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帕摊开在掌心,触感微凉,却烫得林晓指尖一颤。
帕角那枚小小的“霜”字,由金线绣成,针脚细密——在妙音园时,她也收到过一条相似的手帕,只不过上面绣的是晓。
那是妙音园起死回生时,沐霜送她的贺礼。
“她也来修真界了?”林晓的声音干涩,目光如钉,锁住白彦礼。
“除了这封信,就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彦礼喉结剧烈滚动,猛地单膝触地,青石地面发出沉闷一响:“确实……还有一事,我一直隐瞒未报。”
林晓皱眉:“说。”
他不敢抬头,“柳白身边……一直有个女子暗中为我们传递消息。密林,坠星崖…甚至那些傀儡的破绽……以及上次您收到密报查封柳白的别院,都是她在暗中相助。”
林晓的心像被冰冷的藤蔓缠绕收紧,所有存疑碎片瞬间拼合,她迅速捕捉到了关键——
“是你故意放走的那个面具女子?”
她说当时,为什么白彦礼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没有及时抓捕对方,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在。
她突然有些严厉:“为什么一直隐瞒不报?”
白彦礼沉重地点头,痛苦在眼底翻涌:“因为我……动心了。”
他双手死死攥拳,指节泛白,“我喜欢她。”
林晓愣了一下,无语笑了:“那你更应该留下她!柳白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竟然放任她回到那个畜生身边?你觉得我们比柳白还心狠手辣,还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了她不成!”
说着,她头疼扶额,那现在看来那个面具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沐霜,如果白彦礼当时能把人留下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
现在柳白显然已经发现了对方身份,还不知道要怎么拿人来威胁她。
白彦礼苦笑摇头,“我也想留她,但我知道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我更要尊重她的选择。我也没想到……柳白会这么快……”
见他痛苦得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林晓也不忍苛责,但终究是气的脑仁疼。
沐霜是怎么来到修真界的她一无所知,但对方的心态她一清二楚,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哪怕自己死在柳白手里,她也要对方下地狱!
她的身边总是这样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惜牺牲本身的人。
头疼。
砰!
门突然被撞开,洛言冲了进来。
他脸色惨白,金属左手紧攥着一块留影石,重重砸在桌面上,留下一个凹痕:“阿姐!柳白那畜生——!”
他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往留影石里注入一道灵力,画面骤然跃出,林晓抬头,呼吸在喉间凝滞——
光影里,石室内烛火如鬼火摇曳,墙面上钉满生锈的刑具,虽然她们闻不到,但腐臭与血腥的气息却还是扑面而来。
沐霜被铁链穿透双肩吊在中央,惨白的脸垂向地面,发丝黏着血污结成硬痂,却在柳白踏入画面时,还是硬撑着抬起了头。
却在与柳白四目相对的瞬间,轻蔑地移开了眼。
“啪!”
柳白手中的烙铁烫在她腹部,焦烟混着皮肉撕裂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晓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疼吗?”柳白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指尖捏住沐霜染血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为了林晓那个贱人,竟然能像条狗一样在爷面前虚与委蛇这么久,亏爷还以为你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她就对你这么好,值得你心甘情愿用命去帮她?”
沐霜冷冷一笑,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砸在他矜贵的紫色华裳上:“你管得着?”
“管得着。”柳白突然笑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这么惦记她,不如我把你制成傀儡送给她,让你永远陪在她身边,可好?”
他猛然拽紧铁链,沐霜的伤口在摩擦中渗出黑血。
一旁,白彦礼的拳头重重砸在石柱上,石屑纷飞。
林晓瞥了他一眼,继续看向光幕。
“说说。”柳白放下烙铁,换了把铁刷,刷毛上还沾着像是人皮的组织,“荒林和坠星崖那次是你给白彦礼报的信吧,还有别院的事情也是你透露给林晓那个贱人的?”
沐霜的嘴角扯出一抹血痕,眼神却亮得惊人:“自然,是我……”
她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柳白手背,“我留在你身边就是要看你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柳白的瞳孔骤缩,铁刷狠狠抽在她脸上:“贱货!你和林晓那个女人一样贱!都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爷当时就该不管什么秘术,直接杀了她!”
沐霜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泡破裂的声音:“柳白,你怕了。你怕她有一天会踩着你的骨头,把你,把荣白影院钉在耻辱柱上。”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你们柳家没了,马上,你们柳家倾尽所有延续的根脉也将灰飞烟灭,荣白……呵呵呵,柳家的荣耀不复存在,你柳白的荣誉也是个笑话!”
柳白的脸色瞬间铁青,抄起桌上的青铜烛台砸向她头颅!
林晓下意识伸手阻挡,却见画面中沐霜闭上眼,唇角扬起解脱的笑。
血花在烛台碎裂声中绽开,画面戛然而止。
洛言的金属手臂“咔哒”作响,白彦礼踉跄着扶住墙面,指缝间渗出鲜血。
“林晓!”黑下去的光影再次亮起,柳白突然转身,对着留影石露出染血的笑容,“明日午时,胡云山观星台,你亲自来,我把她交给你。你若敢不来,或多带一个人,我就把她的皮剥下来,给你制一件霓裳羽衣!”
说罢,他一脚踹翻燃烧的炭盆,火舌舔舐着沐霜垂落的指尖,画面在浓烟中扭曲,最后彻底黑暗。
“阿霜姐……”洛言的声音几乎快要碎成齑粉,金属手指在桌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要把他的骨头剁碎了,喂狗!”
林晓盯着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留影石,突然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冷静冷静。”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白月辰忽然握住她的手,这次他没有听从她的话:“我陪你去。”
“不。”林晓揉着额角坐下,拒绝道,“他要的是我,而我不能再让沐霜出任何差错了……”
她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脑海里全部是刚刚那些残酷的画面,搅得她心神不宁,胸口普通装进去一堆碎玻璃一样又堵又疼。
“她得了机缘,破丹入道,明明是坦途,却把自己当成刀,插进了柳白身边。那些看似巧合的线索,和一次次提醒,都是她冒着暴露的风险在暗中周旋,现在我不能再拿她冒险了。”
死寂笼罩。
白彦礼猛地拔剑,转身就往外冲,剑锋在空气中划出厉啸。
“站住!”林晓喝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送死能救她吗?”
“那就看着她被折磨,然后成为别人威胁你的把柄?!”白彦礼猛地转身,眼底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她为了柳白付出代价,连死都不怕,哪怕受刑也笑得出来,但在坠星崖,差点伤了你,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眶都是通红的……”
他哽住,说不下去。
沐霜也肯定舍不得她去冒险!
“我去。”白月辰的声音如清水,打破凝滞,“易容术。”
洛言立刻附和:“对!白大哥扮成阿姐……”
“不行。”林晓斩钉截铁否决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平静,“她可以为了我们冒险,那凭什么我就不能为了她冒险?”
白月辰抿唇,握紧了她的手,还要再劝。
林晓却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是必须做。”
她的目光扫过洛言的手,白月辰的剑,笑了笑,“我们终究是同一类人,所以你们也应该懂我。”
她们都是可以为了某些事情,而甘愿豁出去的人,哪怕会伤及自身,也在所不惜。
翌日,胡云山,午时。
雾气浓得化不开,像浸透了亡魂的怨气,湿冷地贴着皮肤。
林晓独自走在嶙峋山道上,腰间一枚青玉环佩随着步伐轻轻叩响,声音清脆,仿佛是迷雾中唯一的指引。
“真守时。”柳白的身影鬼魅般从浓雾中渗出。他裹在宽大的黑色披风里,内里的紫衣已经完全看不出血迹。
林晓站定,山风卷起她素色的衣袂:“人呢?”
柳白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击掌。两个动作僵硬、眼神空洞的傀儡,拖拽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从山岩后走出。
铁链摩擦着裸露的锁骨处伤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沐霜的头无力地垂着,却在看到林晓的瞬间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无声地摇头,铁链哗啦作响。
“认得吧?”柳白粗暴地扯开沐霜破碎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扭曲蠕动、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符文,“同命咒。我死,她死。”
他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眼中是病态的亢奋,“第一,你,自废丹田。第二,交出苍凛剑。你若答应,我就把她交给你,如何?”
沐霜猛地挣扎,被傀儡一拳狠狠捣在腹部。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前襟。
她痛得蜷缩,却仍死死盯着林晓,嘴唇翕动,无声地呐喊:杀了他!
林晓忽然笑了,笑容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清冷:“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