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这么快?
纪岁安杀了左凌云的消息,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不知情的,可这位洛书门大掌教左神曲专门等在这个时候找事,无非是想弄得人尽皆知,方便找事。
狂风吹得纪岁安的发丝翻飞,她早有预想,此刻也并不慌神:“掌教这话说得,是左凌云对我一个小后辈痛下杀手,若没有我父亲的魂符,我怕是站不到在这儿。”
左神曲既然找上了门,便不会没有证据捏在手里,他取出一只铜铃,仔细看,与左凌云带在身上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此乃护神铃,吾弟也有一只,铃碎之后,可将他生前一段时间的景象传来,纪岁安,凌云本想放你一马,是你对他穷追不舍。”
他正说着,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在他眼里,所有人和物都变成了灵气的聚集体,有深有浅,各不相同。
他没有看出纪岁安有什么不同,那左凌云死前,是想在纪岁安身上找出什么东西呢?
“大掌教这是什么话?”一道靛蓝身影凌空而来。
“是掌门,太好了!”周小峰原本还在为纪岁安挂心,生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了亏,如今见纪正明赶来了,便也放下了心。
纪正明一身靛蓝金线道袍,眉目温厚柔和,神情淡然,一派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样子,叫人看了,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周叶站在纪岁安和方子显的身后,在纪正明声音传来的时候,目光便追随他而去,他定定看着他,觉得他好像……老了一些。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纪掌门。”左神曲心道果然,“护神铃就在这里,可要我给大家伙儿看看,在大熙丹阳,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令爱和吾弟,又是如何去了儋南,如何开始动手?”
纪岁安三人闻言,都注视起纪正明,倒不是因为怕真相浮出纪岁安理亏,而是因为左凌云在丹阳做的一切,和纪正明派方子显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同一样东西。
而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纪岁安和方子显都还不知道。
若是纪正明不想让其他门派察觉,便不会愿意让左神曲放出护神铃中的画面,可这样,在别人眼里纪岁安就是心虚。
而在纪正明眼里,左神曲的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看来左凌云与左神曲所知道的远比他想的多,而他要顾及的,除了丹阳的那个地方,还有一个。
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旁侧望着他的纪岁安,目光落下去的一瞬,也看见了她和方子显身后的那个人。
他的目光下意识在那张脸的眉眼间停顿了一下,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但他却没有时间去捕捉到那一丝感觉。
见纪正明不答,纪岁安心里已经有了底,看来那样东西现在除了她爹和左凌云,恐怕也只这位洛书门大掌教知道了,而她爹,并不愿意暴露。
她扬声:“是左凌云在儋南时先对我出手,我方才追上去,就算你将那些画面放出来,我也是没错的!”
她如此说话,倒也不是故意激左神曲,而是明白,左神曲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此为威胁,恐怕不单是要为左凌云讨个公道,而是还想要其他的东西,否则他应该暗自报复才对,哪里还会在这里现个身,总不能是希望其他门派的人得罪云山给他个公道吧?
既然左神曲不会将画面放出来,那她便要有一副她有理的样子,错的就是他左凌云!
现场各门弟子总算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无不震惊,纪岁安竟杀了洛书门的三掌教!?
他们该是一个级别的修士吗??
叶紫珠已经多年未与纪岁安交过手,她剑术已成,本是胸有成竹来的,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时间是质疑,可如今两门掌教掌门都在这里,她内心难免有些动摇。
秦江看出了她的想法,搭了一手在她肩上,安慰道:“别担心,她是有魂符,和一门掌教交手,身上不可能一点伤没有。”
是了,叶紫珠安慰自己,若是没有纪掌门的魂符,纪岁安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她打量起那个站在余晖之下的女子,一身红裙罩着一层浅淡的白纱,亮出一片片细闪,她眉目坚定,一双杏眼,直视着与纪正明对峙的左神曲,丝毫不见惧意。
她可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叶紫珠暗自想着,握着剑的手,也紧了紧。
“吾弟凌云,性格偏执,作为兄长的我,当然知道。”左神曲果然如纪岁安所料,退了一步,“只是纪小友,总不能因为一些小事便取了他性命吧?”
说得好像取不取左凌云性命,是她随随便便就能决定似的。
纪岁安一边想着,一边开口:“我差点死在左凌云手里,这能算小事?莫说杀了他,就算将他千刀万剐,又有何错?”
这个左神曲,显然是想要“封口费”,她可不会叫他如此顺心,反正这件事就算拿出来说,她也是占理的,她倒是不希望纪正明如了左神曲的意。
方子显也想到了这些,可儋南这一趟,纪岁安是替他去的,一想到她差点为此死在左凌云手里,他便感到一阵后怕。
他想开口为纪岁安说两句,可又觉其中还有更多他们不知晓的内情,最终还是看向了纪正明。
左神曲不动声色看了纪岁安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转头看向纪正明,脸上浮出些笑意。
他打定了主意,纪正明也会退一步。
“此事也算是小女与左掌教的私人恩怨,东华顶论剑即将开始,不如,我们论剑会后再谈。”纪正明说罢,也不管左神曲会如何回答,便落去了纪岁安三人身旁。
“好,那就论剑会后再谈,潇潇,咱们走。”
左神曲也从半空中落下,众人看向他刻意叫出来的执剑女子,有人认出来,那是左凌云的小徒弟许潇潇。
“听闻左凌云四个徒弟,除了这个小的,全死在了丹阳。”
“你怎么知道?”
“纪岁安杀了左凌云的消息在东洲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师姐也是今日才赶来的,我也是才知道。”
“不会都是这个纪大小姐做的吧?那她可真是……”
“人家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纪岁安将周围那些话收入耳中,也看向了左神曲身侧的许潇潇,除了左凌云,她可没让人对其他弟子下死手啊,据她所知,在丹阳的洛书门余孽,都已经上交给了三大宗,那为什么回去的只有许潇潇一个人呢?
“走吧,回舍馆,叫你们范煜给你们瞧瞧。”纪正明垂眸,看见纪岁安红润的气色方才放下一点心,只温声道。
云山弟子在这里等纪岁安和方子显的弟子也只蒙莹与周小峰,二人已经围拢,蒙莹沉默不语,只静静注视着纪岁安的模样,确保她没有受多重的伤,周小峰率先出口:“二位师叔,我已经传讯叫范师兄在舍馆等着你们了。”
“多谢。”方子显点头致谢。
“小师弟!长生师妹!”曲若望慌里慌张跑来,先对纪正明躬身一礼,才又围着周叶转了一圈,“小师弟你没事吧?要是师伯知道,可让我们怎么交代!”
周叶的气色不是很好,原本耷垂着眼静静站在一旁,没有被几人关注到,此时因为曲若望,他们才纷纷看向周叶。
纪正明盯着他的眉眼,脸上泛起柔柔笑意:“周师侄,长生说这一次多亏了你出手相助,我云山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曲若望一下就听出了纪正明的意思,这是给周叶一个云山的人情啊!
他顿时大喜,看向周叶,认为周叶就该用这个人情将云山那株肉灵芝求来,再交给一宿道长,说不定他的病就有救了!
纪岁安早有如此想法,这才向纪正明大夸特夸了一番周叶的功劳,想让纪正明觉得他们云山欠周叶一个人情。
周叶脸上不见喜色,神色淡然,平静道:“我与长生是朋友,举手之劳罢了。”
方子显静静看着周叶病殃殃的侧脸,心中有些震惊,却又觉得,周叶分明有所需,偏不开口,一点也不干脆,就算他真要了难道还会有人觉得不对吗?
纪岁安关切地扶住了他的胳膊,眼神像是在问为什么不开口?
纪正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注意到周叶对纪岁安的称呼,还有二人如此亲昵的姿态。
周小峰不知道其中内情,看着纪岁安关切周叶的样子和方子显冷脸的样子,像是吃到了什么大瓜,他眼中透露出些许诧异,心中狂风大起:苍天啊!不要啊!难道真如那个小前辈所言,在一起的不是他的两位小师叔,而是纪小师叔和这个病秧子!?
“爹,让范师兄也给周叶瞧瞧吧,他的伤比我重。”
“蒙莹,带他们先去吧,子显,你跟来。”
纪岁安心知纪正明是要问方子显丹阳的事情,不免担心:“爹……”
她与方子显交换了个眼神,方子显示意她放心,不会告诉纪正明她游梦的事情。
“是。”蒙莹领命,将纪岁安和周叶带回了云山弟子的舍馆,因为周叶,曲若望便也跟了去。
*
东华顶多山,四处可见绝岩峭壁,以及散落座座山峰空谷中的屋舍。
纪正明带着方子显到了一座顶峰上,放眼望去,可见重岩叠嶂,在云气中若隐若现。
“知道那是什么吗?”他与方子显并肩而立,开口问。
方子显随着纪正明的视线看过去,可见云雾中有数根冲天石柱,爬满绿痕,隐于苍穹。
“是东华顶的剑台。”
“那是天下剑修都想站上去的地方。”纪正明神色平淡,不喜不怒,“也是你们明日都要站上去的地方。”
“师父,丹阳的事……”方子显终是按捺不住,想要率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子显,你做得很好。”
方子显原本垂下的眼瞬间抬起,随即便听纪正明继续说道:“你们该猜到了,我与你父皇又一个约定,他想要你回去,我不得不答应。”
原本有些沉闷的心,在听见纪正明亲口说出这些话时,得到了许多慰藉。他就知道,师父分明只有他一个弟子,怎么会做出那样荒唐的决定?
方子显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现在大熙已经改国号为宣,新帝是皇长姐,论剑之后师父是不是要去一趟丹阳?”
纪正明静默了一会儿,盯着他的人不少,如今出了左凌云这件事情,他再赶去丹阳,这不是将线索送到了那些人面前吗?
方子显看着纪正明,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丹阳到底有什么制衡着云山,或者说三大宗?
“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纪正明先开了口,“论剑之后,蒙莹会带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