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满分小说网 > 春荣记事 > 第6章 一波三折而有两折未至

第6章 一波三折而有两折未至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徐春荣只记得那天夜里,外祖父一家子浩浩荡荡的过来,搬走了所有的东西。

自己抱着娘的腿,想叫她别走,可娘还是走了。

娘说,她不想再吃苦了。

“荣姐你记得,千万别信什么吃苦的话,只要吃了苦,以后就有吃不完的苦,你记着……”

娘的话音越来越远。

春荣看着娘上了车,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了。

几天后,徐家也收拾好了行李包袱,他们该出发了。

“爹,咱们以后还回来吗?”徐春荣扶着推车惆怅的看着远处的那条河,河面波光粼粼,泛着冰冷的碎光,令人感伤。

徐二毫不留念,“这地方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如何比得上檀州!”

徐老爷子如今走动不得,徐二只能将他爹放在车上推着走。

幸而有赵参军相助,预备着将他们托付给一支商队,好叫老爷子不至于在路上受罪。

徐春荣还不知道什么是惆怅的年纪,生平第一次惆怅起来,她想,檀州真的能算是自己的故乡么?

望着徐家人远去的身影,王氏立在山头,不由得痛哭起来。

王大郎以为她后悔了,说离得还不远,他们走得又慢,自己去将徐二唤回来。

“你们到底是夫妻。”

王氏摇头,“我同他已经不剩什么情份了,彼此只有怨怼,剩下的那点不多的情份,等到了檀州早晚也会消磨殆尽,到时候只怕要反目成仇。我不是后悔和离,而是舍不得几个孩子。”

“两地相隔千里,又是山又是水的,你还是不要惦记了。到时候苦的是你自己。”

“我晓得,我晓得……”王氏含泪点头,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不知立了多久,王大郎只觉得双腿发麻,他说:“以后还会有的……”

“那…那又怎么一样呢。”

……

“此后山长水远,还请君珍重。”

赵参军是个实在人,他一直将徐家五口人送到了渡口,直到他们登上了商船这才放心。

他瞧着五大三粗的,道别起来也文邹邹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大人,此一别后不知何日再相逢,望君珍重。”

徐老爷子强撑着从竹椅上支起身子朝赵参军拱了拱手,“珍重啊……”

“老爷子生分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为先吧。”

“唉……赵大人,保重。”

赵为先知道,之后恐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啊,可惜。”

等商船走远后,赵为先背着手在渡口叹了好久的气。

亲兵不解,说那不过是个瘫了的郎中,大人为此何故长吁短叹。

赵为先见四下无人,就解释道,别看那徐存仁糊里糊涂又是个老头子,但大夫这类人犹如美酒,须得年份高的才好。

“别看他治死了人,其实他早些年在军营里做事,最擅长治兵刃之伤和骨伤。至于别的……嘿,当初真不知谁想出来的,叫他去给寿安郡主的丈夫瞧病,他的那些方子都是给粗人吃的,下药极重,郡马怎么经得起他折腾?”

“那也不知道该说他俩谁倒霉了。”亲兵有些惋惜,“倒可惜了一个好大夫,怎地不叫他去军营里头给人瞧病,反叫他抬木头去了,忒浪费了。”

赵为先抓了抓胡子,“流放他是为了替贵人出气,叫他去军营做老本行岂不是便宜了他,贵人如何能消气。”

可惜了,可惜这徐存仁不能为那位大人所用了。

徐家几人被安排在商船的角落,紧挨着那几个船工、船妇的住处,地方闭塞又闷气,而走廊外头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吵闹得很,老爷子总休息不好,春荣他们也睡不好觉。

徐二不许他们几个乱跑,勒令他们只许待在船舱里,说是出去了就有拍花子将他们拍走,春荣他们头一回坐船,又吐得晕头转向,真是想出去都没力气。

一晃,船行了半月有余,春荣也渐渐习惯了船上的生活。

船上不让生炉子,他们只能就着咸菜啃干饼填肚子,如厕也是上在墙角的恭桶里,徐二等到天黑了再提到外头去倒,这么些天了味道十分冲人,而且这些天下来,光嚼这些干饼子也已是嚼得满嘴生煮疮。

老爷子尤其受罪,他本就吃不惯饼子和麦饭,这里也不能汤药来吃,只能靠干嚼药丸子硬撑着,若不是徐二孝顺,每日殷勤服侍着,只怕早就生了褥疮,可饶是如此照顾着,老爷子的脸色也眼瞧着是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了。

年纪最小的阿满人病怏怏的,春荣摸了她额头也不曾发热,心里既着急又疑惑。

爹说等到了檀州就好了,不许她乱嚷嚷,唯恐叫船家晓得了赶他们下船。

“要是叫人晓得了,他们肯定会以为阿满生病了,要赶你妹妹下船的,到时候咱们就只能走着回檀州了。”

“咱们会一直坐船吗?檀州究竟有多远呢。”春荣一路上只听到过流水激荡,江水冲刷船身的响声,这沿途的景色只存在爹的口中和她的想象之中。

这条长长的黎水,会比村子里那条大河更宽阔吗?

春荣想不出来。

可阿满的病还是叫人晓得了。

夜里,船头悄悄寻到徐二,话里话外都是自己难做。

“手底下的人害怕那孩子生了疫病,都来寻我来了,只能对不住你们了,我先前确实答应了赵老爷要送你们到檀州的,可是,您瞧这……”

徐二很想厚脸脸皮留在船上,可船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这怎么行,若是疫症那可就了不得了,年轻人,我劝你到了前头的翠峰县的渡口就下船吧,否则等别个都晓得了,只怕撵你们下船都是轻的,到时候若是拿这孩儿祭了河神,那可就有得你哭了。”

阿满病怏怏的歪在床脚,她浑身上下生满了黄豆大小的红疙瘩,叫人看了害怕。

昨天夜里,阿满实在闷得慌,自己悄悄溜了出去,等徐二从床榻边惊醒后找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生满痘疮的样子叫个船妇瞧见了,当时就嚷了出来,骂她是个恶鬼托生的怪物。

阿满病得神志不清,她年幼不知事,恍惚间将那妇人认做了母亲王氏,哭着扑了过去。

她多日不曾照镜子,不晓得自己眼下的模样是多么可怕,那妇人见她靠近,也吓坏了,惊慌之下还用棍子打她,阿满叫她吓破了胆子,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热。

徐二解释,阿满生的是风疹,并不传人,可船家如何敢冒这个风险。

“船上押送的可都是给官家的贡品,我有几个脑袋敢留你家。且说你这孩子病得半死不活,你不说去找大夫瞧病,叫她病死在船上可就晦气了!”

“我们自己就是大夫,这病不碍事的,劳请您通融通融吧,我爹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你倒是孝顺,可我也得管弟兄们的死活啊。”说罢,船头不耐烦的朝徐二摆手。

无论徐二好说歹说,船头已打定了主意,要叫他们在翠峰镇下船。

之后船上的人都再不理徐家人了,连外头原本的脚步声也几乎都消失了。

阿满发了高热,可累坏了春荣。

她几乎是不眨眼的替阿满用凉水擦身,这才叫她退了高热,但阿满还是说胡话呢,梦里一个劲儿的喊娘。

徐二却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对着几个孩子也没个好脸色,一张脸阴沉沉瞧着好吓人。

就连冬哥也不敢和爹说话了,他蜷缩在角落试图将自己藏起来,但他爹也不肯放过他,比之前还要严厉的叫他跟着祖父背汤药诀,背不出来便抬手就是一巴掌,冬哥每日几乎是哭着睡着的。

他可怜的模样看得春荣也是胆战心惊,却不敢开口维护弟弟。

一则是因为父亲这几日实在可怕,春荣从来没见过这样爹,她担心爹一生气,迁怒于她,将她丢下不管了可怎么办。

二来,爹说了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祖父以前比这还要严厉呢。

“真笨,这都记不住!真笨,真笨!我怎地生了你这样一个傻瓜!”

他们还是在翠峰县被丢下了。

看向远去的船,徐二推着独轮车驮着父亲和少数行李骂骂咧咧的在码头的人群里挤来挤去,根本忘了身后的三个孩子。

春荣小小年纪身上扛着一个大包袱,背着只竹箱,还要拖着病歪歪的阿满,牵着怯生生的冬哥,她就这么牵着一双弟妹从每个人的腿边挤了过去。

阿满身上的疮已开始结痂,高热退了,只是还没有力气,总求着要人抱她。

可现在谁又有空呢。

她心里害怕极了,真怕下一瞬,爹爹就从眼前消失不见。

春荣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连抹眼泪的空都没有,她还得快快的跟上爹。

巨大的恐惧萦绕着她全身。

连周遭从未看到过的热闹景象也不敢去多瞧一眼,多看半分。

好多的人,好多的房子。

春荣顾不上惊讶,顾不上看稀奇,只含着汪眼泪拼命的走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驰过,众人又惊又怒,来不及看得清是何人在城中纵马,紧接着数乘由四匹红鬃骏马拉着的朱轮车紧跟其身后,从青石板的路面碾过只留下阵阵清脆的银铃声和一种说不清的异香在人鼻间萦绕。

看热闹的人认出了马车上的纹样,不禁感叹道: “啊,这是永宁侯家的马车啊。”

“永宁侯?那是皇后的父亲呀,他们这样的贵人为何会来咱们翠峰县呢。”

“听我表哥说,是来翠霞山的道宫替娘娘祈福来了,望娘娘早日诞下皇子。”

“你表哥怎么知道这么多?”

“咳咳……我表哥在宫里当太监呢。”

男子看到对方身穿的道袍不由得肃然起敬,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