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涣的作息不规律已经有一个月了，毕竟刚高考完的学生最大的使命就是释放自己一年多的压抑情绪。
猛然一朝回归正经高中学生的作息，他还有些调整不过来，等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七点半上课只有最后十分钟了，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学生。
“不好意思，让个座儿。”林之涣说。
江满站起来，看着林之涣蹭过自己的座位之后坐下，然后才从教材下面拿出一张纸说：“填一下这个表。”
林之涣接过来发现这是户籍信息的对照与确认表，最下面是单列出来的一行。
他拿出笔在家长的那一栏下意识地写下一个“江”字，一回头发现江满就坐在自己的左侧安安静静地写题，瞬间更烦躁了。
“任艺怜。”林之涣叫了一声前桌，“用一下改正带。”
任艺怜红着脸将改正带递给他，“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林之涣将那个“江”字涂上厚厚的几层，“谢了。”
“这给谁？”填好之后，林之涣问江满。
“给我就行。”江满扫了一眼，“你父亲的名字没写。”
林之涣顺着表格看见江满的位置，发现他的父亲那一栏果然还写着“江辉”两个字，闷闷不乐地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叫林正。”陈嘉衡凑过来，“正直的正，快点写吧，王姐要来查人了。”
林之涣看了陈嘉衡一眼，随即才在纸上写下林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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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早自习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王姐拿了一叠报名表走到班级里问：“物理竞赛大家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班里有几个声音稀稀疏疏地回应着。
“怎么回事呢？都没精打彩的。”王姐狠狠皱了皱眉，“一个班只有十个名额参加初选，我看了一下我们班物理单科成绩前三的周措、江满、李江涛你们三个必须参加，剩下七个你们哪些人想报名？”
临云七中这一届只分出来理科和文科重点班各三个，十四班就是理科重点班之一，在这里每一个人的成绩都很不错。
王姐数了数举手报名的人数，“多了六个人。”
她稍微思考了几秒，“这样吧，晚辅的时候陈老师给大家考一个随堂，排名前十的去。”
“别啊王姐，我不去了！”体育委员叫罗子恒，他听见考试就一个头两个大。
大家都哄笑起来，王姐笑骂着指了指他，“忘了和你说，陈老师原本就打算考试，我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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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走？”晚自习下课以后，周措收拾好东西问林之涣。
“你们要一起走啊？我爸今天没时间来接我，带我一个。”任艺怜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周措点了点头，“庄蝶呢？”
“我妈在校门口等我，你们走吧。”庄蝶把书包拉链拉上，和几个人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就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林之涣你家住哪啊？很顺路吗？”任艺怜问。
“不顺路吧？”陈嘉衡正在翻箱倒柜地找那张明天要检查的化学卷子，“昨晚好像和我们是不同的方向。”
林之涣想起来昨晚，忽然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不知道司机的电话，于是给林贤一发消息说自己会和同学回去。
“在和你爸发消息？”周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出来站在了他身后，林之涣摇摇头，“林贤一，我妈。”
“你家住哪里？”周措问。
“南江区。”林之涣说：“挺远的。”
“确实，那你待会儿走回去？”
“我先去趟网吧，然后打车回去。”
林之涣靠在栏杆上，看见教室里陈嘉衡还没有找出来那张试卷，任艺怜一边骂他邋遢不收拾，一边弯下腰帮忙找。
他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幕看起来让他觉得熟悉又温馨，“陈嘉衡怎么到哪都这副样子。”
周措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林之涣。”
林之涣偏过头来看他。
周措倚在墙边，“你待会儿去网吧，是想查关于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不是？”
林之涣碰碰他的胳膊，笑着说：“你的接受能力……要是我碰到个林之涣这么奇怪的人，会首先考虑对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那我猜的有错吗？”他问。
“没错。”林之涣想了想，正准备将事情全盘托出，陈嘉衡和任艺怜两个人已经找到了试卷，匆匆忙忙地从教室里跑了出来，“走吧，快走！吃点东西去，饿死了！”
直到把人送走，林之涣都没有找到和周措坦白的机会。
他走了半条街，绕到了从前住的居民楼楼下，这里有一家竞客网吧。
“开两个小时。”林之涣轻靠在柜台上和网管说话。
“身份证。”
“没成年。”
网管于是给他扫了一张临时号码，方方正正的白色小纸票递过来的时候，林之涣有些恍惚地问：“你认识我吗？”
“认错人了吧？”
林之涣径直走向一个熟悉的位置，他其实不是什么资深的网民，平时搜索信息用的都是百度。
在“时空穿越”“平行时空”等几个词条都搜索无果之后，他调整思路查询可以收集信息的渠道，正看着看着，周措在手机上给他闪了一个语音电话。
“在哪？”他问。
“网吧。”林之涣说：“白鹤路那个。”
“竞客？”
“嗯。”林之涣滑动沙发滚轮往前移了移，“怎么了？”
“我来找你。”
捏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林之涣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停顿了几秒，他没想到周措会回来找他。
早知道换个网吧了。他在心里想。
还来不及再回想那晚，他意识到现在所在的位置竟然就是当时自己坐的地方。
林之涣窘迫地想要关掉电脑，扫见屏幕上自己的搜索记录，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周措早已不是当初的周措了。
他忽然很想念从前的他。
不会怀疑他、否定他，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周措。
其实那时候的表白，一直都有迹可循。
运动会他忽然掏出来的两支葡萄糖，没吃早饭饿到胃疼时，他立刻去楼下买来的面包。
每一天晚自习结束，江涣的动作都不算快，慢到陈嘉衡扯着嗓子催促的时候，他才拎着包往外走，伸手想要关掉教室的灯，刚好和门外的周措对上视线。
那时候的他会背靠栏杆，整个人浸在夜色里，穿着校服外套，书包挂在右边肩膀上，懒洋洋地问：“写完了？”
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