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他递过来一瓶水。苟溺没接。
他扭开瓶盖,又送到她面前。
苟溺没拒绝喝了口。
她有些尴尬,毕竟跑了几圈,大汗淋漓在她的额头。有些狼狈,她用袖口擦了擦。
距离没和他说过话已经十多天了。
她有些蹩脚。也没面上看得那么心平气和。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瞳孔有些失焦。
“来和你解释。”
“什么......”苟溺有些紧张,嘴唇紧抿。
“装水的时候我当时发生了些事,和李华吐槽得上火。就没看见周围人,绝对不是故意不搭理你啊。上楼梯的那次是上到一半,周子浩这哥们在校门没带校卡进不来,让我救他一命。所以我折了路。那次是真看见你了。之后也就是没找到机会搭理你,你是不知道你是有多受欢迎?想和你搭个话,你周围一筐子人。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
苟溺舒展了一下,漫不经心说了句哦。
不过也没接着问,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找她解释。或许因为情面,和她一样。
他勾着笑。
“我听江灼莉说,我如果谈恋爱,你会祝福我,然后离得远远的。有这回事吧?”
苟溺眼神有些血红,他停顿了很久。像是给接下来的消息留足铺垫。
她的第一感受是害怕。
悲伤席卷,果然,他是交女朋友了。她该祝福的。
但是却有些不能声张的想哭。
她强撑着,风轻云淡吐了句:“嗯。”
不情愿的点点头。内心有些慌神,努力去寻找内心的平静。却这么也找不到支点。
她心比天高,走得很快,想快些逃离这片草茵。有些无力,不想相信。
“你干嘛走这么快?”卓清然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苟溺想岔开话题,故作轻松说了句。她一定感叹她现在的演技炉火纯青。叫人看不出把柄。
“你一走我就跟出来了。”他耐心。
“合着我跑那么几圈,你都在看啊?”苟溺觉得有些丢脸,但又不好生气。
“那我下次陪着你跑?”他呼吸声很浅,但是苟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合适。”苟溺斩钉截铁告诉他。
“有什么不合适?”
苟溺不想理他,把他甩在身后。难道要她告诉他,要和其他女生保持距离的道理吗?真是。
“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出来跑步?”他跟上来,确实对于他那修长的腿,这事轻而易举。
“烦。”苟溺觉得没什么必要撒谎,但牵扯的原因也没必要亮堂说出来。
“苟溺。”
他的低音很磁显得很性感,似乎已经完整经历完变声期的那种欲的感觉,像一个钩子,想听他多说话,苟溺想自己真是疯了。
“谈谈?”他接着开口,看苟溺无语。
“我们不在谈吗?”苟溺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不想纠缠下去。
她自己不允许。看不得别的女生伤心。
摇曳的灯光不亮堂,没那么璀璨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那夜晚,银杏树摇摇欲坠,摇曳的风随着他们的步伐风度翩翩。忽大忽小,用力敲击他们的脸。拉开校服链的衣服也岔开在身后。
她无话。
他用力攥住她的手臂。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
苟溺愣了一下。
“我的事情,你这么在乎。你没想过原因吗?”有点青涩的面容,带着点无法言语形容的少年气息。
他清冽如泉水的嗓音随着风飘入苟溺的耳朵里。
有些循循善诱。
苟溺抬起头,才对上他的眼神。
手还拉着。
她的心被撞得慢半拍,呼吸急促起来。
他那双锋利的双眸望着她,夜深人静苟溺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声音清澈真诚。
可是心里只是乱。话语在喉咙咽了又咽,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一次面对这样措手不及的境遇,她自己耳朵有些发烫。或许是靠的很近的原因,耳尖被晕染成红色。这些都尽收他眼底。
看向他的目光。
“你可以考虑之后再给我答复,不急于一时。”他声音有些颤。
“好。”
他松开了他的手。有些心灰意冷。失落尽收眼底。
“我送你回宿舍吧。就这一次。”
“好。”她脱口而出。
欲盖弥彰的氛围有些玄乎,就下课了。卓清然直勾勾的盯着她。却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样的回答就像被礼貌的拒绝差不多。说不难过不可能。
冥冥之中,意料之中。
江灼莉早说过,做好心理准备。
留一线生机,他却不死心。
周遭很嘈杂。
看到旁边的卓清然桀骜感褪去,有些破碎感,面容很清冷,眼睛透露些伤心,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看着有些委屈。苟溺足够靠近他。有些内疚自己玩得过火。
决定挽救。
“我那句回答是跳跃性的。”她缓缓开口。
他有些冷淡,有些不敢相信,开口,“所以现在我们不是朋友了,对吗?”
苟溺点点头。
炽热望向她,确认着她的心意。
既然彼此都喜欢,那就没必要犹豫。
“你喜欢我哪里?”他淡淡开口,眼神透露开心,微微勾起的笑容,耐人寻味。
“其实很难以言喻。我相信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
对于你,我喜欢什么呢,是你带给我的澎湃和意气风发。
义无反顾的魄力,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喜恶都浓烈的少年感,洞察人心的细腻,我细数这些你的片刻,有太多太多是你和你的朋友一起经历的。
和我在一起,好像你又和我有细微相似性,那些经历重叠着。
我和你呆一起我很安心,很开心。
那种开心像是清水煎茶的清淡,但对于我而言是深入人心的。
偶然的看见你明眸皓齿,可能就是我喜欢的源头?”
苟溺有些不确定地说,又接着开口。
“也可能不是这些,也可能后知后觉发现我自己的情绪会因为你对我的态度而有所牵绊,所以我确认,我对你还是有点感觉的。”苟溺如实说。
“什么叫有点?”,卓清然倒是有点被她气笑了。
上手拉起她的手把弄着她的关节,很生疏,苟溺还感到自己的颤抖的手上的关节被按压。
那是第一次的肢体接触。
苟溺觉得有些酥。
“我请问呢?你按摩呢?”,苟溺假装生气,但脸上的笑意不止,弥漫在空气中的糖浆。
“别有点了?再多点?”
“你在这样我一点都不想有了。”苟溺恐吓他。
关节声一节一节响起,他反复又说了句。
“我喜欢你。”
……
苟溺亮晶晶的眼神明目张胆的注视他。
“怎么不问我喜欢你什么”
“你回答得上来吗?”苟溺勾着笑。
“怎么小瞧人呢?”
卓清然坦言在对苟溺有感觉的时候,他压根没见过她几次,但也许让他觉得这种爱是虚无缥缈的,是在他孤立了自己与她的交流,发现那种感觉并不好受。让他觉得这种爱是真真切切的,是在他在看见她没来足球场上的失落。
他俯下身子,拿起她的书包,提在手上。眉头微皱,期待着她的回答。
他们顺着油柏路走出去,苟溺看到他瞳孔里带着微微的憧憬。伴随这月光下,灯光下,他们的阴影被岔开了两道,摇曳的树枝给他们带来秋风,荡漾在心头的欢愉还未消散。
“感觉?”苟溺回他。
“有点荒谬吧,不过感觉这种东西也说不准。
就比如,忘记你是第几次来琴房了,那时候你就可以察觉我的不开心,还顺便弹了琴给我听。
要是按照我平常的心情,我会觉得我被多管闲事了。但是那天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感觉这种东西,我们也没法决定,只能跟着心走咯。
没必要故作深沉,但也没必要谈得轰轰烈烈。
我们都太年轻,我也没办法承诺你我和你能走到那一步,毕竟诺言这种东西,能实现都是少数。
但我想说,我现在是真的很喜欢你啊,我们就顺其自然,走到不能走那一天,或许那个时候我们都变得更强,至少不会被外界的因素影响得走不下去。”
卓清然没打草稿,说出来的版本也和起初想的不一样,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我们都不要被困住,能够在彼此面前酣畅淋漓的呼吸。是吧?小卓”苟溺笑了笑,手倒是有点尴尬不知道往哪里放,虽然已经确认关系了,但似乎交流模式还是朋友的,他们并排走在一块,距离绝对不能说远,但说近也是离谱。
他点点点点头。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不一样也说不上来。看着有点乖乖的,尽管他的眼睛很锋利。平常是个有点冷酷无情的人。
就这样一边走着,嗅到卓清然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草混泥土的味道,是那种像下过雨的清香,被雨水冲刷过的万物复苏的感觉,很安心,就像现在这样,像他们坐在出租车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只不过关系不同了。
“你这么感觉和我在一起都不紧张的啊?”卓清然笑了笑,温柔调侃道。
苟溺右跨了一步,离得他更近,把他的手臂拉出了口袋,操纵这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那一刻天空褪去了黑暗的颜色,五光十色的星光占据了天光。周围是黑漆漆的马路,夹杂着刺鼻的油漆味也刹那变得温和又透明。
五彩斑斓的心脏错漏慢了一拍,突兀响彻两个人的耳边,他们的距离靠的近,被浓郁的黑暗围住,昏黄的灯光起不到灯火通明的光亮。
他们好像藏在树林的两个小孩,春心萌动,彼此确认着的紧张,与这整个世界都无关。
悄无声息间苟溺拿开了他的手。
移开了一段距离。
片刻的怦然心动归于寂寥,又恢复了反复无常平平淡淡的安然。
她刻意的说道:“你感受道我的紧张了吗?”
那一刻,霎那把脸颊上的红温通过热传递和他自己的手接通,悬挂在心头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脸上却不显,视线重合的那刹那,他们企图移开视线,又忍不住目视对方。
在四周,光的灰尘把他们都笼罩,漫不经心的说了几句分别的话,蔓延开来的情绪是不舍。
苟溺和他说了再见,熄灯铃声也彻头彻尾贯彻整个校园。
那一天晚上,苟溺的心跳不停的呼啸着,直至寻找到另一颗同频共振的心脏才归于平静。
心情开阔,在栏杆前,看月亮都格外明亮,任清风吹拂。
笑容抵不住,就连看今晚的夜都是五彩斑斓的黑。苟溺倒没有挣扎,随着爱意袭来,她平坦的接受一切。
在洗漱完苟溺躺在床上,没有刻意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但一切又卷土重来,想要把过去的事情从新上演一遍。
她回忆他的眼睛,在球场冷漠睥睨。
他慵懒的头发飘摆。他肆意张扬的语气回怼对方。云淡风轻的把控整个球场,汗水淋淋浇洒在他的背脊,浸润了他的后背。他步伐矫健的跑着,飞扬着,穿过银杏的风吹到他的胸膛。
但对待队友他又温柔冷静,语调很轻。但又掷地有声,有力量。像是怀揣着少年心在草长莺飞的迷途中穿过层层迷雾遇天光乍泄的情节。
但回忆起晚上,他的声音如清风一样穿透,表白如烈酒一样浓烈。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好像丢失了一份傲气,平白直抒。
没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却钩住了来者。好像世界再怎么混沌都与他无关,社会的糟粕也不会让他千疮百孔。
既没有张狂自大,也没有自作聪明。大约是苟溺喜欢他的原因。
这个夜晚,他们彼此坦诚彼此的感觉,倾泻彼此。
该入梦了,苟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