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泽被顶的一个趔趄，扶双手撑着地面，勉强没有趴到地上，他怒骂：“走路不长眼啊！”
闻言，那黄毛收回膝盖，换成脚，给了李源泽一脚。
李源泽趴地上了：“……”
李源泽一骨碌爬起来，看清来人之后，熄火了：“吴哥？”
黄毛随意的嗯了一声，潇洒的撩了把长的遮住额头眉毛和眼睛的额发，短暂的露出一张满是痘印的脸，两只豆豆眼精光四射。头发很快垂落下来，黄毛从发丝的缝隙间打量秦优：“这是？”
不知道李源泽凑过去在黄毛耳边嘀咕了什么，黄毛对秦优的态度立刻变了，从警惕防备变成信任敌对。
秦优：“？”
信任可以理解，敌对是什么意思？
黄毛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李源泽身上，他又踹了李源泽一脚：“让你进去喊老大，等了半天了，老大人呢？”
李源泽又凑过去嘀咕了几句。
黄毛拧眉：“老大不在？先走了？”
秦优适时开口：“她昨天下午就走了。”
黄毛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秦优，哼笑一声：“你和孟良什么关系？”
秦优不确定黄毛和孟良的关系，犹疑了一下，很快做出判断：“孟良管我叫秦神。”
黄毛淡定的表情瞬间破碎：“老大对你这么尊敬？”
李源泽：“？”
黄毛立刻立正，双手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递出去手，恭敬道：“失敬失敬，我是吴越，孟良是我们老大，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行，别客气。”
秦优伸手握了一下，黄毛双手立刻紧紧握着秦优的手，使劲握了两下，殷勤道：“不知道您要来，这次带的人有点少，别见怪。”
秦优：“带的人？”
黄毛吹了个口哨，树干背后走出来三个人。
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一个脖子上能看见乌青的纹身的寸头，一个带着厚重黑框眼镜的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的豆干。
黄毛随手指着介绍了一遍：“王小胖，庆哥，路子。”
秦优点头打招呼，自我介绍：“秦优。”
这三个人虽然刚才不在，但显然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小胖子很自然的接话道：“老大叫你秦神，我们跟着喊秦神就行。”
秦优挑眉。
黄毛：“既然老大已经先走了，咱们也得抓紧点了。”
黄毛带路往前走，其他人陆陆续续跟在他身后，黄毛扭头问了秦优一句：“会开车吗？”
秦优：“？”
秦优：“我还有三个月才成年。”
黄毛哈哈的笑：“你真幽默。”
黄毛和秦优对视了一眼，顿住了，他才反应过来秦优没在开玩笑，干巴巴道：“哦，我忘了你还在上学了。”
黄毛想了想：“路子是我们几个里最小的了，他都成年了，那我们几个都比你大呀……李源泽，你们俩谁大？”
李源泽：“我上个月成年了。”
黄毛：“那还真是，秦神你最小了，不过我记得老大好像年龄更小，她跳级上的学。”
说着话，几人走到一辆大奔前面，秦优多看了两眼，没想到黄毛停住了脚步。
秦优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混混团体来着，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几个小混混不会要抢车吧？
那个寸头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车解锁了。
秦优：“……”
寸头注意到秦优的视线，回头看了秦优一眼。
小胖子开口道：“庆哥的意思是，这车不是他的，让你别误会。”
秦优：“？”
黄毛大大方方的说：“这车是王小胖的。”
秦优：“……”
庆哥坐进驾驶座，黄毛很自然的坐在副驾驶，王小胖、李源泽和路子坐在后座，秦优看着迅速坐满了的车沉默了。
王小胖招呼秦优：“愣着干嘛，上车啊。”
秦优：“……我坐后备箱吗？”
李源泽：“用不着，挤挤就能坐下。”
秦优最后果然挤上车了，感觉挤得快要和路子融为一体了。
路子车门一关上就扭身从后备箱里把电脑包拿过来，取出一台样式有点旧了的笔记本电脑，旁若无人的开机，在上面敲敲打打。
庆哥沉默的开车，只有黄毛点烟的时候出声制止：“别在车里抽烟。”
黄毛啧了一声：“开窗抽也不行？”
庆哥沉默了，用无声的谴责制止他。
黄毛把车窗放下来，但是居然真的没抽烟。
李源泽阴郁的盯着窗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单纯只是在发呆。
王小胖第一个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他主动搭话道：“吴哥，咱们去哪啊？”
黄毛：“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王小胖哦了一声：“那要多久能到啊？远不远？”
黄毛：“看庆哥开车超不超速了。”
王小胖：“不超速的情况下呢？”
黄毛摆弄了一下手机上的导航软件：“六个多小时吧。”
说完他用胳膊杵了杵庆哥：“你行不行，开两小时我和你换班？”
庆哥寡言少语：“不用。”
王小胖：“用的用的，吴哥你歇着，我来换庆哥，不要疲劳驾驶啊。”
黄毛和庆哥都没说话，看来是默认了。
然后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
王小胖真是受不了安静，他左右看了看，没敢打扰噼里啪啦敲键盘打代码的路子，也不敢骚扰一脸阴沉盯着窗外的李源泽，最后瞄上了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秦优。
王小胖那张白面馒头似的脸从路子背后探过来：“秦神，你是一高的？”
秦优：“嗯。”
王小胖：“那是学霸啊，成绩很好吧。”
秦优：“一般。”
王小胖：“他们几个是二高的，我是三高的。哦对，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啊，为什么我们几个都成年了，还在上高中？”
秦优：“……”
并没有。
王小胖才不管秦优好不好奇，他自顾自道：“我留过级，路子休学了一年，庆哥和吴哥之前辍学了两年，去年又被抓回来接着读书了。唉，我们都不是读书这块料，但是没办法，都说学习是唯一的出路嘛。其实哪有那么夸张，你看我们现在不也混的挺好的。”
“之前九年义务教育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我心想太好了，终于可以自由的混社会了，结果我爸不管我成绩能不能跟上三高的分数线，反正就找关系给我硬塞进去了。我没上几天就找机会逃学了，被我爸逮着第三回的时候，他差点把我腿打断，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至少混个高中文凭，我没办法，再怎么学不进去也不好辜负我爸的一片苦心，就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在学校混日子了。”
“我高一是真混，高二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听不懂，我爸就给我办了个留级，让我重新读高一。我不爱在学校里呆着，老往出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吴哥他们……”
秦优快听王小胖啰啰嗦嗦的把自己的生平讲完了。
这王小胖也是个人物，不需要别人搭话，自顾自就能说个不停。
路子也是个人物，任由王小胖对着他的耳朵啰嗦，一点不受影响的继续手下飞快的敲键盘。
在一个多小时后，王小胖讲到他前女友的前男友的复杂狗血的亲戚关系时，黄毛终于听不下去了：“这么重要的事要不要我帮你刻在你的墓碑上作你的墓志铭。”
王小胖猛地闭嘴，秦优都担心他把自己憋死。
过了一会儿，王小胖试探着重新开了个话题：“秦神，你才刚认识吴哥吧，你肯定没听说过吴哥当年……”
他又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讲述吴哥的丰功伟绩，包括但不限于打架斗殴、聚众赌博、建立帮派、勾心斗角。
不知道是不是秦优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黄毛额头上的青筋在跳。
应该是错觉吧，黄毛头上的毛太长了，他根本不可能看到黄毛的额头。
黄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闭嘴。”
王小胖没老实多久，他又开始假装秦优感兴趣所以才讲的，开始讲述庆哥的生平。
见不可能制止王小胖了，黄毛扭身从副驾驶探过来一只手，戳了戳无动于衷的路子，问他借了耳机，把耳朵塞住，任由王小胖发表演讲。
秦优无声的观察，见黄毛闭目塞耳的，快睡着了，他才看向王小胖：“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孟良的？”
王小胖见终于有了愿意回应自己的听众，高兴的不得了：“你说老大啊，老大在高一之前一点名望都没有，听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人物。当时吴哥和庆哥还在辍学，我和老大一样都是高一，第一次见老大那回正好我们几个都在，路子好像不在。”
“那次是听人汇报说在我们这片有别的帮派的抢学生钱，都抢到我们头上了，那肯定不能忍啊。吴哥庆哥立马带着我们几个小弟，去看看怎么个事。”
“我现在还记得，是在航一路那片巷子那儿，到那的时候，看见好几个大块头堵着巷子口，但是只能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出来很平静。”
“吴哥当时点了点人头，觉得我们人带少了，正在发消息摇人呢。然后我就看见其中一个大块头突然抱头蹲下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另外几个也跟着抱头蹲下了，然后女生的声音被一群男的的哽咽声和哭声掩盖了。”
“我觉得这事太怪了，好奇的探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和老大对视了。哦对，那时候孟良还不是我们老大。我就看见一个整整齐齐穿着一高校服的女孩站着，周围蹲着一群纹身纹的乱七八糟的混混，那群混混还在抱头痛哭，那个女孩却面无表情，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她好像早都知道我们在这站着一样，一点也不惊讶。主要是她那对眼睛太黑了，让人看不出来她的情绪，被盯久了有点瘆得慌。”
“我有点害怕，但是当时不肯承认被一个看起来比我们小的姑娘吓着了，所以强撑着跟她对视。然后就听见她说，‘叫你们老大来’。我现在有点记不清我是听见她说话了还是看见她说话了，因为我记得那群混混哭的挺大声的，按理说我应该听不见她说话，但是她那种冷漠的语气我到现在还有印象。”
“这件事最后处理起来还挺简单的，那群混混几乎没反抗就把这片地还给我们了。吴哥听我说了刚才我看见的情况，然后就说要去试试她，他们单独谈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吴哥就让我们喊她老大了。”
“老大成绩好像挺好的，所以平时不许我们联系她，打扰她学习。不过她会联系我们，给我们安排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任务，处理之前堆积的事。说实话，本来我们也就是个小帮派，没几个人，而且人心也不齐。但是老大管理一段时间后，我们帮派就发展起来了，吞并了几个小帮派，又搞垮了几个大帮派，现在基本上是最大的一个势力了。”
“老大真是帅，除了身手差点意思之外，没啥缺点，心狠手黑，料事如神，我们最开始也有不服气的，后来不得不服。”
王小胖咦嘘不已：“我们都特后怕，要是那天没有亲自去处理孟良那事，老大说不定就是别的帮派的老大了！”
秦优：“……”
在王小胖极尽详细、添油加醋的描述里，孟良是个冷静冷漠的人，很聪明，但是不擅长打架。
这几乎和秦优认识的孟良是两个人。
孟良应该是个热情活泼，有点缺心眼，但是心地善良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很能打。
秦优之前在传闻里听说的孟良确实是个冷漠讨厌的人，但是他真的相处起来，却发现不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只是谣言以讹传讹。但是现在在这些熟悉孟良的人看来，孟良和传言没有太大差异。
一个人短时间会有这么大变化吗？
还是孟良太会演了，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的完全不一样？
孟良真的有这个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