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周念禾被他盯得有些不太自然,讪讪地开口问了一句。
她从来没有预想过,他们的久别重逢会是在这种机遇之下。
“嗯。”男人不重不轻地应了一声。
接着就没有人再搭话。
空气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息在无形之中弥漫。
周念禾干脆站起身,打算出去给他买个早餐。
男人像是突然按到了什么开关,动作迅速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绑着吊针的手背青筋脉络暴起,透露出男人此时的紧张。
“你去哪?”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犹如是口中含着粗砺的沙子细细碾磨而发出的。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出去给你买早餐。”
周念禾将他的大手拨下,再贴心地将手放回被子里头。
男人眉心动了动,没有说话,任由她动作,静静地注视着她。
周念禾直起身,“好了,我走了。”
她的手搭上门扶手时,半倚靠在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出声:“我没有紧张。”
嗯?
周念禾稍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是她自己刚刚回的一句话中提到了他紧张。
现在男人才迟到的反驳。
周念禾笑了笑,“嗯,我知道。”
“我会回来的。”
说完,她就推门离开。
病床上,男人的视线落在门口,久久没有收回。
虽然她已经说过会回来,但是她以前就喜欢骗他,难不保她这次也是撒谎。
如今,周念禾的信任度在他心里就犹如被白蚁驻空的木梁,岌岌可危。
一直到周念禾提着早饭重新出现在病房门口,周钧野才不着痕迹般收回自己的目光。
周念禾把东西放下,回头递给了他一碗白粥。
似曾相识的场景,同样是他住院,她给他递上白粥。
可惜,如今两人的关系早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周钧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我不吃。”
他讨厌干喝白粥。
“你现在只能吃得清淡一点,不能碰油腻。”
周念禾罕见的好脾气,不仅没有揶揄他,还耐心地同他解释。
周钧野绷着脸色,依旧没有接。
“真不吃啊?”周念禾歪了歪头。
周钧野点头。
那行吧,既然他不吃,那她就打包带走呗。
这样想着,周念禾就把冒烟的浓稠白粥重新盖了起来,装回纸袋。
一旁的周钧野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他说一句不吃,她就真的把粥收了起来。
她难道就不能哄一下他吗?
他现在是病人,病人会闹情绪难道她不知道吗?
周钧野胸口堵着闷气,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咳咳。”他故意咳嗽几声,希望引起少女的注意。
可周念禾只是扭头看他一眼,就又背对着他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今天还得去找房子呢。
“不准走!”
一直没得到情绪回应的周钧野在听到她要离开时彻底爆发,苍白的脸色上迅速浮起一层吓人的阴戾。
“你又想抛弃我是不是!?”他失控地吼着。
黑眸里没有一丝亮光,执拗凶狠地盯着她,病态的阴郁笼罩在他的脸上。
周念禾被他突如其来地质问吓了一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特别是,她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一幕让发疯的男人幡然清醒。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疼痛感顿生,拉回他的理智。
周钧野深吸一口气,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男人恢复淡漠地神情,抬眸,霸道开口:“你要对老子负责。”
“我救了你,你得照顾我。”他的眸光映照着她的身影。
眼里只容下她一个人。
周念禾抿了抿唇,没有急着回话。
她眸子骨碌骨碌地打转,脑海里思索对策。
“怎么,你想扔下我不管?”他瞪她,呼吸急促起来。
“老子现在卧病在床都是为了救你!”
这是她欠他的,她必须还。
周钧野咬牙切齿的,泛红的脖子上青筋暴起,隐有又要发疯之态。
周念禾敢肯定,如果此时她拒绝他,周钧野能原地爆炸。
“好嘛,我又没有说不会照顾你!”
她撇了撇嘴,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这么激动干嘛?”
“等会伤口又裂开。”
她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但是周钧野能精准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
她会留下来照顾自己。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萦绕在心口的郁闷和烦躁消散了不少。
他脸色缓过来,伸手抓住她,大手包裹住小手。
“我要出院,老子不要待在这里。”
周念禾挣扎一下,没挣开,索性就由他牵着,“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周念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他的刀伤在肋骨处,需要住院一周。
“你在关心我?”
周钧野的关注点瞬间偏移。
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两道强烈的亮光,握着她的手力道越来越大,“你是不是在担心老子?”
“你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他偏执地抓着她,神情又流露出病态。
周念禾吃痛地皱起秀眉,“周钧野你放开我!”
她的怒火在酝酿,对周钧野的发疯行为耐心逐渐告罄。
一年没见,男人掺进了陌生的属性。
再也不是那个没头没脑的小叔叔。
少女微微颤抖的声音唤醒发疯的男人。
他下意识地松开她,周念禾立马后退,离他一米远。
“我……”男人欲言又止。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了!”
少女生气地吼了一句,提起白粥就走。
“你去哪?!”
“回来!”
周钧野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愤怒地捶了一拳床板。
操!
*
今天没有下雪,稀薄的阳光从云层中投下,稀稀碎碎地撒在雪地上。
周念禾从医院回来后,立马着手去找房子。
房子没找着,半路上反而撞见了本该在医院里的周钧野。
他坐在轮椅上,保镖在背后推着他。
他和她隔着两棵梧桐树的距离,视线在冷冽的空气中交汇。
周念禾率先移开视线,心中有气。
他就作,身体还没好就跑出来。
看到时候不难受死他。
她忿忿地想着,抬脚就想走,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管他呢。
反正到时候难受的又不是她。
“周念禾!”
少女脚步顿住,回头。
“我们谈谈。”保镖推着他来到她面前。
说是谈谈,但周念禾直接被带到了他在F国的房子。
“以后你就住着……”他对上她的目光,缓缓补充:“照顾我的衣食住行。”
那不是当保姆嘛?
周念禾心里并不是很乐意。
她完全可以另给他请一个保姆。
她垂着眸,不回话。
周钧野不禁抬眸望她。
只需一眼,他又读懂了她的想法。
“老子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他刻意强调。
言外之意,他是救了她,不是救了别人,她就应该亲自身体力行地照顾他,而不是请别人来照顾他。
他缺的又不是保姆。
他缺的是她。
“好了好了。”周念禾不情不愿地应允:“我照顾你。”
“但是我只照顾到你痊愈。”她补充道。
休想让她给他当一辈子的保姆。
男人抿了抿薄唇,没接腔。
*
晚饭时间,周念禾点了外卖。
她把白天打包回来的白粥热给周钧野后,就坐在餐桌前享受起美食。
美食是治愈心情的灵丹妙药,至少对周念禾来说是这样。
少女眉眼弯弯,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看着欢乐的下饭综艺。
如果某人能不打扰她的话,那么她将拥有一段幸福的晚餐时间。
“咳咳……”
男人故意大声地咳着。
“干嘛?”她回头看他。
“喂我。”他的黑眸瞟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那碗白粥。
“你又没有伤到手。”她咬着鸡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可爱的小河豚。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拒绝。
周钧野眉心沉了沉,“老子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周念禾:“……”
行!
喂就喂呗,谁叫她这么有道德感。
她懒懒起身,来到他一旁坐下。
认命地端起那碗粥,挖起一小口喂给他。
周钧野眼里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咽下嘴里的粥,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周念禾没好气地扫他一眼,“你脑子也坏掉了?”
“老子问的是你的真名。”
“你叫余什么?”
周念禾舀粥的动作兀地顿住,鸦睫颤了颤。
“你都知道了?”
“你说呢?”周钧野狭眸紧紧盯着她。
周念禾将抬起的勺子放回碗里,翘首与他直视。
“我没怪你。”她平声道。
冤有头债有主,那场大火周钧野并没有参加,周念禾自然不会怪他。
不过,也没有情就是了。
周钧野闻言眸子里一片晦暗,低声开口:“但是你抛弃了老子。”
“也不能这么说啊。”她眨了眨桃花眼,“人本来就不可能长久地互相陪伴。”
“总有人会提前下车。”
“胡扯!”
“你就是抛弃了老子!”他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里是不可抑制的怒气。
“好了好了,别嚷了!”她真是怕他了,急忙塞了一勺子白粥进他的嘴边里,试图堵住他的声音。
“周……念禾!”
咽下嘴里的粥,周钧野气红了双眼,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都说不要生气了嘛。”她小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
“你不是也骗了我?”
“你是环瑞集团老板的事你也没告诉我。”
“我都没跟你计较,你怎么还老是抓着这件事不放。”
清甜的嗓音里透着淡淡的不满。
“那怎么能一样?”周钧野呼吸急促起来,“老子又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
他都快被气死了,平时看起来纯良天真,结果他妈的比谁都绝情。
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被指控的周念禾微微颔首,她轻启红唇:“好,按照你的说法来看,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从我的说法来看,你也对不起我。”
“所以现在我们就是互相对不起对方……”
她停顿下来,瞥他一眼,“那我们干脆两清得了。”
“周念禾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