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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心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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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荣几乎是一夜未睡,她躺在床下怎么都合不上眼睛。满脑子想着都是父亲说的那些话,可怎么也想不通。

若要自己赚了米粮才能做决定的话,那娘不也是自己赚的米粮吗?可娘在家里却做不了什么决定。

家里的田是娘在种,家里的活是娘在做,家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娘没做过的,可爹还是会和娘争闹,偶尔还会动手。

是娘不对吗?是娘没有赚米粮回来吗?

爹爹说得没有道理,春荣不想听爹爹的话,可有一件事情爹说对了。

那就是她要自己赚米粮才行,不是卖蒸饼,也不是去谁家帮工,她要有份自己的手艺,就像娘会纺线、会织布……

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学的呢?

夜里,春荣眼睛瞪的大大的,突然她翻起身来看向隔壁,隔壁的冬哥还没有歇下,他还在温书,无论是祖父、大伯父、还是爹都吩咐他勤勉学习,不许他懈怠半分,这些日在客栈里,就连冬哥自己也突然醒事了一般,努力用功起来。

只有自己还没什么长进。

春荣不甘心,她想,自己也要长进,不能被冬哥给越过去了,她可是姐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春荣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带着惊醒了边上躺着的阿满,阿满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春荣自己穿好衣裳,在柜子里翻出来几块阿满吃剩下的糕,开柜子的声音又把阿满吵醒了,她这下彻底醒了,看到姐姐拿她的糕就叫唤起来,说要告诉爹爹。

“哼,你尽管告去吧,你连自己的衣裳都要我来帮你穿,还要告我的状?”

“你、你偷我的糕!”

“你要是告状,以后你的时候都叫爹来做吧,你看他管不管你!”

别看阿满昨天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狼狈。

爹虽宠她,却不会替她做这些事情,但要她自己来做,也是不能够的。阿满不情不愿的让姐姐把她的几块糕都拿走了。

春荣替她穿好衣服,又威胁她说,“你以后要是再敢和爹爹乱告状,我就狠狠地揍你。

爹爹是不会一直守着你的,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不仅要揍你,还要叫你自己穿衣、自己梳头、自己做好些事情呢。

反正你就就只管试试看吧!”

阿满知道阿姐的脾气,她说得出就做得到。哪里还敢折腾。

见她乖乖坐在那里一声也不敢吭,春荣满意的点头,然后把昨天燕姐给的桃子拿给她吃,“别光自己吃,给冬哥也吃些。”

“那爹爹呢?”

“爹爹?你要拿给他,以后我也不给你吃了。”

叮嘱完阿满后,春荣用帕子包着那几块糕从后门溜了出去,往城隍庙去了。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后院,只是今天后院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妇人洗衣的声响,那个耗子似哼哼的声音消失了。

孩子呢?

“死了。”

妇人的声音毫无波动,好似这件事再平常不过了。

“怎么突然就死了?”昨天还好好的呀。

春荣诧异得很,她问孙庙祝知道吗。

“这不奇怪啊,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啊。他本来也不是个命长的,耗子似的那么一丁点大孩子很容易就死了。他一直饿着呢……”

孙庙祝只是有点头疼,“白瞎了昨晚那些糕了。”

“你喂他吃糕了?”

“也没奶给他吃呀,平日就喂点米汤,他那么大的孩子也能嚼东西吃了。只是他太虚弱了些,嚼不动。昨晚上吃了那些糕就不哭了,只是也不醒过来了。”孙庙祝说,估计是小孩子不知饥饱,叫撑死了,“我都说少喂点少喂点了,不听啊。”

“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撑死呢。”

“这谁晓得呢。”孙庙祝抱怨,“白瞎那点糕了。”

“那他爹娘找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我还赔他一个不成?他们自个儿丢在我这后门上的,难道还要找我麻烦?没这样的啊。我还嫌晦气呢!”

孙庙祝吸了吸鼻子,觉得真是倒霉啊。

春荣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桌上放着一篮子梨和半篮子桃,边上还放着几块被拆下来的绸子,和昨天那孩子身上裹着的一个花色。

“你把他的襁褓扒下来了?用得着这样,好歹裹着呢?”

“也没叫他光着身子。”孙庙祝不以为意,“不过他死都死了,哪配用那好料子,不是糟蹋了么。且这些天的吃喝还欠着呢,我不得回点本?老头我又不是做善事的,做善事应该找济善堂去。”

春荣说不出反驳他的话来,反正说些什么这老头都有自己的道理讲。

她看着那篮子红艳艳的桃,随口问:“这也是香客乡送的?”

“昨天傍晚,玉家姐儿和她婶子送来的。甜着呢,就不拿给你尝了,统共也没几个呢。”

孙庙祝也不和她客气,他拧着把算盘正在那儿算账呢,这里里外外都是钱啊,不精打细算,日子可怎么过。

“你要一直守着这间庙子么?”

“不然呢,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做什么。可怜我无儿无女,不能学别人做个家翁享福。”孙庙祝越算账,眉毛拧得越紧。

眼下,是日头最高的时候,天气也越来越热,可站在这里,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叫人想要打寒颤。

春荣想去再见见燕姐,她想,燕姐昨日才说了那孩子可怜,又连夜来看这孩子,这孩子莫名死了。周平和她有婚约,周平被人害了,尸首丢到了井里。她爹玉掌柜也死了……

春荣不敢再想下去了,可她又想自己去问问燕姐才能安心。

她不想把燕姐想得很坏,因为燕姐已经很可怜了,春荣希望燕姐可以是个好人,事情可以不要变得那么坏。

这么想着,春荣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燕姐家。

这么快又上门叨扰实在是个不合时宜的行为,但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己马上就要回去檀州了,明天就出发,她等不了以后再问。

也许,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来翠峰县,再见到燕姐了。

春荣又有非见不可的理由,哪怕这理由只是为了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

见春荣来了,燕姐叫她坐,又扒了只桃递给她。

“吃吧,他们都说这桃可甜了,前几日刚从乡下送过来的。”

燕姐的手被桃汁弄得水淋淋的,她把剥好的桃子搁在盘里推给春荣,“难为你总来瞧我来。”

她没有露出往日那种愁眉不展的模样,眉宇间舒展开来,也前几日一直啼哭的那种伤怀也不见了。仿佛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桃子的甜香在剥开的一瞬间就弥散在整间屋子里,那股甜腻腻的味道却惹不起春荣任何的食欲。

她盯着燕姐发红的手背突然问,“燕姐你不吃桃吗?你没有尝过这桃子的味道,都是听他们在说他的味道。因为你碰到桃汁会发痒,对吗?”

燕姐笑了,她其实不常笑的,虽然她笑起来犹如春花骄阳,叫人见之心喜,可恰恰是这样,才叫她不爱笑的。

怎能笑得出来呢,那样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有什么可笑的。

燕姐说:“我自知是瞒不住的,也没想到要瞒住,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荣姐你这样心细的,他们并不关心这些,就算看到了又如何,这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和我爹都不吃桃,因为吃了会发痒,所以我娘也不吃呢。其实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对我来说,她不算体贴罢了。

你看,她总偏爱我那个不成器的表哥,哪怕他姓胡,我娘姓于,而且他也不是从我娘肚子里出来的,可我娘就是疼他。你说为什么呢,明明我比他乖巧,比他懂事,比他更听爹娘的话……可那又如何,我娘就是看不到,而我爹呢,他懒得看。他只嫌我不是个男儿,因我这样的女人只配锦上添花,做不得他心中的那个乖儿……”

“燕姐和我说这些做甚?”春荣心里捏了一把汗冷汗,她总觉得燕姐今天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满腹怨言不知该说与谁听,而自己今日在这里,刚好做了她一个听客。

“这有什么呢,我爹也偏疼我小妹妹阿满,昨日还为这个扇了我一巴掌。可那也没什么啊,哪有人不偏心的呢,我也偏心我娘呢。”春荣以为自己这样能安慰到她,可燕姐本就年长春荣好些岁,这样的话并不能使她开心。

燕姐在那里自言自语,“你看,我爹娘总说疼我,可哪里疼了,他们的疼爱并不能叫我与别人有几分不同出来,反倒背个虚名。我还不能露出半分不乐意出来,否则就是不孝。

而我爹呢,他一心只疼他那个不存在的女婿,我娘也是。家里的铺子、田地、银钱都是给别人的,给我那个还不存在的姓玉的儿子的,轮不到我染指半分,略多问半句,想多学些半分,便要受我爹的责骂,骂我心思野了,说我不懂事,说我不温顺。

温顺?真是可笑,我又不是猫啊,狗啊的,怎么就要温顺了?也不见谁家要自己的儿子做个温顺的儿郎。谁家要继承家业的儿郎是要学着温顺了?呵呵,我家便是了,可惜我这人学不来温顺那一套。”

春荣还小,眼下她尚还不能明白玉来燕的这种痛。在她听来,这些不过是燕姐的无病呻吟而已,她爹妈既不曾打过她,又把她这个独女视作眼珠子一般的疼爱,燕姐哪里来的这一样一股子不满呢。

春荣带着些责问的态度朝燕姐说道:“我们都晓得你委屈,你娘心中怨怼误杀了玉大叔,你也不能去害别人啊。”

“哦,我害了谁?你说说看。”

燕姐不以为意的态度真叫人恼火,春荣憋着满肚子气却发不出来。

“城隍庙那个孩子,难道不是因为你?我昨日刚和你提了他,你昨日立马就去了城隍庙看他。然后,他便死了!”

“那本来就是个病歪歪的孩子,我可怜他,喂他吃了些桃汁,谁晓得他那么不争气,竟一命死去了。这也要怪我么?”燕姐眼眸低垂着,她看着自己手上那些一片一片的红印,有些吓人,昨天那孩子身上也起了很多红斑,然后他哭啊哭啊的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春荣看到那一片红斑立时明白了过来,“啊,他就是——”

“是啊,他若会说话,还得叫我一声阿姐呢。”

春荣有些不敢相信,血浓于水这句话不假的,燕姐怎么下得去手的,“他、他是你弟弟,你怎么忍心的……”

“为何会不忍心?谁稀罕这个弟弟?”燕姐自嘲的说,“我若出嫁得早,自己有了孩子也比那个要大上几岁呢,谁稀罕他!真恶心,真不要脸!”燕姐顿时面目狰狞起来,“你以为我爹为什么一直留着我在家,都是因为他!那个天宝!呸,真恶心!他自己老了,要我替他养儿子呢,也是为着他,老东西竟瞧中那周平好拿捏,要招了他入赘,一起给他那个天宝卖命呢!我偏不!他以为我傻吗?我不傻!

还有那个周平也是个恶心的,他原先连瞧也不敢多瞧我一眼,自我爹悄悄许诺了他之后,他竟也胆大起来了,竟敢对我动手动脚……恶心,真恶心!

不过我爹也傻呢,他瞧中周平好拿捏,那我也可以拿捏周平不是么。所以是我叫周平悄悄跟着我爹偷偷抱走了那孩子来,只是我没想到周平会趁机讹诈我爹,也没想到我爹会为了那个儿子杀了周平,然后他又来寻我兴师问罪,呵呵,不过他毕竟老了,打不赢我,不过,我娘这个时候倒是疼起我来了,她见我爹掐我,一着急就用凳子砸了他……”

春荣越听越心凉,她觉得燕姐已经疯了,她挪移着往门口去,预备着能随时逃出去。

燕姐盯着自己的手背,对春荣的举动浑不在意,“然后那簪子其实是我捅的,他不叫我活,那他也别想活了……”

“你、你疯了吗?他是你爹啊!”

“他都不让我活了,还能算我爹吗?他让我死,我就得死吗?我不愿意、不甘心!”燕姐突然抬头幽幽的盯着春荣,“他做了那么多,不就为了他那个儿子么,我偏不叫他如愿。而且他这样的人死了还有血脉,那也太叫他得意了,我忍不下这口十多年的恶气,那个野种不死,我怎么睡得着?之前是我不晓得周平将他丢在了何处,真犯愁呢,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他,我还得朝你说声谢谢呢,荣姐儿。”

“你、你不怕我报官、不怕我告诉别人吗?”春荣觉得她现在真是疯了,那模样好像一只恶鬼立在那处,那还有燕姐原来的半点模样。

“报官?”燕姐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只管报官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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