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乞岚无语的目光,秦琬无辜地眨了眨眼,脸颊迅速飞上两朵红晕。
“哎呀!”
不知其他人作何感想,反正乞岚被她这幅羞答答的作态给涨到眼睛了,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那为何大半夜来采?”乞岚面无表情质问道。
“你没听说过那个传闻吗?”秦琬一副吃惊的样子,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乞岚,“哦……看你应是没有心上人的样子,自然不懂。”
乞岚麻木地想:“这个女人好烦。”
秦琬兴致冲冲地补充道:“据说在月圆之时,采到荒山崖尖自然生长的‘月光花’赠予心上人,可以保佑情路通畅绵长。”
说完她还得意地看向侍女手中的花,表情直晃晃传达“本小姐亲手采的,厉害吧”的信号。
此刻的乞岚想着自己大半夜领兵出来就为了听这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心情烦躁,只觉浪费时间。
“秦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令尊着急了。”
最后几个字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但秦琬还是一副骄纵大小姐的无邪模样,朝乞岚抬抬下巴,“你倒是给本小姐让路啊。”
乞岚抬手下了个指令,周围的暗影卫便快速散开,隐于黑暗中了。
“慢走。”
秦琬趾高气昂地坐上马车,下山了。
乞岚盯着那华丽的马车,眼神几度变化,今日这秦琬的疯言疯语他肯定没有全信,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今夜留不下秦琬。
毕竟她有个“好爹”。
“继续搜。”
乞岚寻了块巨石坐下,丢下一句命令。
“是!”
*
等破开石壁,宁霜延累得气喘吁吁,抬手抹了抹鬓边的汗,感觉回到当初“特训”每天四肢酸痛的时候了。
待气息重新喘匀,宁霜延往石壁内走去,心中难免吐槽,这一层接一层,不亏是蛇虎作风。
石壁内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条甬道。
宁霜延今夜被磨得没有脾气,认命地顺着向前走。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却发现尽头仍是石壁,这是一条死胡同!
宁霜延闭了闭眼,眼下尽是疲倦,连发丝都透露着无语。
她真的要对密道甬道小道……管他什么道通通杯弓蛇影了。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叩叩,叩叩。”
正在她考虑原路返回之时,前方的石壁传来异响,像是有谁在石头深处不停击打。
宁霜延一脸摆烂,手却不由自主放在腰侧匕首上,眼神紧盯前方。
“轰——”
伴随着巨大的轰响,石壁在她眼前分为两半,缓缓打开。
许是工匠做此机关时偷懒了,石壁裂开时迸出满满灰尘,宁霜延只好偏头躲过。
还未等这恼人的灰尘消散,她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拦腰抱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宁霜延身子僵硬一瞬,转瞬便放松了下来,纵容来人怎么样都行。
她闻到了熟悉的泽兰香。
在着逼仄的小空间,身边围绕的满是细小漂浮的泥沙,但宁霜延沉溺在这个拥抱里,放任自己休息一瞬。
明明在这之前没觉得多累呢。
“你真的该打。”
咬牙切齿的话伴随的胸腔震动传进宁霜延的耳朵里,胸腔里,心脏深处。
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不对,宁霜延欲向后退拉开距离观察她,却被腰间的手给死死拦住不让她退。
谁知道平日看着娇气的公主大人此刻从哪激发这么大力气的。
宁霜延无奈,抬手替眼前人顺了顺与平日精心养护不符,乱糟糟的发丝,轻声讨饶:“这次是我错了。”
埋首在她颈窝的贺兰乔听到这句话,心里疯狂搅动的情绪也没有消减半分。她用脸感受着眼前温热的皮肤和跳动的血脉,第一千次确认这个人好好的就在这里,没有出事……
贺兰乔知道自己该冷静一点,但是夜半公主府里空寂的房间,分裂的地面,如同洪水猛兽无情吞噬她,吞噬她倾尽所有也想保护的人。
如果自己没有留个心眼,是不是今日一切宁霜延都要独自面对,留她毫不知情安然入睡?
怎么冷静?
她冷静不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不止的颤动,宁霜延强硬地拉开她的手,顺势将其攥进自己手心。她看向贺兰乔,一双通红地似要滴血的眸子却撞进她眼里。
一时间,宁霜延心神巨颤。
她只能将手心的柔软攥得更紧一点,“没事的,小乔,一切都好好的,没事……”
口若悬河的状元郎此刻也被担心慌乱击溃,只会艰涩地重复那句“没事”。
贺兰乔缓缓抬起眼眸,泄露几分狠厉,直直看进宁霜延的眼眸深处,她一字一句重复:“你真的该打。”
为什么要瞒着她擅自行动,她贺兰乔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就这么娇弱需要她事事护着?
宁霜延将额头抵在贺兰乔头顶,闭上眼眸示弱:“回去任你收拾,不要气了好不好。”
贺兰乔费力地从满脑子兵荒马乱中抽离,知道此时此地不适合久留,瞥了一眼满发灰尘的宁霜延,“跟着我。”
听出自家公主语气中的冷漠,宁霜延不语低头,回去怕是要被好好收拾一番。
两人迅速从贺兰乔进来的路线原路返回,没多久便重见天日,原来外面天色已经微微擦亮了。
门口守着几个蒙面人,服饰瞧着倒是陌生。
“秦千麟的人?”宁霜延凑到公主耳边轻声询问,语气带着几分递台阶意味。
贺兰乔没搭理她,只紧抓着她的手埋头向前。
平日柔软飘逸的发带都在将明的天色下,阴阳交界处,划开几道凛冽的弧度。
宁霜延却笑着摇摇头,下一秒她看清楚了贺兰乔外衣满是泥沙,发髻也松松垮垮的,炸开许多碎发。
瞧着这么狼狈,这么刺眼。
她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随即嘴角弧度无意识地下降,拉平。
宁霜延突然想起自己坠落之时听到的嘶喊,想来应该不是幻听,那个时候贺兰乔或许就在自己不远处,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地面吞噬。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和贺兰乔调换位置,自己的心情会是如何?她不敢想。
宁霜延感觉到太阳穴突突胀痛,明明自己只是不想让贺兰乔担心,不想让她受伤,为什么结局还是……她自己灰头土脸没关系,贺兰乔不应该是这样。
“?”
贺兰乔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顿住,疑惑回头,看到一双布满复杂神色的瞳孔,她心里一动,静静看着宁霜延。
“你、受伤没有?”
宁霜延艰涩地吐出这句话,仿佛不敢面对肯定的答案。
贺兰乔的神色漫上一丝不解,“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但她知道自己问不出来,所以她打算先带人回去,自己会亲手、仔细检查。
“我先问的,你回答我。”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这个语气竟有点撒娇的感觉。
贺兰乔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没什么意味的笑,淡淡开口:“在我消气之前,拒绝回答宁霜延任何问题。”
宁霜延轻皱眉头,这种滋味还真有点抓心挠肝。
贺兰乔语罢也不欲多说,拉着人上了自己提早备好的马车,一路无言。
到了公主府,天色已亮。贺兰乔下了马车便径直回了屋,发带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宁霜延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两个人都灰扑扑的,要不先去沐浴?
就踟蹰了几秒,贺兰乔在门口转过头,就这么无言地盯着宁霜延。
宁霜延这“木头”一般的脑子突然福至心灵,连忙提步跟上,“来了。”
一进屋就感觉被泽兰香给包围了,宁霜延此刻才算真正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善后的事就交给秦千麟吧。
心神一放松,一股倦怠感就从身体里钻了出来,连带着脑子都没那么清明了。
“把衣服脱了吧。”
贺兰乔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纸,听起来模模糊糊的,宁霜延强打精神:“好。”
随即她三下五除二把已经脏兮兮的外袍给脱下,就着一件毛茸茸的中衣,是贺兰乔给她买的。
贺兰乔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她只是后怕,万一自己没赶去,她连宁霜延在经历着什么都不知道。她必须要摆出自己的态度,让宁霜延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擅自行动。
但是看到宁霜延穿着她买的中衣一副晕乎乎的样子,心里又稀罕得紧。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柔语气:“好了,去床上躺着。”
宁霜延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个房间就眼皮直打架,她顺着贺兰乔的话上了床,刚沾上枕头就不受控制地直直坠入梦乡了。
贺兰乔在床边注视着安稳睡着的宁霜延,吩咐小满打了热水进来,她仔细地给宁霜延擦拭身子,并且检查了一番有没有伤口。
所幸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发现几个淤青,贺兰乔又拿出药膏给她擦了擦,最后为宁霜延换上干净的衣裳,拉好棉被。
安神香是她出门前就叫小满准备好的,她只希望宁霜延能安然无恙好好休息,幸好这次自己祈愿有所回应,宁霜延没出事平安回家。
干完一切,贺兰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嫌恶地皱了皱眉,这才动身前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