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满分小说网 > 南山有高树 > 第34章 断袖

第34章 断袖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在朝中参职后一大烦恼就是再也不能睡懒觉了。以前禁足在家,白民哪怕睡到午间也无人敢惊扰,尤其张长东搬去父母院子里住以后,他干脆让这两个小侍卫省了早晚请安的规矩,让他们只跟着师父师娘就好,请安也是跟那两位长辈请,至于他这边,只要他不出门,不许任何人来房门外叫他。

但这规矩谁都遵守,除了张长东。这孩子一天不见见白民就浑身不舒坦,哪怕每日忙得要命,天不亮就要跟司如卿一道早起练刀剑,上半天随先生读书,下半天去演武场学骑射,晚膳过后再和司如卿一起去外面瞎逛,但无论如何,总能找到机会偷偷溜进白民的屋子里看他几眼,轻薄一会儿再走。

对此白民下令让门外伺候的人不许放张长东进来,谁知这小兔崽子走不进门就跳窗户,永远不肯老老实实听话。三番五次教导不改,白民问他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张长东说我听啊,你让我走我肯定马上走,一刻都不多留,你不碰我我也不敢强迫你,但我回去后必定会跟我爹娘说,是你背着他们悄悄喊我过来,我不来你就拿师父身份压我,待对我非礼够了就让我赶紧滚,还吓唬我不得跟旁人声张,否则就要罚我,你看我爹娘信你还是信我。

白民瞪着张长东,有心想骂他几句,说着“你……你……”,你了半天之后才发现竟真拿这兔崽子没办法,只好忍下这口气随他怎么折腾,后来为方便他进房间,还会特意给他在窗户上留道缝。

如今却不行了,每日不等天亮,全福就要在门外一声声喊他:“殿下,殿下您该起身了,待会儿误了上朝的时辰,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好,殿下。”

直到屋子里传来一句打着呵欠的“知道了,进来吧”,全福才会带领几个侍女推门进房,给殿下清洗的,束发的,穿衣服的,一大群人忙完后白民的瞌睡堪堪清醒几分,摸着黑走出门,上朝去了。

孟冬时节,天亮得晚黑得早,白民心疼两个小侍卫,想让这两人多睡会儿,也就不再让他们跟随自己上朝,而是换成从凉州追随他到京城而来的副将。

挂职兵部侍郎有段日子了,白民虽不算混日子,但该他办的事却是能拖则拖,本职之外一点儿都不肯多干,次次赶着最后期限交差,既得不到褒奖,也绝不给兵部尚书去皇帝面前告他状的机会。

因顶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几个字,他每日下朝后要先去政事堂听朝中大臣们议事,跟众人学习处理各个州县和京城其他官员递上来的折子,写下初步意见,下午才去都堂兵部处办公,日子过得比在凉州时还要忙。

除他之外,凡是在朝中挂职的皇子公主都要入政事堂,也就是白琮白璋白瑶这几个人,白民每天踩着时辰上朝,半梦半醒听皇帝和百官商讨国事,除非别人特意点他的名字否则绝不多说一句话,进了政事堂更呵欠连天,一双眼睛看似盯在奏表上,实则半天看不了几个字,好几次撑着头差点儿睡过去被白璋一巴掌拍醒,只能强打起精神,眨着眼睛继续往下看,可过不了多久眼皮又会一点一点耷拉下去,周遭声音越来越模糊,耳朵里跟灌进水一样,什么都听不清,水流出来一滴滴漫到纸上,眼睛也花了,折子上的字像是成了一团墨渍,再过一时半刻又要睡过去,直至下一巴掌落在头顶。

并非做出一副不思进取的模样给别人看,他是真的困,白璋问他行军打仗时是否也是如此,白民回答:“打仗是打仗,有战事时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常事,可不打仗时我都睡到下午,晚上办公,凉州官员都是过了午时才来见我,咱们这早朝就不能改改,改成晚朝吗?”

白璋道:“那你去劝劝父皇,告诉他你起不来,能不能改早朝为晚朝,看他会不会骂你。”

白民立时泄气:“还是算了,前一阵子母后刚骂过我,我还是不要再去父皇面前找骂为好。”

白璋看完一本折子,放在右手边整齐码好,边边角角都要对准,又自左手边拿起一本翻开,奇怪道:“母后最疼的就是你,连她都骂你,你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还不是为了给我娶妻,”白民一目十行地扫完一张请安折子,随手朝旁边一扔:“说想让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命妇带适龄女儿到后宫来,替我相看相看,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白璋:“你怎么说?”

白民:“我说我是个断袖,喜欢男的,让母后别再给我找了,母后骂我胡闹。”

白璋压低嗓音,却隐不去满面怒容:“我看你也是胡闹,就算你真的生来断袖,只喜欢男人,也该生几个孩子让父皇母后放心才是,你如今都不遮掩,直接拿出来说,难怪连母后都要骂你。”

“四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白民道:“好人家的姑娘谁会想跟个断袖过日子?更何况还要生什么孩子,难不成让人家守活寡还要养孩子?亏你想得出来。”

白璋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据我所知,这京城中仰慕你的贵女可不少,未必挑不出个不嫌弃你的。”

白民一笑,问道:“那等你们家白芷长大了,若是跟你说她看上一个断袖,说什么都不听偏偏要嫁给他,你也会答应?”

白芷是白璋的第二个孩子,现年才三岁,生得粉雕玉琢,冰雪聪明,一张小嘴说起话来跟抹了蜜一样,向来得白璋疼爱,他听白民如此一说,笔尖悬空一顿,似乎真想象到白芷长大后说这些话的场景,不禁愣了愣,俄顷说道:“不会,我只会把芷儿关起来,那断袖也许不光要断袖,腿也得断。”

白民一摊手:“你看,你这不是挺明白的?”

白璋勉强被说服,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可终究自己弟弟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个断袖,白民也该是断袖里最优秀的那位断袖,怎么就配不上好人家的姑娘了?殊不知最优秀的断袖,当然也断得最厉害,不光袖子断,子孙也必定一起断了。

天气一日寒似一日,太后的病总不见好,几个月来缠绵病榻,皇后除统领后宫诸事之外,还要每日侍奉太后床前。她到底上了年纪,身体不比从前,如此操劳,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前几日刮了场大风,零星杂着几颗雪粒子,听说皇后膝盖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最严重时走路都需要人搀着,白民不放心,在库房里挑出一块最厚最结实的狐皮,连夜找绣娘改成毯子,拿去宫里送给皇后。

他这些年时时记挂皇后的老毛病,哪怕跟皇后关系不太好时,一到秋冬换季也是各种皮毛药材之类,凡是对旧伤好的东西不要钱一样朝宫里送,还因此被人参了一本,说凉州如今百废待兴,民生凋敝,凉王竟还在民间大肆搜刮财物谄媚皇后,其心可诛。

谁知没过几天,攻破北狄都城的捷报传来,再过几个月,凉王向那位弹劾他给皇后送东西的官员递了封信,此信还是跟奏折一起送到,过了皇帝眼前转送到该官员手中,在太极殿早朝时,由白璋当众念出来,说第一,本王送给母后的东西都是战利品缴获,并未侵犯凉州百姓财物一分一毫,不信可以来查,第二,听说你家有八十老母,待你老母有病有灾时,你可千万别管她,你敢花一文钱给老母亲看病买药,你看本王参你不参你就完了,谁知道你看病买药的钱是不是贪腐而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位官员又气又恼,老脸丢光,竟当庭昏厥,自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因病致仕还乡了。

白民行事狂悖,这样一闹有理也变没理了,那时他小小年纪屡建奇功,又统管凉州上下,风头正盛却不加收敛,如此招惹非议处处得罪人,本不算明智,但陛下对他气病了朝中大臣之事连一句斥责都没有,只是对那位官员大加安抚,不但准他回乡,更赠予诸多丰厚赏赐,这态度是摆明了要护着凉王,打压朝中反对他的势力。

朝臣又不是傻子,一见此举都明白了皇上的心如今偏在哪里,几年中再也无人提及一句凉王的不是,直到后来听陛下口风说想立凉王为储时才又出现不同声音,加上凉王行事愈发大胆,所做之事压都压不住了,皇上训斥他几次之后,参他的折子又多起来,这次皇上也不好再向着白民,直到当众说了一句白民性情乖张,的确不是储君最佳人选,暂且打消让他做太子的念头,朝臣才算作罢。

便宜儿子不好当,养娘也就更难,从那以后皇后再未要过白民给她送的东西,写信说宫里什么都不缺,更有太医每日问诊,让他无需挂念,在凉州小心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他如今军功赫赫颇得陛下看重,多想着为君父分忧才是正经。

白民心中明白皇后也是无法,朝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他一举一动都不知会被人揣测到哪里去,就连皇后对他多疼爱几分,放在有心人眼里也成了又一场郑伯克段于鄢,倘若来日兄弟反目,全因做母后的疼爱小儿子,只好让他万事克己,别再给人抓住把柄。

白民自此不再乱送东西,只在父皇母后诞辰时送上礼物以示孝义,其他再多一点儿也是没有了,怎知德妃给皇后请安时,又在她面前多说了几句,暗示她对别人的儿子再好又如何,一离了京养育之情就全都抛在脑后,还是自己生的儿子最可靠,以至于皇后这般心胸气量宽博之人也再难安然处之,下次见到白璋来时,提起来气得大骂:“本宫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周围没有外人在,说话也就能随便一些,白璋对此表示,母后别急,现在还撕不得,等您当上太后,想撕谁就撕谁,母后不方便动手的还能让老六撕,我看他定然乐意之至。

母子连心,有些话不必明说,闲聊几句足矣,白民远离京城,一心扑在打仗和养弟弟这两件事上,以为可以不涉权力纷争,却不知许多事早在多年前已悄然成形,由不得他说愿不愿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