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又与慕禾说了些贴心话，蓝琳琳结束了这次人界旅程，回了天界。
慕禾则趁着最后的暮色回了齐岚那处。
边等时清阁下一步通知，边跟齐岚讲着丁奕过分小心的举动。
“之前他和我们讲话，也没特意避着谁啊。”慕禾拿着烛火，将室内的灯一一点上。
她不觉得丁奕此举有何错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做。
齐岚接过慕禾手上作为火源的蜡烛，将其放回原处。
听着慕禾的疑问，看着慕禾秀眉微蹙不自觉地伸手将其揉平。
“她是金蒙山的，金蒙山天然向着涂徼仙尊。”
“不是啊。”慕禾反驳，“喜欢知久仙尊的也不少，比方说净雪尊者、筑慧仙尊。”
“还有呢？”
慕禾努力回想人名。
“他们会像平陵一样，学习知久仙尊的著作思想吗？”
慕禾哑然。
不会。虽然金蒙山明面上对两位仙尊是同等尊重的，但确实对涂徼仙尊的宣传更多，而外界的普遍认知便是金蒙山的人天然向着涂徼仙尊。
那么在重要信息上，丁奕的警惕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后面涂徼仙尊与知久仙尊是否会互通有无，不是连道者都还不是的她能考虑的，慕禾现在要做的的是——至少不要让信息从她这边泄露。
慕禾点着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多问了一句，“那你向着谁？”
齐岚微微一顿，回想起这几日慕禾与蓝琳琳的相处，学着回了一句，“向着你。”
表情严肃，言语认真，听得慕禾一愣一愣的，而后按照开开玩笑处理，笑哈哈地回应她。
“也是，你都回人界了也没必要遵着天界那一套找队站。知久仙尊还是涂徼仙尊，没差啦。”
见慕禾没把自己的回答放心上，也说不出失望还是庆幸，齐岚淡淡地“嗯”了一声。
烛火摇曳，木绣球圆胖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从邹川带回的两株木绣球经过细心照料，毫无水土不服的迹象。
两株绣球相距约□□尺，留足了生长空间，可茂密的枝叶仍旧纠缠在了一起，状如双生。
一只圆滚滚的雪兔就躲在下面啃着干草，吃一半掉一半，都化作肥料滋养树根。
慕禾吃着绿豆糕，另一手拿着干树枝戳它。
“这糯糯也太浪费粮食了吧。”
糯糯真正的主子出来说，“它喜欢吃肉。”
慕禾：？要不拿些肉干来？
齐岚补充道：“刚剔下来温热带血的肉最喜欢。”
慕禾：……
转头就更用力地戳糯糯那肥润的身躯，“江寒洞那冰天雪地的，我当你喜欢吃冷食呢。”
糯糯一个蹦跳，拿屁股对着慕禾。
慕禾：……
正要打去，时清阁的纸鸢穿过叶脉落在慕禾眼前，上书：[速来]。
不得已，慕禾匆忙同齐岚道了歉，就着月色直奔办事点去，路上还想着什么事这么急。
匆忙到了地方，只觉门前的阵法又多了几层，抬头见有座驾散发温和的亮光，甚至盖过了月光。是个上来规格的座驾，壮硕的马匹整齐站立，前方有三对引路的仙鹤，上面的三羊纹饰更是熟悉。
慕禾有些忐忑，踌躇不敢前。
直至之前汇报消息时的负责人叫她，她才像找到救星般凑了过去。
不会真的能见到吧！——慕禾知道知久仙尊与时清阁来往密切，但对此时的情景还是有些犹豫着不敢相信。
之前在平陵也远远地见过一次，但现在这位置……
慕禾看看自己现在第三排甚至于第二排的位置，天哪！
虽然能正常和齐岚讨论支持谁的问题，但不管知久仙尊还是涂徼仙尊，在慕禾心目中的形象都是高大上，此情此景不忍对之后做出“能近距离见到知久仙尊”的预期。
慕禾还是紧张的。
未等慕禾平负心情，那雪白的衣角便跨过门槛，在另一位“这次真是辛苦知久仙尊跑这一趟了”的声音中，悲天悯人的眼神便略过众人，准确地落到慕禾身上。
银光笼罩在知久仙尊周身，连带着这小小的办事处都身价倍增，一个眼神便让整场寂静，他薄唇微启：“你便是慕禾？我在平陵见过你。”
慕禾受宠若惊，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点头，以回应知久仙尊。
“鹰槐馆和王家的事你帮了很大的忙。”
不不不，其实并没多少，对此慕禾觉得有些愧疚。
“之后与齐国官方的沟通也要辛苦你了。”
慕禾一个劲点头，在纠结回答“是”还是“好”还是“没有没有”当中看着知久仙尊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而后才反应过来——和齐国官方沟通？
这是什么活？
这事自然有时清阁的人过来给慕禾解答。
还是之前汇报消息时的负责人，姓姜，不似大多数仙人一样维持着年轻样貌，眼角有明显的岁月痕迹。
“之前你带回的关于王家的消息，我们做了紧急探讨。你也知道我们天界的在这儿行动受限，这次事件又牵连到不少凡人。”姜姨为慕禾细细解释着，“我们在人界是有布局，但这次事情复杂，直接出手容易引起不明真相的凡人的误解，影响不好。”
“综合考虑后决定和齐国合作，一起解决这颗毒瘤。我们也是考虑到你本身便是人界上来的，而且现任国师是你同窗，想着你来做会更顺畅些，便向知久仙尊推荐了你。”
“他也很看好你呢。”
慕禾听着姜姨叭叭叭一大堆，在知久仙尊离去、远离光芒的源头之后，脑子开始正常转了起来。
这是、要利用我与齐岚的私人关系，给时清阁办事吗……
慕禾不否认自己在齐岚那儿受惠良多，但一直是有来有回的。这次直接利用这层关系给时清阁办事，不说自己能得到什么，光人情是自己欠下的，好处是时清阁拿的这点，慕禾就觉得很不妥。
更重要的是，自己拿什么还给齐岚？
“这样啊……”慕禾心不在焉的。
姜姨看出了慕禾的犹豫，选择把这个话题缓一缓，说起了丁奕的情况。
“不久前刚联系到，让他继续蹲守着，回来消息说那个荣小姐离开墣尾了。”
见慕禾认真听着，姜姨又说回刚才的话题，“我们推测鹰槐馆的事被发现也就这几天的事了，到时王家再有什么动作，怕墣尾当地的百姓又要受难。说实话真的挺急的，得马上开始准备起来，就我们在人界的那点布局，来不及。”
姜姨那方的急切慕禾感受到了，但这种情况与之前所经历的有所不同。
以前是作为平陵或金蒙山的弟子，接下发的任务，让做什么做什么，只需要走一步便能到目的地。
说直白点就是，已经有人给安排好了路，即使搞砸了也有师傅掌门他们撑着。
而现在……
时清阁与齐国通力合作，去打击魔界。
这么大的事当中协调的事宜，往常可落不到她头上呀。
是任务的执行者，到任务的发配甚至有可能是制定者的转变。
“这样啊……”慕禾不确定地回复着，心里却想到另一个问题——
岚岚呢？岚岚现在做了国师，书桌上那一叠又一叠的消息奏折，不是第一天接手了吧？
她看起来是多么的游刃有余啊。
见慕禾还是这句，姜姨还是微笑着继续谈判，“情况么是这么个情况，知久仙尊也考虑到你刚从平陵结业，没什么经验，安排我直接和你沟通，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我会给你解决。另外这次酬金也很丰厚。”
姜姨拿出万宝袋来放置在桌上，“这是先行款，后面不论结局好坏，都将付你更多的酬劳。当然如果你想直接进入时清阁也会有绿色通道的。”
慕禾见了时清阁的诚意，说不在意是假的，觉得不够也是真的，“真的很感谢知久仙尊能看到我这种小人物。”
姜姨客气地劝说：“不要妄自菲薄。”
“其实灵石多么少么都还好啦，但你也知道齐岚是我同窗，我们关系再怎么好我也没法直接替她做决定的。”慕禾决定直接拉岚岚过来。
抱歉姐妹，我知道现在挺晚的了，但这事实在复杂我搞不定，反正最终还是要和你确认，你现在就辛苦来一趟吧！
也让我有机会学学，争取下次不那么麻烦你！
“这是自然，我们现在不就在沟通嘛。”
“现在不少了重要的决策者嘛，我这就叫岚岚过来！”
——
齐岚看着慕禾事无巨细的纸鸢来信，背景人物事件进展写得一清二楚，字里行间都是怕自己缺了情报吃了亏，嘴角满足地微微勾起。
太子，哦不，新帝。
新帝齐旭阳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
要安葬好老父亲和因老父亲而去世的兄弟姐妹，要整理接手的烂摊子，向外要安抚民众，向内要稳住众臣，即便有国师帮忙也无一夜好眠。
对，姐姐不让叫姐姐，要叫国师。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齐旭阳盯着浓浓的黑圆圈紧张地关注着国师的一举一动。
见国师发笑不免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做错了？有什么做的不够好？有什么还有瑕疵要改善？
这边新帝还没反思完呢，齐岚就已经起身，银光一下闪过，消失在空中。
齐旭阳抬头惊讶地望着空荡荡的桌椅：？！
惊讶过后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可以早点歇息了？
可怜的新帝对人忽然消失这种反常的现象都没精力去探究了，他现在只想回自己高大宫殿中温暖的小床。
——
慕禾想法很简单：这事自己揽下再向齐岚寻求合作，多少有点吃亏，不如直接叫齐岚过来，让她自己与时清阁谈判争取更多利益的同时也节省事件。
后面她俩谈好了用不着自己，自己不过没灵石拿而已。要是还需要自己做个中间人，那么计划她们已经定好了，自己活动起来也会轻松很多。
这场谈判慕禾仅作为旁听者，时不时帮忙倒倒茶，姿态做得很低，一副谦虚好学的样貌。
慕禾也有新的发现，发现谈判场上的齐岚果断决绝，那度量与气势是千百次磨练出来的，是自己未曾见过的一面，吸引着自己更加关注甚至是艳羡。
同时也会自卑，看看人家，年纪比自己小身量比你高，气质思想都比自己成熟可靠。
自己呢，这么点事还要人家来救场。
啊，我真差劲。
自责完后开始默默指责别人——她背着我偷偷努力了，她不告诉我！
——当然只是玩笑话。
齐岚察觉到慕禾专注的眼光，疑惑地望去，得来慕禾友好一笑。
一切敲定，后续准备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而东边已经微明，月降日升。
——————
荣小姐结束对王家的视察，只觉差强人意。
不过在墣尾逗留大半天，看到了这里的百姓对王家的推崇，又觉得那群油腻的古董做得可以。
其实作为魔族，民意不民意对他们的修行一点影响也没有。他们比仙人更加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这也导致魔族内部混乱不堪，无组织无纪律，连个魔王都千年难得出一个，更别说和天界分庭抗礼了。
也不是没有人想改善局面，可自从上一个魔王被天界的两位仙尊斩杀后，就再也没人能成功把魔族组织起来。
总会因各种各样的事，半途夭折。
这种情况，在荣馆长出现后有了明显的改善。
让魔族各势力听话，重要的是拳头。往常只魔王一人拳头最大，大家都听魔王的，而荣馆长的做法是让自己的组织拳头最大，自然大家都听这个组织的。
这个组织叫做——鹰槐馆。
人界魔界同名。
鹰槐馆的拳头大，逐年对魔界各势一一掌控。他们的野心不止如此，他们要统领魔界，还要统领人界，更妄想统领仙界。
他们忽然发现确实可以。
荣馆长说：天界虽大，但本就是仙人的没几个，他们自视甚高。
荣馆长说：仙人更渴望的是人界的信仰，信仰越多，能力越大。
荣馆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