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然想起方才谢太后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想让李笙然帮忙处理流民的事情。
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如今正处秋收,且马上迎来隆冬。
但若是能挨过这个寒冬,便一切都有了转机。
如今国库空虚,即使开仓放粮也并没有多少粮食可给百姓。往年饥荒都是从粮食充足的地区调拨到饥荒地区。
而今年却有些特殊,整个北国今年都在闹饥荒,附近各地也无余粮可调度。
但还有一种可行的法子。
那便是从乡绅,富豪,和一些官员手中征集粮食。
说是征集,实则是通过一些强硬手段征集,毕竟这些官员都精明的很,若真是让他们免费捐赠,怕是很少有人会自愿前来捐赠。
而今这处理流民一事被太后交由李笙然处理了。
她先吩咐采薇将征集粮食的消息散发出去,看能募集到多少粮食。
其余的,太后给李笙然了一份名单。
其上是一些平时贪污受贿,府库充盈的官员。是朝廷的蛀虫,也是该趁此机会处理一下了。
不过这类官员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
怕是早早就收到风声,将大部分私产转移,再捐赠一小部分掩人耳目。
想要从他们手中捞到好处怕是要打一场持久战了。
李笙然先是返回了府中,公主府的一个院落已经被装修的富丽堂皇。
是严沫今日带人来装修的。
看样子是准备在公主府常住了。
她消息灵通的很,李笙然前脚走进院落,她后脚便迎了上来。
“你在忧心流民粮食的问题?”严沫问道。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严沫皱眉思索,“不过我这些年也不是白经营的。加上南国那边也有些产业。”
“他们那边与我们这边不同,他们有一种食物是可以在冬季种植的。”
"只不过最近两国关系紧张,他们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度过难关还两说。"
“我只能动用我那边的伙伴帮忙尽力一试。”
这可解了李笙然的燃眉之急。
若真能从南国那边运回种子,让百姓种植下去,接下来的日子便不会那么难熬了。
此外,严沫还准备以东明的名义捐赠粮食,有了大名鼎鼎的东明以身作则,那些想要同东明有商业往来的富商也会纷纷效仿。
迎着李笙然感激的目光,严沫惯来冷淡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神气。
“不用太感谢,这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还有一句话严沫没说,早在南风馆时,她就将李笙然视作追随之人了。
真理法庭里,李笙然又对她有大恩,她早就是李笙然的人了,她的产业,自然也都是李笙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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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给的名单上,有好几户官员。
不过万事开头难,只要李笙然解决其中一户,杀鸡儆猴,后面的几户便也可以轻松解决了。
李笙然先去城东破庙那边巡查了番,让沈祁夜来管理治安一事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了。
尽管只是派遣属下精锐就可以办到的事情,沈祁夜却一直亲历亲为,可谓非常用心了。
或者说,对于景嘉帝的吩咐,沈祁夜一直是唯命是从。
此前,谢太后有意沈祁夜为驸马,那时景嘉帝还未即位,沈祁夜和谢家也没有什么矛盾。
自从二人亲事被搅黄后,沈祁夜是彻彻底底的皇帝那派的人。有好几次,李笙然都听到谢家人背后骂沈祁夜是走狗。
其实景嘉帝对沈祁夜也并不信任,反而可以称得上猜忌。
但沈祁夜却一直任劳任怨。
有的时候,李笙然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李笙然率先盯上的是程家。
程家家主程瑞本事不大,但惯会谄媚圣上。自从景嘉帝登基之后,硬是从一介布衣一路升至三品官。
可谓是一身本领全用于揣摩圣意了,私底下干的腌臜事也不少。
既然要杀鸡儆猴,这鸡自然要肥一些,才能把猴威慑住。
单枪匹马光凭借长公主的权势,有七成把握。
李笙然下意识便想向沈祁夜寻求帮助了。
他手下能人众多,要是能获得他遣人帮助,威慑谢家的府兵,有十成把握可以成事。
李笙然盯上程家不是什么秘密。
程瑞自然不是傻子,当晚便进宫,不知和景嘉帝密谋了什么,次日,沈祁夜便被传唤到宫中去了。
等李笙然收到消息说沈祁夜来到流民营地时,已是午后。
似乎是知晓李笙然的意图,他一直躲着李笙然。
陆池一脸为难的道:“殿下,沈将军真的不在这,还请您不要为难我。”
李笙然此刻真有些火气了,找沈祁夜帮忙程瑞一事,对李笙然而言,本是锦上添花。她并未想强求。
如今在沈祁夜这里四处碰壁,对李笙然而言,找到他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李笙然给采薇使了个眼色。
采薇三两下便制住了陆池。
李笙然趁此机会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正与想要出去的沈祁夜撞在一块,一头栽进他怀里。
李笙然揉了揉被他冷硬的护甲撞痛的鼻头,肩膀便被他的手扶起来。
“急什么?”他道。
李笙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何躲着我?”
“不想拒绝你。”沈祁夜移开视线。
这个中缘由很好猜,昨夜程瑞连夜入宫,今早沈祁夜又被传唤。
当是程瑞在景嘉帝面前说了什么诉苦的话,宠臣有事相求,景嘉帝怎会不应。
估计便是叫沈祁夜不要对李笙然施以援手,甚至还要阻挠李笙然的行动。
李笙然真的气笑了。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沈祁夜是个这么轴的人。
她指着帘外,胸口重重起伏两下:“你看看外面的百姓,那都是你战场上九死一生保护的百姓。”
“你当真不知这粮对他们有多重要?”
沈祁夜抿唇不言。
营帐帘子从李笙然进来后便未落下。士兵们皆垂着头,装作听不见营帐内的争执。
突然响起惊雷,白光照亮沈祁夜半张脸,他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李笙然突然看到他一直模糊不清的标签逐渐清晰,一闪一闪,如同外面的雷声。
营帐内传来脚步声,又轻又快,是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小女孩。
脸颊还沾着灰尘,她跑过来拉着李笙然的袖子。
李笙然这才注意到,这是流民里的一个小女孩,叫晚晚。
她怯生生地站在李笙然面前,对沈祁夜道:“大哥哥不要和姐姐吵架了。”
“外面打雷了,晚晚好害怕,姐姐可不可以带晚晚走。”她又回头对李笙然道。
李笙然这才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拉着晚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外面开始下起小雨,还好采薇早有准备,在李笙然出去后,便迎过来为她撑伞。
还是不免有雨滴溅到李笙然的脸上,意识慢慢回笼,她转了转眼珠。
低头,小女孩的标签模糊的挂在耳边。
转头,采薇的标签一闪一闪。
面前所能触及的所有人,都有或模糊,或清晰的标签。
他们都依照标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这件事,从未如此清晰的出现在李笙然的脑海中。
她此前越来越依赖沈祁夜,仿佛只要有他,什么都可以办到。
但如今,她才将自己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拾起。
沈祁夜也只是游戏中被操纵的npc。
她突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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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那边的事不能拖,尽管方才还起了一通争执。
但很快李笙然就命令采薇去备好了马车。
公主府不养闲人,这些时日,她已经派人打探清楚程府将粮食和钱财都放在何处了。
李笙然带着府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程府走。
行至程府门前,朱红的门大开着。
门童见到李笙然,便去通报了。
不一会程瑞从府内走出,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而后咧嘴笑了:“长公主大驾,知道的是认为您来收粮了,不知道的以为您在抄家呢。”
李笙然没有和他扯皮的欲望。
直接将太后令牌亮出。
“如今灾荒严重,本宫受太后之命前来收粮,想必程大人早已知晓。”
“百姓谁人不知,程大人为官多年最是清正为民,此次灾荒若能平安度过,这首功也是非程大人莫属。”李笙然皮笑肉不笑道。
程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必是早就料到李笙然会如此行径。
扯着满脸下垂的皮肉,故作慈善道:“这是自然,便是没有太后娘娘的命令,帮助流民也是我们这些为官的应当做的。”
“早在前几日的时候,家中小女就常常在破庙施粥,也有百姓亲眼目睹了。”
“只是程某一向清正为民,为数不多的俸禄还要供养程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实在拿不出多少粮食,还希望长公主殿下不要嫌少。”
“我怎么会嫌少,程大人有这份心意就实属难得了,至于百姓,也一定会领程大人这份情谊的。”
“流民之事刻不容缓,程大人还是莫要同我在府外寒暄了,先去取粮吧。”
程瑞弓腰敬畏地做出请的姿势,却在李笙然即将踏进去的时候露出一脸为难。
“这......程某家宅贫寒,怕是容纳不开这么多的人,再者家中老母最近身子不爽利,这么多人唯恐惊扰了她老人家。”
端的倒是一副孝顺的清官做派。
李笙然冷笑。
不过也并非在意料之外。
只不过进了宅院,四处皆是谢府府兵,到时候,有多少粮,又能捐多少粮,就不是李笙然可以左右的了。
即想要名声,又不想大出血,天底下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李笙然自然不会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