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林中怪声
面上，聂笙移姐弟俩都闭着眼睛倚着房檐观星。内里，没一个人的心思真的在星星上。
入夜以后，怪柳林一直在发出似叫非叫，似嚎非嚎的，似怒似悲的声音。
许是关了视觉，听觉就会更加灵敏。闭着眼睛的聂笙移听出一丝不属于怪柳林的声音。
她睁开眼，“你听。”
“姐我听见了，也不知道她天天怎么睡着的。”
“不是林子的声儿，是……”
未等聂笙移说完，聂湛平一惊一乍地坐起来，“有人来了？”
“不是，是喊声。”
聂笙移说完这句话，聂湛平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半天，怪柳林中半天没有出现不属于它的声音。
“姐你是不是幻听……”
“啊，嗷，唔，嗷，嗷，呼，呼，呜……”
聂湛平精准地捕捉到“啊”声，循着这个声音仔细听，可以听到林中有一道在模仿怪林的人声，尽力贴合，还是有着破绽。
聂笙移和聂湛平对视一眼，默契地从房顶飞下，朝怪林走去。
怪柳林中，林中柳树和野草交错相生，侧面则是山，将怪声集中在林中。模仿怪林的声音时隐时现，每次出现的开头都像是痛苦万分的人极尽忍耐后的爆发。
聂笙移知道这人发现了她和聂湛平的接近，一直在逃窜。
她和聂湛平在怪林中保持背对背的方向行进，寻到天将明，也没有发现出声的那个人的迹象。而且对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再喊叫了。
“姐，还能找到吗？是不是咱俩幻听了啊。”
“快了。”
东方既明，怪柳林中起了雾气，千变万化的嚎叫声也逐渐小了下来。
“啊！嗷，唔。”
林中突兀的声音戛然而止。对方也早已感受到怪柳林怪声渐弱，逼不得已，忍无可忍才终于又喊了出来，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夜半更加明显，又生生憋了回去。
终于又出现了。聂笙移此刻明晰了声音的方位。
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路，林中的景色较进来的时候并没什么大变化，不过杂草更盛。聂笙移向右边的草丛看了一眼，聂湛平见状点了点头。聂湛平打头阵，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草丛。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是一个女子，身子蜷缩，脸色和嘴唇极度苍白，甚至没有力气看来人的模样，只是双指按在脖子上。
聂湛平小声叫了声“姐。”
聂笙移也看见了，这人后背的衣裳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衣裳和身子好像都沾到了一起，血还在不断地向外冒。
聂笙移向前走了一小步。
地上人蜷缩着往后移，“你再敢往前一步”，她按在脖子上的双指加大了力度，“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聂笙移蹲下来，“我本来也没想得到什么。”
蜷缩的人霎时失去意识。
聂笙移嘟囔句，“怎么没变回真身。”
“我先带她回去，你跟上。”
“笙移姐，笙移姐。”
“聂湛平，聂湛平。”
两个屋子都没有任何回应。青禾心里有点慌，刚想去找连珩上神，就见他出了屋子。青禾连忙跑过去。
“连珩上神，你见到笙移姐和聂湛平了吗？我一早起来就没看见他们，叫他们也没有应。”
楚连珩心中浮起一丝不安，因为他确实没察觉到聂笙移和聂湛平的灵力。下一秒，不安消失。
“她应该回来了。”
楚连珩敲门，青禾紧张地站在他旁边。
屋内传来聂笙移的声音，“进”，同时开了屋门。
楚连珩先进了门，只见聂笙移抱着膀在床边站着。床上竟然躺着一个陌生女人。
“她是？”
“笙移姐，这是……”
聂笙移回看楚连珩，“你能看出她怎么了吗？我只能看出被扒皮了，但是……”
“上引血术。”
“什么？”
“上引血术，一种上古禁术，需要用上引血虫，中术人血上流，至头顶后引出，可保容颜不老。”
“不老，我们本来也不老啊。”
“也可以说是返春，将上引血输入体内，可越来越年轻。”
聂笙移摇了摇头，“没听过。”
“此术一旦开始，就要不断地用活物活血，一旦活血不足，容颜极速衰老较之前还不如。”
“不断地用活物活血？”
不知何时，聂湛平也出现在屋中，站在青禾旁边。
“姐，你不会要管吧？”
楚连珩回头看了眼聂湛平。
“等她醒了再说吧，你们先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聂笙移，她脱下女妖的衣裳，后背的皮是从上往下扒的，被扒了大半，此时此刻就那么贴在后背，皮下依旧在渗血。
聂笙移心里嘀咕，上引血术，没说需要扒皮啊，谁这么缺德。她简单给女妖疗愈了一下，她知道雪兔修炼不易，尤其修为人形，除了时间，更需要机缘巧合。一定是怕极了才会一晚上到处躲，也是怕极了，才会以命相挟。
虽然根本威胁不到施上引血术的人。
聂笙移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一上午。
青禾就在院外看了这么一上午，期间几次想叫聂笙移出来吃东西，都被聂湛平拦住，以过来人的身份嘱咐道，“现在，你最好还是别打扰我姐。”
当然，除了聂笙移，青禾心里还想了另一件事，今早她叫连珩上神的时候，对方并未否认。
到了晌午，青禾又一次起身，还是被聂湛平拦住。但她这次没理，径直走向聂笙移的屋子。
“笙移姐。”
“进。”
“笙移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但是……”青禾看了眼床上的人，“她一时半会儿好像也不会醒，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好歹吃东西打发时间。”
聂笙移想了一下，觉得青禾说得不无道理，她喊了声聂湛平。
“笙移姐，我帮你守着她吧。”
“也行，聂湛平你俩一起。”
聂笙移起身走出屋子，青禾突然问了句，“青禾姐，她对你很重要吗？”
“没有，顺便看见的。”
“顺便？姐，咱俩可是找了她一夜。”
聂笙移一记眼刀甩出，聂湛平噤声，而后道，“顺便，确实是顺便。”
等聂笙移完全出了屋，青禾坐在床边，认真地观察床上昏睡之人的状态。
屋门开着，聂湛平坐在靠近屋门这边的凳子上。
过了会儿，青禾问，“笙移姐以前是认识她吗？”
“不认识。”
“那为什么找了她一夜啊？”
“因为昨天晚上我和我姐听到……”
聂湛平忽地停顿，言多必失，尤其关于他姐的事，能不言就不言，能言的也不言。
“没什么，就顺便看到就救了，因为我姐心善，心善。”
聂笙移走到乘凉棚里，喝了口青禾沏的茶。
“你找了屋里那位一晚上？”
“这你都听到了？耳朵真好使。”
“我是特意听的。”
“看来以后得防着你点。”
“从来都没听过你要找上引血术。”
“我本来就没想找上引血术，你不会以为我是骗你的吧，我是真不知道。”
楚连珩意识到自己开错了头，决定还是有话直说，“我是想说，我觉得你很漂亮，不需要什么术法加持。”
聂笙移满脸写着“你发什么疯”，口中说得却是，“我谢谢你啊。”
“能用禁术维持容貌的人，应该挺麻烦的。”
“我知道，对了，你说的这个术，需要扒皮吗？”
“不需要吧，我了解的只是需要上引血虫。”
与楚连珩的回答一同回荡在院子里的，是聂笙移屋内传来的惊恐大喊。
雪兔大喊的时候还在梦里，喊完从梦中惊醒。
聂笙移进屋时，雪兔正裹着被子缩在墙角，警备地看着几人。等她意识到靠着墙的后背的变化，眼中的警备少了几分，语气也软了几分。
“你们想干什么？”
聂笙移走近雪兔，“我们不想要你的血。”
听到血字，对方明显抖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雪兔畏缩着，半天道，“古……我叫古叶。”
聂笙移回头看向楚连珩和聂湛平，“你俩先出去吧，我问点事。”
青禾左看看右看看，“笙移姐，那我呢？”
“你留下。”
“好。”
聂笙移坐到床边，“谁要取你的血？”
古叶哆嗦着，怯怯道，“你怎么知道？”
聂笙移不答，只看着古叶，等待她的答案。
“是……绣珍阁的石妖。”
“珍绣阁？”
“是。我们都是从珍绣阁被抓走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扒……”古叶的声音更小，甚至不愿意完整说出扒皮两个字，“他们说午夜时分阴气最盛，在月光下最好，我就是那时候跑出来的，平时我们都被关在牢里，根本出不来。”
“你是怎么被人从珍绣阁抓走的？”
古叶说话的过程中不断地咬着嘴角，同时右手扣着左后的虎口，看起来再忍受相当程度的痛苦。
她忍着痛将珍绣阁的事讲完，聂笙移起身同青禾说，“你看着她一下。”
出门前，聂笙移回头看了古叶一眼。只这一眼，古叶一直红着的眼眶流出了一行清泪。青禾从这道目光中看出了慈爱，那瞬间，她感觉面前的就是笙移仙子。
聂笙移若有所思地走到楚连珩面前，“中了上引血虫，是不是很痛苦。”
“据说是。”
“有什么办法解吗？”
“办法倒是有，就是.......里面那位修成人形不容易吧？”
“修成人形都不容易，虽然她更不容易吧，你就说会怎样？”
“修为尽散。”楚连珩停顿了下，“可能再无法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