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x 400的接力和1500几乎是前后脚。
林之涣陪着周措往检录处走，还没到户外篮球场，老远就听见陈嘉衡扯着嗓子喊他们。
“老周！小林！”
小林垂着眼皮不搭理人，周措见他一副吃瘪的样子觉得有意思极了。
正准备说话，小林抬眼看向他，“不准取笑我，要笑就笑陈嘉衡那个……二傻子。”
自从知道林之涣实际年纪比自己小之后，陈嘉衡说什么也不再叫他涣哥了。
昨天他在几个人的小群里纠结万分，原话是：
【Jay：叫涣哥不符合我的身份，叫小涣又有点恶心，就叫小林吧，最合适。】
【庄蝶：怎么不叫之之？】
【小林：？】
【Jay：？】
紧接着他发来一张备注截图，给林之涣的那一栏已经变成了“小林”。
“你们怎么又一起来？”
陈嘉衡才不计较他们刚不理自己，两步跑过来发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由衷的疑问，“你们家也不顺路吧？”
小林跟着他俩去接力赛检录处排队，满不在意的和他开玩笑，“看不出来啊？”
“什么？”
“孤立你啊。”
陈嘉衡碰了一鼻子灰，正想说点什么，林之涣忽然问：“江满呢？还有曲与南，他俩还没来？”
“没呢，我就瞧见你俩。”
林之涣皱了皱眉，他想起来江满前两次流鼻血，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下一秒，有人抓着他的小臂，轻轻捏了捏。
是周措。
“没事的。”他说。
林之涣便安心了些。
“干嘛呢？”陈嘉衡偏了偏头，一脸疑惑地打量他们，“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难道……”
他的尾音无限拉长，周措好整以暇，林之涣却有些做贼的心虚。
但下一秒，陈嘉衡说：“你们跑完要去网吧？”
林之涣：……
“可惜我去不了了，我谈姐要回来，中午要和她一起吃饭。”
“谈以抒？”
林之涣知道这位谈以抒，据说是陈嘉衡的初恋对象。
嗯，初次暗恋对象。
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并没有听陈嘉衡提过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
果然，陈嘉衡提出疑问。
“周措告诉我的。”林之涣立刻说。
周措正拿着笔签到，“嗯，我说的。”
“你看对吧。”
陈嘉衡这才点点头，“哎？江满。”
江满的神色有些疲惫，听见他们喊他，才略显虚弱地笑了笑。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陈嘉衡问。
“不是。”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可能没吃早饭有点贫血，我待会儿喝支葡萄糖。”
林之涣想起来自己背包里还剩下几个面包，立刻拿出来递了上去，“别喝葡萄糖了，垫一口，跑完吃饭去。”
“是啊，你也是，要跑步呢，怎么不吃早饭。”
陈嘉衡一边说一边拿过林之涣的面包往江满怀里塞，虽然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两位前桌关系变好了许多，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
江满朝林之涣点点头，“没事的，四百米很快的。”
没几秒曲与南也过来了，陈嘉衡和江满的注意力便跟着转了过去。
只有林之涣还盯着江满的后脑勺发呆。
“怎么了？”
没人看到的地方，周措轻声问他。
以江春晚对江满的宝贝程度，林之涣实在不太相信她会放任他在有跑步项目的早晨不吃早饭。
但江满不愿意说，他也猜不出什么。
毕竟江春晚虽然做了他18年的妈妈，他们却和陌生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于是他摇了摇头。
-
4 x 400接力进行的同时就要进行1500米的运动员检录。
林之涣排在罗子恒的前头，刚走一个人，他就拉着罗子恒先往前走，自己则在后面望那边的赛况。
“不是，哥们，待会儿知道个结果不就好了？非得看个过程啊？”
“你不懂。”
第一棒是陈嘉衡，周措是最后一棒，江满排在第三个。
谈话间江满已经拿到接力棒，下一个就是周措。
林之涣干脆不排了，往外走了两步直接让后面的人先去。
罗子恒有点看不明白，但大概觉得这样表现班级情深，于是跟着他一起往内场走了两步。
广播里回荡着任艺怜的加油声，一声声和另一边进行竞赛的几个班级的加油声此起彼伏。
绿白相间的校服飞扬，江满朝着前方飞奔而去。在第二个转弯时，成功超越前方的同学，补足了曲与南落下的劣势。
只需要大概一百米就能把手中的接力棒传给周措。
他已经整装待发，做好起跑姿态，手臂向后。
江满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但是跑道两旁的加油声越来越明显，像是一声声魔咒，不断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虽不常参加体育比赛，但就运动方面来说算不上差。
可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腿软得明显。
余光瞥见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绿色的身影就要追上来，江满咬着牙加快步伐。
看准了周措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下一秒，接力棒成功递出去。
拿到接力棒的周措迅速向前跑去，他和身后那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林之涣颇为骄傲地说：“厉害吧？”
“那当然。”谁知罗子恒也不谦虚，仰着下巴，“也不看谁选的人。”
林之涣“啧”一声，不愿和他理论。
抬眼重新看过去，却忽然发现起跑线上围了满满一圈人。
“那怎么了？”
罗子恒也看过去，“不知道，有人摔了吗？”
运动会受伤算是人之常情，七中很早也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开始前就停了辆救护车在操场旁边。
“林之涣，罗子恒！”
身后负责检录的同学正拿着签到表找人，罗子恒立刻回头应了一声，“我们班稳了的，走吧？”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边周措已经率先抵达终点。
几乎是同一秒，他转头看向了林之涣的方向。
可惜实在太远，什么也没有看到。
-
林之涣是在跑完才听周措说江满摔伤的。
他急匆匆赶去校医务室，正好看见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右边鼻子里还塞了一小团纸巾。
“你也是他同学？”
今天值班的校医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姓刘。
任艺怜当年高三压力最大的时候还来这里做过心理疏导。
“是。”
林之涣点点头，听见她说：“你朋友还挺多的，一个接一个来。”
江满抿了抿嘴唇。
如果是上学期以前，他和周围这些同学的关系大概还没有这么好。
如果说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看了眼林之涣。
林之涣已经朝他走了过来，“哪只腿？”
江满的裤腿已经被整齐放下，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来是哪一边受了伤。
“左边。”
林之涣便想撩开看看，江满却退了一步，转移话题道：“赢了吗？”
“什么？”
“你的比赛。”他说：“我没看到。”
“第三。”
林之涣根本放不下心来，尤其是看见他塞在鼻子里的那团纸，于是扭头问刘医生：“摔倒怎么会流鼻血？”
刘医生闻言笑了出来，“鼻血是来这儿才流的，太紧张了。”
“紧张？”
江满点点头，“我很少摔跤，今天是头晕。”
“没吃早饭，应该是低血糖。”刘医生说：“来得挺及时的，没什么大事，伤口也是自己止住血的。”
“我爸教过我处理伤口，没事的，就一个小口。”
既然是江辉教的，那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林之涣这才放下心来。
“周措呢？”
扶着他一瘸一拐回教室的路上，江满才忽然问他。
“他替你跳远去了。”
“跳远？”江满愣了愣，“那你……”
“我在最后一组，陈嘉衡会帮我拖着，没问题。”
等到了教室，林之涣发现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你午饭去哪儿吃？”
说完又想起来早晨他说江春晚没准备早饭，“你是不是和你妈吵架了？”
“没有，他们今天回老家了。”
“那你午饭怎么吃？”
“食堂吃点。”
“我给你买回来吧，你就在教室别乱动。”林之涣正准备走，又道：“手机带了吗？有事给我……们发消息。”
江满点点头，却听见他说：“等……阿姨回来，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什么？”
“我妈以前还有个儿子，也是经常流鼻血，后来……反正身体不太好，生了些病……”
他的话说的委婉，江满却听懂了。
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很郑重地道了谢。
他见林之涣的第一面就被深深吸引过。
无关任何其他情感，只是一种好奇与探究欲。
正是这种吸引力，让江满可以毫不在意当时林之涣对他的偏见。
以及似乎无论林之涣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等他走后，江满低了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左边小腿上。
有着厚重的膈应感觉的地方就是被纱布包裹住的伤口。
然而正是那一处，原本墨绿色的校裤也已经浸染上一片深色的痕迹。
江满冷着脸，从右边袖口里拿出一小卷刚从医务室偷拿出来的绷带。
下一秒，他慢慢撩开裤腿，原本的纱布已经被血色染透。
江满咽了口口水，用手生生把那块纱布撕了下来。
伤口处止不住地流着血，江满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他动作麻利地扯下新纱布盖上去，紧接着将那卷绷带一圈一圈死死缠绕上去。
直到伤口处传来锥心的疼痛感，江满才终于微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