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其实都心知肚明这一点，只是处理尸体要花些功夫。

西泽无可奈何，对于榜五这捉摸不透的脾气他实在是尽心尽力，他想不通，他已经把自己唾骂到如此难听的地步，榜五为什么还不减怒火。虽然以前骂自己更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说过，但他身为银河外交官，这其中任何一句一旦公之于众，必然会使他的形象颜面扫地，虽然他本人也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些。

如果他这样一般识趣，他还不能在榜五这里活下来，那他这条命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他不相信榜五是真的喜欢赫伦森，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在他的预判里，精通双修之术的她，必然会邀请赫伦森与他进行，赫伦森难抵美色或许会应允，但这术未免不是个害人的幌子，赫伦森实则会被榜五吸干力量沦为傀儡，从此任榜五揉捏再无翻身之力。

如此一来榜五最多对他这个曾经在赫伦森这里存在过的情敌感到碍眼，实在没有必要放太多精力。

因此，榜五捏着西泽的领子发怒了一阵，他就被扔到了地上。

还好还好……西泽暗自松了口气。

紧接着，西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声。

西泽脸色一白，突然想起他的手机忘记放在银河警局，被他随身带出来。一般来说在他反复确认的习惯下他不会犯这种错，但无奈榜五的召唤太过紧急，时间又卡得紧，他刚从黑渊联盟榜后五十会议赶时间出来。

西泽当做没听到，继续对榜五说些她爱听的话，比如赫伦森对他如何如何虐待，诸如此类，而发来消息的主人似乎因为他没回，而让他的手机连续震动不停。

西泽厚着脸皮无视，再接着，一个电话向西泽的手机打来！

铃声响得出奇，因为西泽怕自己工作半途睡着，调高音量即可闹醒，这铃声也并非系统默认，似乎是被主人提前设置了特别关心。

西泽还没来得及动弹一下，榜五就挥手从袖中卷出一阵妖风，电光火石间就把西泽的手机卷过来。

西泽看不到手机，自然还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要记得的事情太多，一时间认不出这铃声。

他想要暗自瞟一眼，起码对现在状况以及接下来怎么解释有个认知，但是榜五也注意到这一点，她气场阴沉至极地平地掀起气浪，直接把西泽连带木椅凭空掀翻。

西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打着哈哈再次坐下。

榜五毫无犹豫，直接摁下挂断键。

紧接着，电话再次打来！

这耐心甚至称得上不厌其烦，但这一次，榜五摁下接通。

响起的是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这声音他熟悉至极，令他顷刻间冷汗直下。

赫伦森：“啊，我看您一直不回复，就打过来了，您是否遇到了什么急事？”

沉默。

赫伦森：“您现在在哪里？”

回应赫伦森的是如渊似海的沉默，榜五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平地间卷起滔天妖力以西泽为中心作势包围，西泽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此时此刻他回了榜五就得罪赫伦森，回了赫伦森就得罪榜五，死路两条。

是的，黑渊联盟会议已经散场，这是赫伦森能轻松知道的信息，照理说他此时不存在不方便接电话回消息的情况，赫伦森此时推测他出了特殊状况。

电话没有挂断，这间隙已算是等待了许久，但对面的人却始终没有挂断，仿佛被打电话之人对他重要至极，因此极有耐心地等待，直到榜五突然以极高的怒气毫无征兆地按断电话。

他运气太差，他运气实在太差了，西泽没想过是上次胃病事件让赫伦森多留了心眼，一旦没接到西泽的秒回消息就知道他出事，也没想过实际上榜五本来就一定会在这里杀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只觉得自己偏偏撞上误带手机的这一天，但凡他走前记得拿下手机，亦或开个免打扰，他就可能留一条命在这里，虽然对赫伦森开免打扰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西泽对此早有预料，他心想着自己的遗书早已在银河警局提前备好，银行密码也已由友人保管好，那里存着从赫伦森那里换来的仅剩资本。

和赫伦森的聊天记录并不是什么秘密，一直知道他所有密码的友人随时可以翻开看，往后甚至可以再谈：看看赫伦森愿不愿意继续接洽，银河联盟可以找到他的尸体并且送给赫伦森，让他有机会亲自切成碎片，这何不是让他极感快意的一件事，只要他能稍微再施舍一下，挥挥手对银河警局撒点对他而言的“小钱”——他在遗书里这么写道。

但是他竟然活下来了。

在榜五准备杀他的那一刻，黑服高挑的银发红眸，如一道流星闯入西泽的视野中，他无力抓住这金大腿，金大腿却自己奔他而来。

榜五和西泽仍然在茶桌上对坐，远远看去两人正在动口洽谈，虽然西泽的姿态无比低下，而榜五正捏着手心的妖魔大招准备拿下他的人命。

但是赫伦森飞速地从这道星云裂缝里穿了过来，只以黑影瞬移一周就前往下一处，仿佛在干脆利索地急切寻找什么人。

榜五和西泽的茶桌在星云裂缝的深处，西泽知道这地方就是让人死无全尸的专用之地，一般情况极难找到，但赫伦森似乎熟悉宇宙适合杀人的这类地貌，以恐怖的移动速度兜了几圈，竟最终降临在了西泽的面前。

赫伦森停了下来。

西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存在已久的邪神系气息此刻正如汩汩细流般蔓延移动，指引着邪神系的主人前来此地。

但是赫伦森注意到了西泽脸颊一侧的通红巴掌印。

赫伦森横插进这两人局面的第一句话是：“灵渊主大人，这地域风光无限好，很适合您在这里对坐品茶洽谈。”

赫伦森先对榜五微微低头。或许他想看看是不是正常的商业洽谈，但赫伦森看到了西泽的右脸颊就大概知道不会有好事。

黑渊联盟排行榜，榜前十的一位之差，意味着实力的天壤之别，西泽知道，如果赫伦森不先对榜五低头，他和西泽两个可能谁也活不了。

但更可能的是在此局面下赫伦森主动臣服榜五、舍弃西泽，这是概率最大的一种可能了，所有脑回路正常的榜上人无一例外会这么做。

“是啊，此地风光甚好，你不如正好来亲一下我。”榜五惬意回道，语气亲昵无间，仿佛赫伦森是他的恋人。

话音刚落，赫伦森周身旋转的邪神系气息走势一瞬间风云万变！这种走势很罕见，因为这意味着赫伦森前所未有得慌乱，而堂堂赫伦森从不慌乱。

仿佛赫伦森一瞬间确定了榜五知道西泽和他的关系，想要以情敌关系打压西泽，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赫伦森转头看西泽的反应，西泽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将没有什么惊讶表情的面部埋在阴影下，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两位黑渊巨头哪怕一眼，或许也只是单纯不想看他赫伦森。赫伦森眼神闪过晦暗，西泽竟然没有多惊讶……

赫伦森立刻给西泽上了层保护罩。

赫伦森：“大人，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证据可以尽数传给您。”

“我会处理好的，请允许我，暂且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赫伦森怕西泽在他决死的时候乱跑遇到危险，于是干脆送到他自己从宇宙撕开、独属于他的空间。

西泽一直低着头，他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抬头看赫伦森哪怕一眼，他把头低得太低了，保护罩从内看澄莹透明，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赫伦森上了保护罩。

赫伦森看到西泽没有理会他，又慌忙补，语气恭敬得不得了，恭敬得像是以排名后者的低位对贵如榜五说话：“我会杀死所有知道我们关系的人，来保证您的安全，在下也在此恳求您，不要和我断了关系。”

同时保护罩动了，西泽被连带着一同推动，这时他才听到什么一般恍然抬起头看向赫伦森。

他看到赫伦森对话时的身位，面对着他。

赫伦森刚才竟然在对他说话！

西泽理所当然地以为赫伦森这些话在对榜五说，于是他愣住了，干笑着打了两个哈哈：“怎么敢呢，我的命运一直决定在您的手里。”

保护罩把西泽推向空间裂缝，送到了赫伦森的个人空间裂缝。

临走时，他被迫听到榜五声嘶力竭的尖叫：“你就为了这和我决死？赫伦森，我喜欢你，你就为了这，要杀我？！”

六小时后，头条新闻即刻传来了榜六击杀榜五的消息，此次消息接连着上回，榜八赫伦森击杀榜六全身而退，可谓引发了全宇宙一阵轩然大波。

榜五的求救信号引来了榜五的多名强者下属，赫伦森也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像击杀榜八一样让天下人不知道是他杀的，因此消息传得很快，前脚赫伦森刚刚杀好榜五，后脚头条新闻就发了出来，事件间隔中赫伦森甚至没有时间空隙做别的。

黑渊联盟之首尼古修斯恭喜赫伦森登上榜五王座，西泽也同样在微信里恭恭敬敬恭喜他步步高升，祝贺得甚至比尼古修斯更快，因为头条发布的一瞬间他就立刻给赫伦森发送了祝贺，时间节点甚至只比头条慢了仅仅一秒之差。

但是赫伦森也向他发来了消息，这几乎是同时同刻，因为赫伦森的消息发于第二秒，仅和西泽的速度有着一秒之差，换句话说，说是他们同时给对方发了消息也不为过。

这个时间，赫伦森甚至都没有回应尼古修斯，约摸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因为星网上置顶的来自尼古修斯的华丽贺信，根本未曾被新上任的榜五回应。

西泽给他发送的是词藻卑微恭敬诚恳详实的恭贺，明明方才榜六还是对榜五有着排名一位差的天然尊卑，现在他就外加“榜五怎有胆量与您对打一分半秒，见了您天下第一的实力还不跪下那真是找死，您前途无量绝世无双，宇宙早晚都会被您征服统治于您的麾下！”云云，字里行间把他的力量捧上了天。

而赫伦森，只发给他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录像链接，西泽身为顶尖黑客懂行人，看得出这链接经过了层层繁重复杂的加密，即使是专业人士也基本不可能破得开。

但西泽点进去时却毫无阻拦顺畅无比，仿佛通道为他敞开，他点击原始代码结构，看出来这录像的权限，是仅他一人的实名账户可见，银河的账户认证早在十年前便已很发达严密，实名账户也不存在假号和冒充。

看到内容的一瞬间西泽睁大了眼。

赫伦森在杀榜五临死前，扇了榜五二十个巴掌，身后放个小型飞行摄像机录下来，同时过程也录了下来，回头传给西泽，再重复了一次求他不要和他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