”

秦书恼了，“知道你还不松开我！”她的耳朵都开始发烫了。

林铎民没有放开她，反而直接抱着她起身，坐到了那张舒适的大班椅上，往后一靠，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国庆回来跟我爸见面，都说什么了？”

秦书双手捧着他的脸笑，“你好奇啊？”她又左右看看他的脸颊，“你觉得会说什么？不是你跟何慧他们说劝我让我好好吃饭？”她知道林铎民是有点在意的，就大概地把当时的话说给他听。

林铎民听完冷哼一声，“以后离他远一点。”

“哦。”秦书点点头。

林铎民意外地看她，“我以为你会说‘那毕竟是你爸’。”

秦书想了一下，说：“那毕竟是你爸。”然后就看到林铎民的脸僵了两秒钟，秦书赶紧笑着说，“是你让我这样说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这样说？”林铎民好笑地问。

“你说的那是人之常情，正常的话，一般人都要这么劝劝。”秦书很认真地跟他说：“但是，你对我来说不是一般人。以前你不让我跟何慧走太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给你站站立场的。”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我的阿民这些年有多难，我可以体会到。可能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我愿意以你的喜恶为我的喜恶。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重要，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铎民花了好几分钟去回味秦书说的话。心里有个地方塌了一块，这么多年了，破败且凋零。秦书像个小泥瓦匠，在他的心里重建了一方信仰。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林铎民低头亲了亲秦书，温柔缱绻，他笑着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秦书情话说得真好听，再说两句我听听。”

秦书红着脸挣脱他的怀抱，从他的腿上下来，转身往茶桌那边去，但是走了两步又回来，弯下腰，手背在背后跟他说：“我好喜欢你。”说完还观察他脸上的表情，问：“这样有没有更开心一点？”

“嗯。”林铎民靠在椅子上，笑起来，“但这样表白的话应该我先说。”他站起来，将秦书抱到怀里，笑着在她耳朵边说：“我更喜欢你，秦书。”

秦书闷在他怀里，耳朵尖都红透了。又过了一会儿，秦书轻轻戳戳他的胸膛，“我想喝茶，泡点茶给我喝。”

林铎民看着她头上的水晶发绳闪闪发光，像他的秦书一样。

“好，我给你泡茶喝。”林铎民笑起来。

最后一天的柜子有三个都在丁先生的工厂里装。秦书去家具城装那个几家工厂的拼柜。她快装完的时候，小于打电话给她说：“秦书，你装得怎么样了？我们这里已经有两个装完了，最后一个还要半个小时。”

秦书看了下大概进度，又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快两点了。她说，“那我可能和你们差不多的时间，咱们怎么回去？我打车去找你们？”早上马司机先送了秦书，然后带了小于她们三个一起去工厂。

小于说，“丁先生在厂里，他说要请咱们吃饭。你要不要来，你不想吃的话，咱们就直接回去了。”

秦书是真不想去，但碍于这毕竟还是公司里的业务，就叹气说：“那我找你们去吧。”她监装完货柜，封了柜门，把装运工的装柜费结清，打车去丁先生的工厂。

工厂在一个工业区里。秦书打车过去很快。

她快到的时候，林铎民打来视频，见她在车上，就问她：“你这是要回来了？”

“没有啊，”秦书懒洋洋地回答他，带着点不情愿，“我刚装完我那边的柜子，现在去找小于她们三个。小于说工厂老板要请吃饭。”

“午饭还是晚饭？”林铎民有点气，她这个工作，忙起来不看时间，好人都要熬出胃病来。虽然他自己有时候也会这样，但秦书绝对不能这样。

秦书笑，“下午茶。”

林铎民昨天也听她说过今天的工作计划，又问她：“药也没吃吧？”秦书被他这样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去背包里找药。林铎民又提醒她，“等下到了工厂，找点热水吃药。”他又说：“等会儿你的位置发给我，晚点我去接你。工厂的饭局你悠着点吃，尽量少吃不好消化的东西。晚上咱们去佛城一家私房菜吃饭吧，少吃多餐对你也好。阿豪他们也去。”

秦书说：“那也行。”

林铎民顺嘴问了一句，“是比较熟的工厂吗？男老板还是女老板？”

秦书笑，“熟的工厂，男老板，都快五十了。就是之前，有个翻译发信息给我，你还帮我回了信息的那个工厂。”她没有跟他说，后面那个翻译阴阳怪气她的事情。

林铎民好久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问，“那个翻译也过去？”

“那我不知道。”秦书知道他介意什么了，就告诉他，“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林铎民听出来她口气里的异样，就问：“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秦书想了想，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她和那个翻译的矛盾跟他说了，“以前在学校里碰到过这样的，没想到出来工作还能遇到。”

林铎民知道这肯定是他们冷战期间发生的事情，心里一时说不上来的失落。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都不知道。秦书看手机里他冷着脸不出声，大约知道了他在介意什么，但是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展开什么话题，就跟他说：“我快到了，等会儿给你发定位。”

挂了电话之后，就着手里瓶装水把药吞了。

远远地，就看见丁老板站在工厂门口。秦书下了车，丁老板紧走两步上前要去结车费，秦书赶紧跟他说：“我给过了。”丁老板又接过她手里提的大袋子，笑呵呵地跟秦书握了手，说：“秦小姐最近忙，我太理解了。午饭没跟上，你同事她们正在封柜子，等会儿咱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

“客气了，丁老板。你不嫌我麻烦就好，有时候很多工作是不得不提前做得细一些。”秦书知道自己的工作短板，太细了，有时候有些工厂都忍不住笑她，“秦小姐呀，有个大概就可以了，不用这么细致的。”丁老板她打过一不止一次交道，明面上总是热情洋溢，实际上，秦书知道他也是有点小怨言的。

“了解了解。”丁老板赶紧说，“所以今天的柜子就装得很顺利，这都是秦小姐铺垫工作做得好。”

秦书做不到他这样圆滑又真诚，但心里是很佩服的。两个人说着话往厂里走。工厂很大，进去就是一栋两层的办公楼，左边是仓库区，右边是车间。办公楼前面还有个欧式风格的大水池。

秦书刚到丁老板的二楼办公室坐定，丁老板接到内线电话说：“哦，装完了。”挂了电话他跟秦书说：“不着急的秦小姐，喝杯茶咱们再下去。”又笑着去问秦书男朋友做什么的。

秦书并不想将私人生活代入到工作里面，但还是回答他，“做物流的。”

“那好啊！”丁老板冲了一泡功夫茶，递给秦书一杯，“做物流的手里都有钱，秦小姐好福气。自己做还是上班？”

“自己做，小公司。和您这大家大业比不了。”秦书笑着说。

丁老板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贴在肚子上，跟秦书说：“上次那个翻译还在公司做事，但这并不代表我赞成他的私人生活方式。之前他冒犯了秦小姐的事情，我再次跟秦小姐道歉。”

秦书这下是真笑了，原来重心在这里。但她是真的不在意，摆摆手，“不要这样郑重啊，丁先生。如果他个人能力强，用他工作是应该的。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不会影响到咱们之间的合作。”

丁老板笑了，“吃饭吃饭！”他站起来去给秦书开门，“秦书看起来就真诚又稳重，真可惜你不在佛城发展，不然我肯定高薪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