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孟眠这一周的行程就变成了两点一线。

来实验室时，无论多早，她桌上总会放着早餐，这天又是牛肉饼配温牛奶。

孟眠咬了一口牛肉饼，打开微/信，她和沈衍清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没回消息的那会，她用一只手捻着纸擦干净手上的油，打字道：［牛肉饼有点干硬。］

沈衍清回复了一个问号。

孟眠继续解释：［我觉得东区的牛肉饼不好吃，下次不买了。］

沈衍清没再回复。

孟眠想了想，确实是她不对，有免费的早餐吃还挑刺，这样不好。

沈衍清则是直接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招手示意她出来。

孟眠心虚了，她不就评价了一句早餐难吃吗？他这是要干嘛？

她站起来跟着他走，然后到了车库，上了车，窗外景色一路变化，孟眠有点看不懂沈衍清的目的地。

直到他在一家早餐店停下。

看清店面招牌上的“李记馒头铺”时，孟眠眼睛都亮了，她问：“有粘豆包吗？”

沈衍清停好车，嗯了一声。

孟眠不太适应京市的食物，刚去的时候瘦了好几斤。但她很爱吃粘豆包，糯叽叽的碳水，红豆和板栗绵软，自从来了江宁，她再也没吃过，非常想念这一口。

孟眠咬下一大口，脸颊一侧立马鼓起来。

她评价道：“沈老板，你怎么对员工这么好啊，我真的好感动。”

沈衍清回她：“你不是说牛肉饼太硬了。”

孟眠没抬头，接着说：“你买都买了，凑合着吃呗，不过这家粘豆包确实很好吃，软软糯糯的。”

她在江宁待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过这么个卖粘豆包的店，没想到是沈衍清带他来的。

她记得沈衍清对这类食物的评价，只有短短六个字。

——太甜了，吃不惯。

沈衍清问她：“什么叫我买都买了？”

“嗯。”孟眠还是没抬头，“牛肉饼不是你买了放我桌上的吗？谢谢啊。”

沈衍清没吭声。

孟眠放慢了咀嚼速度，疑惑地抬头。

一抬头就和沈衍清对视上，发现他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疑惑。

所以早餐不是他买的？那还能有谁？

过了一会，沈衍清开口问：“陈亦阳，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孟眠想了想，回答道：“最早应该是在研一的选修课上见过吧？”

虽然她那时对陈亦阳并没有印象。

沈衍清接着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孟眠想了想，沈衍清应该是在为自己第一个博士进行考察。

毕竟开山大弟子嘛，是得认真点。

但陈亦阳帮过她不少忙，这些天相处下来为人也还不错，孟眠决定帮他说说话。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觉得他很不错啊，阳光开朗，认真负责，专业知识过关，看起来挺靠谱的。”

她觉得这个评价太正经，想了想，又补充道：“长的也蛮帅的，带出去参加学术活动肯定倍有面子！”

沈衍清挑挑眉，把她的话咀嚼着重复了一遍道：“倍有面子，是吗？”

孟眠脑补了一下他带着陈亦阳参加学术活动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衍清笑了，问她：“那他就没有什么缺点？”

孟眠想了想，回答道：“这我哪知道，你觉得他有什么缺点？”

沈衍清给她拿了张纸巾，指了指她的嘴角，说道：“他的缺点就是，买的早餐不太好吃，又干又硬。”

孟眠接过纸巾，擦掉嘴边的残渣。

又听见沈衍清说：“以后别吃了。”

听完他这话，孟眠才反应过来。

所以，早餐是陈亦阳买的？

孟眠被勾着回忆起这两天陈亦阳频频望向自己的眼神，和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

很轻易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陈亦阳该不会想追她吧？！

可是他们并没有认识多久啊，他对她甚至算不上了解。

孟眠其实一向对感情这件事有点迟钝。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大学时追沈衍清好像也是用的这一套。是宋虞知传授给她的，说是什么近水楼台法。

而且一见钟情这种事，也好像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孟眠想了想，既然陈亦阳没表露出来，她决定先装作不知道，并且适当保持距离。不然总不能让她追着一个没对自己表白的人说‘你好同学，我不喜欢你’。

那样岂不是太自恋了。

孟眠应道：“确实不太好吃。”

沈衍清又说：“明天我给你带。”

孟眠咬了一口粘豆包，问他：“你是担心我会影响你学生搞科研吗？”

沈衍清垂眸，思考一会后回她：“如果他能因为这些事被影响，那他不太适合当我的学生。”

孟眠抬了抬下巴，笑道：“那你这是严重低估我的魅力。”

-

孟眠这一周的日程满满当当，比实习时还充实。

做答辩PPT，给导师汇报。

做宣传片，给沈衍清汇报。

还得时不时给徐主编汇报进展。

徐主编催她，她就去催沈衍清，沈衍清永远都是那句话。

——我再考虑一下。

孟眠也不知道他要考虑什么。

她偶尔还会被忙得不行的陈俞冬甩过来几篇稿子。

于是这一周就跟飞一样似的，过得快得要命。

在正式答辩前一晚，孟眠还是有些紧张，她给PPT做了注释，认认真真背了几遍，还是觉得不放心。

实验室里晚上几乎没人，她就成了实验室最后一个走的人。

也不完全是最后一个。

因为沈衍清也没走。

他走进来，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问她：“需不需要我帮你模拟一遍。”

孟眠其实有点不想。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水平有些丢脸。但要是以这个状态回去，她今天晚上铁定睡不着觉了。

所以她还是跟沈衍清讲了一遍PPT。

沈衍清虽然不是他们系的，但专业度很高，问了她几个论文相关的基本问题，她都答得磕磕绊绊。

一系列流程完，沈衍清轻叹了口气。

孟眠有些忐忑：“我讲得很差吗？”

沈衍清看她，说道：“没有，只是可以更好。”

于是他就陪着她一点一点打磨，教她怎么答会更有逻辑。

经历了这一个星期后，孟眠对沈衍清“老师”的身份其实早就有所改观。

他给学生的科研压力不大，实验室不用打卡，组会一个月才开一次，还亲自上手帮学生打磨论文。学生私下里聊天，对他的风评都是夸赞。

现在听他给自己讲课，孟眠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特别闪耀。她觉得现在沈衍清特别有魅力，整个人像发光一样。

他认真地陪她梳理注解，上手改PPT。一边改还一边跟她解释为什么要这么改，他的嗓音低沉，此刻又这样认真地跟她讲话，可能是怕打击到她，他的语气还特别的温柔。

孟眠没想到她当老师是这个样子的。

孟眠偷偷别过眼，看见的是他扇动着的睫毛。

视线无主的乱移，又轮换到他修长的、正在轻敲键盘的手指。

不得不承认，沈衍清对她的吸引力一直存在。

孟眠垂头，她想让自己的心不要再乱跳了。

可她真的控制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两个人隔得很近，她能听到沈衍清的心跳。

——扑通、扑通。

慢慢开始同频。

孟眠听得晕乎乎的，没认真听进去几句沈衍清讲的话。

沈衍清看出来了，放下键盘，挑眉问她：“我刚刚在讲什么？”

孟眠懵了，“我…我没听清。”

沈衍清看着她笑。

这不笑还好，一笑，孟眠的心又剧烈地跳了一下。

他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么安静的空间，这么近的距离下，对她摆出这副表情。

孟眠捂了捂发烫的耳朵：“你别笑了……”

沈衍清就真没再笑了。

没了他讲话的声音，屋内更加安静了。

心跳声在室内无所遁形的响起。

——不对劲，一切都有点不对劲。

沈衍清抬眼问她：“你明天答辩的时候也要这么紧张吗？”

孟眠别过头没说话。

沈衍清敲了敲桌面说：“好了，再给我讲一遍PPT。”

孟眠从刚刚的悸动里回神，呼吸还有些不稳，她迅速合上电脑，“不用了。”

再讲一遍，说不定她就要再爱上他了。

心动的人会只心动一次吗？

——貌似不会。

她收拾东西起身，一气呵成地出门，沈衍清在身后说：“太晚了，送你回去。”

孟眠丢下一句“我骑单车就行”，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紧绷。

这天晚上孟眠断断续续地做了梦。

她梦见了大学时期，刚开始追沈衍清的那段时间。

在一见钟情后，通过宋虞知的人脉，孟眠打听到了‘沈yanqing’的其他信息。

全名是沈衍清，在地理学院读博三。

孟眠没谈过恋爱，更没追过人，追人技巧全是跟着宋虞知学到的。

用得最好的其实还是近水楼台法。

她给沈衍清送早餐和宵夜，节假日的礼物一个不落，没课的时候就试图约他出去。

虽然沈衍清一次都没和她出去过。

但他们还是能经常见面的。

食堂里，或是深夜的实验室楼下。

孟眠保持着分寸感，在不打扰他的前提下努力靠近他。

甚至孟眠还去网上下了沈衍清的论文，想更了解他一点。

沈衍清一遍遍跟她说：“同学，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还是换个人追吧。”

但孟眠觉得自己追人还是有点成效的。

因为他这话后来变成了：“孟眠，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再后来，他说：“孟眠，你年纪太小了，我们不合适。”

——你看，他都会专门给她一个人找理由了。

宋虞知对此很惊讶，她说：“我没想到你能这么上心，我开始以为你就是一时兴起。”

孟眠答：“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不努力一下，以后回忆起来肯定后悔。”

那时的她才十九岁，朝气蓬勃的年纪，想的少，干劲足，为自己的心动买单，愿意死磕一下自己难得的crush。

沈衍清身边也不是只有她一个追求者，但时间轮换，她好像是待的最久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