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野此刻的心像停止了跳动般,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呢喃了句:“要干嘛?”
“别动。”翎烟的头往她这边靠了靠,攥着她手腕儿的那只手,也顺势往下压了压。
“翎烟...”艾野喊她名字的声音软软的,缓缓闭上了,眉眼间挂着抹期待的笑。
谁料,翎烟悠悠冲她说了句:“喂,你压我头发了。”
诶?艾野嗖一下睁开眼,望了眼枕边,翎烟几缕碎发正被她的头压在下面,绷得直直的。
“诶,你先别动,很痛。”翎烟吸了口气,又指着艾野胸前的向日葵:“胸针这里也夹住了。”
艾野:“......”一时不知道先替自己刚才闭眼的行为尴尬,还是先替自己的胸针尴尬。
关于那颗向日葵胸针,现在正被翎烟的手指努力地摆弄着。
她只得无奈仰头望着天花板,默默承受翎烟手嘴并用地,解救夹在胸针上的头发。
身上睡衣的布料并不厚,软趴趴贴着肌肤,翎烟啃咬胸针的动作虽然做的轻,也能感受到湿热的吐息喷在睡衣薄薄的料子上。
还有那双温柔的手,虽然十分小心的忙着,掌腹却似有似无般刮蹭着胸针附近的圆润轮廓。
艾野那儿还没有发育的很成熟,躺着的时候,微拢的弧度也就没有很高。
没过多久,翎烟很清晰地看到,那侧柔软上覆着的睡衣处,缓缓立起一个圆圆的小揪揪,十分乖巧地挺在那里。
头发尽数解救成功后,翎烟意味深长睨她一眼,话里带着抹逗她的意味儿:“你刚刚闭眼是要干嘛?”
这个坏女人,艾野怔了两秒,赶紧转了转身子背对她,小声嘟囔句:“要睡觉,很困。”
翎烟笑笑,伸出胳膊帮她把肩头的被子压的严丝合缝,唇瓣覆在她耳边低语:“别着凉了,睡觉吧。”
不知过了多久,等艾野身上的红晕燥热减退了些,她才悄悄扭过了头。翎烟阖着眸子,呼吸轻的像春天第一缕微风,难以判断是否睡着了。
艾野窝在柔软的床上,一只手捉着肩头刚被翎烟摸过的被子,下巴不由得往被子里缩了缩,像要把这份小小的甜蜜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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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邶市这天,翎烟裹得也很严实,虽然这两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可她悬了几天的心着实还是不能放松下来。
她原本是想带艾野尝尝西二环那家出名的驴打滚的,又担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便在住的地方附近帮她买了一盒。
这是艾野第一次吃驴打滚,绵柔的糯米皮卷着甜甜的红糖充满整个口腔。
她又好奇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撒在上面的淡黄色的粉末,质朴干爽的焦香味一起融入口中,藏着点淡淡的稻谷自然的清香。
艾野仔细观察了下,问她:“为什么叫驴打滚?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有驴?”翎烟嘴角弯起个笑容,思考片刻说:“其实关于驴打滚的名字,有好几个说法,但是我最相信的是这个。”
她指了指上面的淡黄色粉末,说:“你看,覆在上面的是黄豆面,是不是很像驴子打滚时扬起的黄土灰尘?”
见艾野听得感兴趣,她又科普了几句:“其实里面夹红糖只是其中一种做法,还有的是夹红豆沙的。”
艾野嘴里嚼着糯叽叽的驴打滚,脸蛋撑的鼓鼓的,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翎烟轻描淡写回了句:“书上写的。”
“我想给文姨带一盒回去尝尝。”艾野一边往嘴里又塞了一口,虎视眈眈看着不远处小摊儿上的驴打滚和黄米小枣切糕。
“不行,你想想文姨问你哪里买的,你怎么回答?”
艾野沉默了瞬,嘀咕一句:“好吧,那以后再带她吃。”
一路抵达温城,直到下飞机出了机场,又到了市区公交枢纽,都没再见到可疑的人。
翎烟心里没底,担心他们跟到苍镇家里,又找了逛街的借口拉着艾野在市区逛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带着她回了苍镇。
相比较邶市天气的干燥狂风,苍镇湿润的冷意反而让人怀念。
现在已是三月份,空气中有淡淡的草木的青涩,有河水里面淡淡的腥气,还有风里裹挟的似有似无的花香。
小镇上的路坑坑洼洼,人坐在车里总会时不时颠的屁股疼,街道两旁的路灯昏暗残缺,散发着腐朽的光,远不及邶市的灯火通明。
两个姑娘望着熟悉的小镇街道,心也安了些,一起拎着离家时的行李包,往家里迈着的脚步都像是急了些。
文乔已经早早准备好了晚饭,瞧见艾野站在裁缝铺门口的时候,不由得抬手抹了抹眼角。
按照练习好的话术,艾野同文乔分享着在温城市区看到的,听到的,学到的一些事。文乔脸上挂着笑,一直念叨着:“好啊,好,出去涨了见识。”
她们的饭碗被文乔炖的鸡翅根塞得满满的,听她嘴里抱怨着:“你们在那儿伙食不好吧,你俩都瘦了。”
“文姨。”艾野将凳子往她那边挪了挪,她不好意思伸手抱住文乔,只垂着眉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一滴泪瞬时从眼里滴了下来,“啪嗒”落到碗里,很快混在饭粒中消失不见。
文乔女士靠给别人做衣服,一针一线将她喂养长大,她心里有对文乔无限的感激,十几年来两人相互依靠,她记得文乔每一个暖心的举动。
可是她却骗了文乔,这样一来,文乔对自己的照顾和付出在欺骗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艾野捏着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闷头扒起饭来。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对文乔来说意味着什么,自责像一把锋利的刀毫无情面地刺着她。
担心翎烟家里这些天没有打扫落了灰,文乔便将她今晚留宿了。
她让艾野上楼和自己睡,把一楼的小房间留给翎烟,毕竟那个小单人床可太挤了。艾野正忙着收拾饭桌,故意制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装作没有听到文乔的话。
瞧见她这不是很情愿的样子,翎烟说道:“没事的文姨,我和她挤一挤放得下。”
文乔女士无奈摇摇头,算是同意了。
桌上放着文乔后来新买的小台灯,两人头顶头脚顶脚地并排躺着,胳膊紧紧贴在一起。连续的奔波耗人心神,她俩很快便睡着了。
夜里的小镇出奇的安静,周围邻居家家锁了门,关了灯。整条巷子静的像能听到外面的小虫绕着路灯扑腾翅膀的声音。
突然,几声很大声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楼上传来。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翎烟第一反应就是跟踪的人找到家里了。
赶紧起身穿了衣服,拽住艾野的手臂拉到自己身后,随手抄起一把剪刀小心往楼上走去。
艾野那时候并不明白翎烟为什么爬楼梯如此小心,她整个人被翎烟牢牢护在身后,像防着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怕她害怕,艾野小心同她解释:“没事的,可能是文姨又做噩梦了。”
短暂的停顿后,翎烟还是继续保持着刚才护着她的姿势,只是爬楼的速度快了些。
艾野熟练地拨开二楼卧室的窗户跳了进去,打开了房门和灯。文乔女士正缩靠在衣柜的角落里,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头。
艾野走到她身边,坐在地板上安慰她。
她脸上满是泪水,死命扯着艾野的衣袖,嘴里大声喊着:“火,好大的火。”
“文姨,没有火,你在家里呢。”艾野轻拍着她的后背,很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说给她听。
许久之后,文乔平静了下来,翎烟喂了些白开水,直到她再次睡着了,两人才下楼回到楼下房间里。
艾野同翎烟解释,文乔不是一两次梦到火了,这个噩梦一直困扰了文乔很久。
有时一两年梦到一次,有时几个月,最近一年多开始频繁了些。
翎烟若有所思:“文姨的精神会不会与这个梦有关?”
艾野摇摇头,轻皱着眉头:“说不好,文姨不愿意和医生提起这个噩梦,医生好像还不知道。”
想起艾野刚刚在二楼翻窗户的熟练程度,翎烟心里很是心疼,在她不知道的很多个夜晚里,小小的艾野独自面对这些,有过怎样的无助和恐惧呢?
文乔总会无奈般说她这孩子心事重的很。
可当那些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难题和压力,摆在一个孩子面前,那些数不清的难熬的瞬间,带给她的除了无助和孤独,也再没有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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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并没有发现邶市跟踪的人出现在这里,翎烟手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钱了,打算出去看看工作。
因为怕被夏清川找到,她其实是想过换个地方生活的,只是换了又怎么样呢,况且在这里住这么久了,已经有了牵挂。
学校课间操的时间,方清来班里找李小鱼聊天,她参加的舞蹈考试院校不止一个,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些,这才一回到学校,就来找李小鱼聊在外面遇到的趣事。
李小鱼不怎么理她,和艾野一起闷着头做着厚厚的永远做不完的练习册。她便同后排的其他同学聊天。
聊起她上的镇上那个培训班,方清感叹一句:“那老师虽然来的不久,但教的还挺好的,只是离职了。”
这句话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雷,艾野正在写字的手抖了下,笔尖也顿在纸上,她缓缓转过头盯着方清。
对于方清来说,她是情敌,方清很不客气地说:“看什么看,是你不知道还是我说错了?”
她那趾高气扬的表情看起来不像随口说的,艾野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盯着眼前的练习册。
李小鱼往她这边探了探身子,小心问道:“翎烟姐没和你说离职的事吗?”
艾野垂着眼皮说了句:“等我有机会问问她。”
很快熬到了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间,艾野两只眼睛故作盯着讲台上的老师,手却躲在桌斗悄悄收拾着书包。
李小鱼将手覆在唇边,小声问她:“不上最后一节自习啦?”
“嗯,先走了。”她小心抽出书包攥在手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