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深抱着那只曾经号令公园群猫的丧彪狸花回了家。
那猫像是归巢倦鸟,变得异常温顺,一声不吭地窝在怀里,仰着桃大的小脑袋瞅他。
简狸花睁着一双猫眼,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男人瓷白又冷硬的下颌线。从见面到现在,这个男人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但她感觉这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冷漠。
他的身体很暖,抱着她的动作也很轻柔,还会细心地避开扭伤的前抓。
简狸花就这么跟着他回了家,推开门的刹那,她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那是午后阳光混合着新出炉的烤面包的味道。
她顾不上多想,嗖一下跳下杜深的怀抱,循着味道冲进了主卧!
杜深没有管她,以为是小猫到了陌生环境,本能地在寻找一个隐秘的安全点。
他翻出家里还有没拆封的猫窝和猫厕所,都是以前给杜胖墩备下的。
拿到客厅放好,往猫厕所里倒了干净的猫砂,又准备好食水隔开一段距离放好,他收拾完这些才进主卧去找猫。
简狸花到处嗅了嗅,震惊地发现整个房子到处都有这种味道,卧室里尤其浓郁。她不可置信地闻了又闻,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确信这就是自己的味道。
“O.O?”小小的猫头里充满了问号。
难道朕以前就住在这?这里就是朕的家?等等,刚才在外面,那人还装出一脸跟我不是很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时脚步声由远而近,简狸花压低了眉眼,审视地盯着那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杜深进屋就见狸花猫优雅又霸气地蹲坐在床上,刚才在楼下那副可怜巴巴、孤苦无依,求收留求包养的小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如同悍匪一样的表情,仿佛正在用眼神质问他:你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杜深:“?”
现在外面的小猫咪翻脸都这么快的吗?
进门前:求你带我回家。进门后:谁让你进我家的?
门内门外简直是判若两猫。
杜深忍不住感慨:“你可真是装模作样五分钟,多一分钟都装不下去了。”
简狸花嗷嗷两声:我有你能装?
杜深听不懂她的吐槽,自顾自地说:“出来吃东西了,我给你开了罐头。”
简狸花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杜深以为它听不懂,过来抱猫,却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爪按住了手。
本猫跟你很熟吗?动手动脚的。简狸花斜睨了他一眼,自己跳下床,循着味溜达到餐厅,精准跳到自己的椅子上等开饭。
杜深发现它坐在了简姿莲常坐的位置,心里一下子又揪了起来。
因为工地现场没有任何打斗和拖拽的痕迹,附近也没有监控能证实杜深的推论。且简姿莲手机信息更像是赌气离家出走,警方只是简单勘察了一下,并没有立案。
他只能拜托廖广宇再托人从葬礼现场附近的监控找起,但这太费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线索的。
简狸花肉爪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那意思是怎么还不端饭。
杜深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猫碗端了过来。
简狸花眉头瞬间压得更低了,不满地哼唧两声:你就给我吃这个?一坨肉泥?
杜深稀奇地看了它一眼,问:“不爱吃?”
简狸花高贵冷艳地闭着小嘴巴。
杜深:“你口味还挺挑,要是换了杜胖墩这会儿盘子都舔干净了。”
他又从小柜子里掏出一袋冻干拆开倒进猫碗里,结果狸花猫只是斜了他一眼。
杜深:“这也不爱吃?”
简狸花失望透了,怀疑自己之前就是因为家里伙食不好才出走的,没想到这男人看起来仪表堂堂,暗地里竟然是个穷鬼!
她跳下桌子,深吸一口气,突然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钻进鼻孔。
好香!
简狸花奔到厨房小柜子旁,开始疯狂挠门。
那柜子里装的都是简姿莲爱吃的零食,最多的就是牛肉干。
杜深心里几乎有种荒诞的错觉,他喃喃道:“你不会是简姿莲变得吧?”
他打开手机摄像,拍下狸花猫挠门视频,说:“你看,这猫跟你特别像,正在打劫你的零食柜。”
边拍还边走进狸花猫,对着画面解说道:“看这圆鼓鼓的小肚腩,一看就是个能吃的。”
简狸花听得登时火冒三丈,转身一爪子拍到杜深手机上。
杜深猝不及防,差点被猫一爪扇飞,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忍不住后退半步。
“你也太凶了吧……”
简狸花跟头蟒蛇似的扭头冲他呲牙哈气。
“好好好,我惹不起你,你继续。”那柜门没有把手,杜深也不担心它的猫爪子能打开,干脆不再管它,自己进了浴室洗澡。
简狸花在抠劈第二个指甲盖之后终于死心了。
她愤愤不平地转身,想要挠花这个抠门男人的脸,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下雨了?
简狸花望了眼窗外,皓月当空,外面一丝乌云都没有。
她顺着水声走到一扇门前,看了眼门上凸起的把手,无师自通地跳起来用小爪子去拧,房门应声而开。
简狸花拱开个小缝就挤了进去,一进屋,房间的水声哗啦啦的瞬间变大。
不远处正在下局部大雨,而男人正站在雨中。
猫都恐水,也最讨厌下雨,她当即“喵嗷”一声,仰头催男人快跑。
一抬头,发现男人身上的布片不翼而飞,露出通体瓷白的肌肤,竟然站在水下在用手顺毛。
简狸花愣愣地看着他,男人身材并不壮硕,胸前一层薄薄的肌肉非常紧实,即使没有刻意用力绷着也能明显看出腹肌的轮廓,线条流畅的鲨鱼线,以及……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感觉心跳一阵加速,仓促地偏开视线。
杜深也听到它的叫声,转头看到歪着头的狸花猫站在了门口。
“你来的正好。”说着直接走过来一把抄起猫。
简狸花猝不及防,四爪乱刨乱蹬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男人铁钳一般的大手,就这么被眼睁睁被抱到水下。
温水兜头浇下,简狸花一身长毛贴在身上,视觉上顿时瘦了一圈。
杜深感慨:“原来你是虚胖。”
简狸花奋起抵抗,但她本能地收起锋利的指甲,只用小肉垫狠狠拍打着对方,战斗力被大幅度削弱。
杜深抓住机会,按住狸花猫的身体,挤上沐浴液一通揉搓,浴室里传出阵阵嗷呜嗷呜的惨叫。
但其实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手法也堪称温柔。简狸花却有种我好心来救你,你却拖我一起下水的悲怆感。
好不容易一人一猫都洗完澡,杜深随便围了条浴巾,抱着猫塞进烘干箱。
简狸花浑身湿淋淋的,温热的风都没有她的火气大,却也只能趴在烘干箱里骂骂咧咧。
等她骂累了,睡着了,毛也终于吹干了,被杜深轻手轻脚地抱到客厅的猫窝里。
杜深没想到这十来斤的小猫打呼噜声音竟然这么大,他下意识录了一小段,想着回头给简姿莲看。
刚才忙着洗猫分了神,这会儿一闲下来,那种焦躁和恐慌又重新笼罩了他。
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杜深无声地叹了口气,带上主卧的房间门,自己躺到书房那张单人床上。
睡不着,徒劳地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忆着简姿莲的一言一行,想要找出一点异常的蛛丝马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他打开购物软件,搜寻了许久,终于搜到一条类似简姿莲在葬礼当天穿的裙子。
他把裙子和简姿莲照片一起发给蒙薇,让她明天一早打印出来,再抽调一部分员工去附近打听。
虽然心里明白,现代人防范意识很强,自己的人又不是警察,能问出有效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姿莲,你到底在哪?”
杜深脑子里没有具体的概念,一会想着去借几条聪明的狗,一会又想着再让白霄信多找几个私家侦探,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简狸花梦见自己被人揪着后颈皮走了一路,她已经是只成年猫了,体重已经翻了幼猫好几倍。只拎着这层皮让她剧痛难忍。
但她浑身软绵绵的,四只爪子完全动弹不得。下一瞬她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掷向冰冷的铁轨。
摔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她几乎疼得快要背过气去,但紧跟而来的是更可怕的碾压。
那时候,奇怪的是她不再感觉到疼痛,但眼睁睁看着庞然巨物在身上碾压过去还是让她无比恐惧。
她竭力转头,看到不远处那个残忍的男人笑呵呵地看着她,好像很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简狸花呜咽一声从梦里挣脱,猛地翻身坐起,急促呼吸之间,借着墙角的小夜灯发现她在一个不算很熟悉的房间里。
是那个好看男人的家。
她四下看了看,却没看见男人的身影,于是动了动耳朵仔细分辨,听到书房里隐隐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简狸花贴着墙猫猫祟祟地走过去,趴在门口又听了许久,确认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壮着胆子跳上门把手打开门,钻进了书房。
男人安静地蜷缩在床上,并没有醒。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深锁,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侧的手也虚虚地握着拳。
简姿莲轻轻跳上床,无声地走到他面前。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隐隐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他看起来难过极了,简狸花犹豫片刻,最后用小肉垫轻轻按在对方的眉心处,想要帮他抚平。
“简姿莲……”男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简狸花有点不高兴,心说这个剪子脸到底是谁啊?做梦还要念叨。
她拿肉垫轻轻掴了一下他的脸,对方没有醒,只是紧皱的眉头慢慢松了下来。
简姿莲想了想,最后爬到他的肚子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