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伦森也在看他！

即使西泽装束低调简朴毫无存在感，赫伦森也在场下扫视时极快极准地看到了他，似乎是对他的面容格外敏感在意。

一瞬间双目对视。

赫伦森看到他的时候，眼中似乎闪过一瞬惊讶，像是没有想到西泽会在这里。

不过仅仅是一瞬，转瞬间赫伦森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西泽匆忙低下头避嫌，没有注意到赫伦森目光再次投向他，似乎是在确认刚才的瞬间不是幻觉。

无人报幕，但是众人皆知，商谈开始之时，先由被迫割让领土的最大方：银河联盟外交使西泽，和此会黑渊联盟排行榜最高位，握手言和，代表集会开始。

身为银河警局兼德莱星系外交官，西泽经常被蔑视。榜四五十对他嗤之以鼻，榜二三十对他明面欺辱，至于榜前十，他是没有与其说话的资格的。

商谈会上双方自然会握手，不过在这个血雨腥风的地方，握手早已变成了威慑的手段。

再加上正邪双方的实力碾压，西泽第一次握手时，直接被榜二十八从握手处传导而来的力量震伤了一条手臂。

从此西泽握手都会提前给自己加上护盾，但即便如此他仍经常受伤。

这是西泽第一次和现在的赫伦森对上。

赫伦森何许人也？黑渊联盟榜八，魔神封号血渊主，诸天邪魔闻之色变的存在。要知道黑渊联盟排行榜囊括的都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怪物，能上榜便已是了不得，此人近年从未出头露面，却在无人知晓下独自击杀原黑渊联盟榜八，真真是实力恐怖可怕至极。

还有呢？十四年前的血夜门首领，西泽的直系上司兼情人，曾被西泽复仇成功击杀于银河联盟银壁之前。

现如今德莱星系打不过黑渊联盟早已成了事实，只是就众黑渊联盟强者如何划分领土归属成了问题。

面对向他走来的赫伦森，西泽极力以标志性的逢迎的笑来掩饰自己眼底流露出的恐惧与不安。

西泽的手在发抖。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肌肉记忆让他回想起与黑渊榜上人握手时钻心疼痛的肌肉记忆，以及他知道如今地位悬殊的赫伦森可以轻松捏死他，还是因为他清楚赫伦森的手段。

过去的血夜门首领遇到损毁了他利益的人，从来都是以折磨和欣赏对方的恐惧为乐，残忍狠厉无所顾忌。

他现在究竟会怎么对待自己这样有深仇大恨的仇敌，西泽根本无法想象。

不过死了就死了，他其实也无所谓，于是他迈出步伐弯腰主动迎接他。

他迅速在走近他时为自己的右臂打上几层守护之力，否则搞不好他这条手臂就要在这里废了。

赫伦森也沉默着主动向他走近，这其实是很难得的事，大概是赫伦森加入黑渊联盟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这里的人一般是怎么和他会面的。

一般榜上人只会原地不动等待他独自向前，低头俯身作出逢迎的堆笑，然后再不急不慢地以握手的形式给他施加教训。

然后赫伦森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西泽没有半分迟疑地握上去，他知道他的停顿也可能会成为对方找茬的理由，一步也不敢做得不到位。

然后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竟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说实话西泽的后背已经浸满了冷汗，得到这样的结果之后他自己都微微睁大双眼。

这次握手给他的感觉就像微风拂过湖面，赫伦森略显宽大的手掌干燥又洁净，带着温热的体温与他交握，甚至周身一点他标志性的邪神系威压也感受不到。

真要说有什么的话，赫伦森只是极不明显地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手指，看上去完全是商谈会上的正常握手。

正好西泽自己准备的雷元素护盾还完好无损的捏在西泽手上，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

雷元素护盾安静地躺在西泽手心里，能量因为得不到释放，而如同发出怨念一样，放出几股无害的滋滋电流，在西泽手臂间来回贯穿。

从远处看，就像是赫伦森招式余下的电击效果，好似已让西泽麻痹，或是直接把他的手臂废了。

按黑渊联盟榜上人的德性，看到了他被十年后地位逆转的赫伦森教训了这么一出，必然是场下一片轰轰烈烈的惊呼，听上去虽是惊呼，说是欢呼应该更为恰当一点。

然而场下一片寂静，原因无他，那是榜八，没人敢对榜八的行为作任何评价。

不过在诸天邪魔的印象里，榜八已经给了西泽一次惊心动魄的威慑，似乎是赫伦森并不急着杀，准备对他慢慢折磨。

西泽这才有精力注意其他事情，走近了才发现，赫伦森的装束与过去唯一不同的是，衣袍领口抬高了一些，刚刚好遮住了他的魂印标志。

赫伦森的力量是邪神系，他生来有七道魂印，这是战斗时可以无缝切换的战力，更代表着他的七条命，这类魂印和招式自古以来都是全宇宙他一人独有。

魂印的标志在他锁骨和脖颈处，以极符合美学的样式坐落，魂印完整则显现出黑紫或血红的幽深光泽，被打破即灰暗无光。

在西泽的记忆里，赫伦森以前是从来不遮这类标志的，按赫伦森的话来说，就是他当今自认无人可敌，没有遮掩实力底细的必要。

但是现在他为什么遮住？这点西泽可以非常肯定地猜出来，黑渊联盟强者如云，他需要遮掩他的实力底细。

只是西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几道魂印，十年前血夜门时期的赫伦森一直都是七道俱全，如果当年被他彻底杀死然后复活，现在可能一道不剩，但想想也不太可能，既然他能杀死洛厄尔，想来七道应该都还在。

谈判归来，队友问他：“看不看的出赫伦森是什么态度？有没有准备报复你的打算，会不会攻打德莱星系，下一步行动可以罗列出哪些可能？”

西泽摇头：“我熟悉十年前的他，但对现在的他，已经很陌生了。”

这是第一次赫伦森让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可捉摸？

不，西泽想起来了，之前流云星一事似乎并不是巧合，也可能是有意所为。

流云星并未被先来一步的榜五十二归有，而是被黑渊联盟之首尼古修斯赐给了赫伦森。

理由是，这颗星球因为他和前榜八洛厄尔的激烈打斗，撕开星云裂缝而被发现，自然送给他作为击败前榜八的纪念品。

一颗星球的价值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榜五十左右的排位眼馋不已，对于只手遮天的榜前十来说，却如同茶余点心一样微不足道。

偏偏尼古修斯给了赫伦森，这让榜五十二怀恨不已，想要夺回星球，却被西泽一句“它现在为榜八大人所有，小人就是魂归西天也没权力干涉啊。”给理由完美地拒了回去。

这让榜五十二之后没少找西泽出气，西泽别无选择，只好多赔利息给他。

但事实上现在的流云星并非由榜八统治。

银河联盟擅长草木之力的盟友一年前被黑渊联盟所伤，现在伤已养好，朝西泽问起这事：“之前流云星的植被恢复原本应该由我来办，现在星球被黑渊联盟占领，是不是去不成了？”

西泽摇头：“不，那里是难得没有战火和榜上人侵扰的安全地带，一直都可以去。”

盟友：“太好了，但是怎么会？尼古修斯不是送给了赫伦森……？”

西泽：“送给赫伦森之后，我其实还保持着防御布施，想要挣扎一下。”

那时榜五十二和他交涉的消息已经传开，天下都心知肚明西泽刚刚还来过流云星一趟，这星球必然被西泽苟延残喘得护着，赫伦森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眼下流云星已由赫伦森掌管，流云星的护盾随便来个榜前三十都可以轻松破开。

只是尼古修斯既然已经把星球送给赫伦森，其他榜上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无异于扫了榜八的面子，要来进攻的一定是赫伦森。

“但是赫伦森后面就像……忘记了这回事一样，从来没有来进攻过，一次也没有。”

那次例行谈判在场上的还有榜九和榜十，逼迫西泽再次提高每月交纳保护费的金额，银河警局本来就寒碜的资金马上就要濒临见底。

西泽做了一件很有风险的事，增印银河联盟的钞票数量，然后交给榜九伊诺克。

实际上这些钱只是空有其表，他们内部已经更换了统一货币。

但西泽别无它法，交不起保护费的代价被榜九抬得最高，高过其他榜上人几倍，一旦无法交纳，银河警局就会死得非常惨，与其等死，不如再使点巧计挣扎。

于是西泽在黑渊联盟半年会上被榜九伊诺克单手捏住脖子抵在墙上。

伊诺克折磨够了西泽，再用带着恐怖威压的刀刃，以几毫米就割伤的精度抵在了西泽的脖子上。

伊诺克：“得罪我的后果是在这个宇宙中惨死着消失，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么。”

“事到如今你后悔吗？临死前是什么感觉？如果你安安心心待在银河警局里，少来掺和这些事……哈哈哈！没有机会了。”

仅仅在这个瞬间，西泽其实很想笑，也很想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很怕死吗？”

但是西泽不能这么说，激怒榜九得来的结果只会是自己的死亡，和接下来没了自己的助力更难生存的银河联盟。

他有时候阴暗地想，如果他在黑渊联盟往来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死了，那该多好，他可以早点解脱了，毕竟死不死这个事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一点小失误死了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距离自己脖子仅仅几毫米近的刀，西泽垂下眼睑神情没有什么波动。

太平淡了，对自己的生死太平淡了，没有什么过度恐惧的惊慌，也没有什么强行佯装镇定的过于自若，而是一潭死水一般的平淡。

对自己的命就这么漠不关心吗？他把自己当什么？

伊诺克说：“这张脸真是好看得诱人，不过很可惜，你动了我的蛋糕，该下地狱了。啧啧，很快这张脸就要变成死人状了，真是令人惋惜。”

刀刃移动得很缓慢，在西泽细白的脖颈上近得几乎快要划出了血痕，仿佛想要故意慢慢欣赏他死亡的表情。

现在的西泽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预判接下来榜十一会发话。

这种策略西泽不是第一次用了，他考虑了在场黑渊联盟所有人的利益，依仗自己独有的深厚情报网，让自己即将被杀时，必定有另一部分人的蛋糕被抢走。

榜十一在西泽的被迫让步下签订了卡文星系武器库的收纳权，眼下是银河联盟投入资金，但是最终为他所用，武器库密匙在西泽的口中。

如果西泽一死，榜十一何尝不是掉了嘴边的一大块肉。

然而，大大出乎西泽意料的是，在榜十一发话之前，伊诺克动着长刀的手先一步自己停下了。

他的视线突然狠厉投向了远处的赫伦森，双魔竟撞上视线直直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