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预期所料，有些事摊开了也就彻底清静了。明知彼此的立场坦荡承认，省得别别扭扭谁都不好受。既然没有一丝能相容的可能性，那就没必要再组织措辞来维系表面和平，还是在一方完全不愿意配合的情况下，傻〔哔——〕才会费时间去缓和，有这精力还不如多敲几行代码。

只要没被扔下飞机，那么问题就不大。

我如此确信。

因此一路几次起落，除了必要的信息交换，我们二人没再多说一句话。

条野采菊忙着联络他那边的人，我忙着敲键盘顺便关心一下剧本精的进度，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都是成年人了，还纠结那点破事都活不到今天。

嗯，应该是最后一次降落休整了。

迷你传真机亮灯提醒，响了半天吐出一长串单子，和在咖啡馆的小票差不多。

［“摆渡人”，游离于外界与内部的掌舵者……］

应该就是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家伙了，一个照面就够。

我看了看就撕下来折几折塞口袋里，眼看着舱门打开就知道不能磨叽，掀了毯子起身，跟上准备下机的条野采菊。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休整也会和上次一样，核实身份走完流程就会通过。

嗯，不出意外的话。

因为“猎犬”头子脸面确实大，所以即使是临时联络暂时停泊，沿途都没有什么阻碍，甚至运气好还能到安排的旅馆睡一觉。比起我去监狱的过程，回来的方式简直可以说是舒适，如果没那么冷的话。

只是这一次好像……嗯……气氛稍微有点古怪。

“劝你不要有什么想法，这个国家远比你想得还要封闭和开放。”察觉到身旁的麻烦家伙产生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波动，条野采菊本着不想自己也被卷入额外事项的想法适时提醒。

唔唔原来如此，画出开放区进行贸易和开放，在往里是缓冲区，也就是“摆渡人”游荡的区域，戒备森严，最核心才是正常概念里的国内。不仅是管控国内的异能者减少与普通人的冲突影响，而且严格限制国外的输入。普通人只要证件齐全就可以自由出入，异能者面临的麻烦却要多得多。

就像现在，四个小时后必须离开且不能在机舱内等待，必须全员入住安排的房间，非必要不得外出。

啊，已经有负责人拿着文件在核实对接了。

我漫不经心的清点周围人数，偶尔能听见随风飘进来的喧嚣还有……

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到我了？我不是申请文件里“等随行人员”的部分吗？

哦，要证件啊。证件。什么证件？你们不会指望我这个“通缉犯”加黑户有身份证明吧。而且这个服装配置，配枪和……枪型好眼熟。

好的，我知道这是哪了。

“我会说中文。”

我在翻译人员翻译完负责人的话以后用中文回复。

但是好像没用，我被禁止使用母语。不，不对，是其他人被禁止听到我的母语，我说了多年熟到不能再熟的母语在他们听来是断断续续非常奇怪的腔调。然后就被翻译归类为学过一点点的歪果仁——可以听但没必要，他给予我鼓励的微笑后，从日语变为俄语继续向我说明。

行吧，就当我不会说。

稍微一点失落而已，不影响，不影响。都记小本本上，将来一一清算。

我，黑户，莫得身份证明，也莫的感情。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恭喜你条野采菊，你在刚刚被福地樱痴正式宣布为“猎犬”叛徒，和我一起列入通缉名单啦。就算我会魔法变出一个官方证件也改变不了我们蹲局子等引渡的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

都说了即使相信你的队友也不要太乐观，大仓烨子对福地的崇拜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直接增加了江户川乱步说服末广铁肠跳反的筹码。毕竟你要是被抓，末广铁肠除了求助侦探社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手好棋啊。

逃也没用，虽然周围确实没有封锁系的异能者，但就……你不觉得周围有点不对劲吗？

来了。

“因为本着友好原则的临时通道开放已经升级为疑似外交跨国包庇问题，所以事态紧急采用了点极端手段。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希望即使二位有所不满也能谅解然后尽快说明情况否则我有权决定二位的，生，死，去，留。”

如同书本翻页CG切换，四周的环境被水墨一点一滴的晕染覆盖。现实被消融，自破口出显露虚幻。那不真切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世界。最终，短暂的恍惚间踏实的地面被绘制为巨大的棋盘，零落着黑白棋子，抬头仰望，齿轮高悬，沉沉的夜幕被金色的黄昏取代。偶有黄沙吹过，带来无处不在的低语，无时无刻提醒着来者：这是我的世界，请遵守我的法则。

这是条野采菊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但是发生了便只能迎面解决，即使被描绘过多次，在层层权限加密的档案中读过，如今第一次直面还是无法自抑的感到恐惧。

相对于异能者凌驾于普通人，超越者更是这般位于普通异能者之上，绝对的，没有任何漏洞可以钻营的存在。仅仅是之一。

深深的吸气又缓缓的吐出，连半分敌意都不会产生的差距，条野采菊还是道出所知不多的信息：“……是‘摆渡人’，面对突发外界事务，在这里他们拥有最优先仲裁权。”

我摸摸口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觉得福地樱痴宣布的时间太晚了。消息早就泄露，不然人家也不会在这里想出现的如此及时。所以据理力争其实没大有用，只等条野采菊搞完他想做的事，就该我上场了。

“很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内。我只负责你们的抓捕控制和无害化处理，其余流程和最终判罪将由你所在的机构和相关律法决定，并且你的说法将会出现在一同提交的有关于你的供词内，你有权保持沉默。那么，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来人完全没有露面的意思，用一副公事公办随时都可以结束的语气将条野采菊的说明统统驳回。

“我不对你负责，你的意见也不在考虑范围内。除非有相关文件证明你的豁免权……嗯，没有吗？那么下一位。在这之前，还请条野先生您先去世一下。”

天空上的齿轮缓缓转动，代表一条法则的生效，也代表一条生命的悄然冻结。

“别担心，只是一种瞬间死亡的状态，之后会解除。”

伴着极轻的落地音，“摆渡人”风轻云淡的出场，风轻云淡的如此说道。

草？这就是超越者吗？

我看看已经安详躺尸的条野采菊，又看看眼前和资料明显不符的性别，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你的说明没有问题，条件也足够令人心动，只是你用的代号‘惊蛰’是我四十年前的，而且……”诡异的停顿，“我们是超越法则的存在，才能掌控法则，你的【眼睛】看不见。在我存在于此的时候，你是【看】不到我的。”

“……除非您已死亡。”我无比艰涩的看口。但是之前是可以看到的，难道是和涩泽龙彦一样的状态？

“看你怎么理解。”

那就是不对。

“摆渡人”突然靠近，赤红的眼睛盯着我反复打量，像是看到什么新奇事物要研究个透。

“嗯，第二人格？不对……只有【眼睛】是你的。有意思，有兴趣来我们这里打……咳，就职吗？包五险一金，单位分配住房。”

？

当我打出一个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一见面就挖墙脚真的好吗？

但是我真的狠狠的心动了，金饭碗诶。算了，真落户就永远回不去了。

糖衣炮弹打咩！

“请恕在下拒绝。只是如果这点微薄的智慧能丰富您浩如烟海的书库，那便再好不过。擅自叨扰到您，在下万分抱歉。”

“别急着拒绝，年轻人不要把话随意说死，我不过是看在你的，这里的。”目光在我的心口一停，“摆渡人”觉得不对摇摇头疑问更深，“军方关于我的私人通讯是绝对机密，如果你不能给出合理的理由，我有权将你在此就地处决。”

“是嘛，如果这样就能解决的话也不是坏事，我的存在与否其实并不重要，能否到底既定结局的关键从不在我，只要反应物与环境正确且足量，即使再缓慢也能得到生成物。我能做的也只是催化而已。您也明白吧，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您一定明白，这样的变化与迭代谁也无法阻止。”我把口袋里的东西物归原主，虽然是复印件，“在下不是您需要庇护的对象，感谢您的好意。万物都有自己的归处，而在下的归处不在这里。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说话。”

法则增加。

“——”

我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说不出来的。总有一个存在凌驾于所有之上，祂所诞生的由祂诞生的规则才是绝对的，简单说就是裁判。一次是在入狱途中半死不活，一次是在越狱过程濒临死亡，我也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见过祂两次面而已。第一次我知道自己在被迫打工，第二次我知道了不只我一个被拽下来打工，我只是挣扎着活到现在的一位而已。

至于那些被拖拽下，进入其他的同处于这个维度之下平行世界的，我的同类人，那可太多了。能活下来的都在继续向前，任何的彷徨与不确信都是被吞噬者陌路的悲哀。文野coser可太多了，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自己的穿越是偶尔，而不是多数中的一位呢？因为大部分都死了而已，灵魂被回收，填补这个世界维系祂的苟延残喘。

如果是第一次是坚定了我要回去的决心，那么第二次是我确信自己有了杀意，甚至愿意承担代价和罪恶。所有的犹豫和退路早就不存在了，我的面前只有一条路，也只能是这条路。

“——”

我还在继续“说”，“诉说”着无法被传递读取的信息。

“——”

“——”

“——”

说完舒服多了，虽然听不见，但这也让我可以夹带私货，比如国粹。

好的，请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摆渡人”认真注视着默剧直到结束，突然说道：“我可以为你提交一份申请，很大概率会通过。如果在最后你能活着，不如拿着去这个世界上转转。所以别急着同归于尽，你的赴死倾向都能实体化了。”

不，那是我满满的怨气。

我点头应下。

“那条野采菊先生……？”

“条野采菊是谁？我有见过这个人吗？”

哇，这算不算py交易啊。

“舆论普遍认同的并非绝对正确，我总有权限知道点不一样的，反正联合果挺热闹，他们欢迎我也乐得看戏。”“摆渡人”拍拍手，仿佛之前的压迫全然都是错觉，现在也不过是个为老不尊的围观群众。

好家伙，原来您也是乐子人。咳，不能这么说。

“麻烦您向大仓烨子小姐传达一下条野先生采菊的状态，具体的回复内容我猜想您已经编辑好了。”

“哈，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啊年轻人。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同时收到了两份通知，想着该怎么处理就看你们的表现。不过现在我想的是，那些老家伙会喜欢你的。”

“承蒙关照。”我避而不答，拢拢围巾遮住下半张脸，迎接随着空间消散而涌入寒风。

“有缘再见。”“摆渡人”转身间，和异能效果一同消失不见，只留下这句话吹散在风里。

时间流速一比一确认。

远处传来倒计时声。

条野采菊清醒，记忆丢失，被大脑自动补全。其余人员皆有类似症状，无法考证。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在长长的清单后增加一行并打勾。

耳边突然响起爆炸声。

……是鞭炮啊。不需要躲，不需要，烟火不好看吗？这可是举国欢庆的节日。

今晚跨年啊，难怪这么多人。

想吃饺子，时间还有能来一盘吗？

真有啊。

看什么看，没见过筷子啊，一个歪果仁用的这么顺手还真是对不起呢。

有板栗，幸运buff加持，搞事一定更加顺利。

嗯，这关也过了，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最终战，干掉关底BOSS进入第三阶段，刀了世界意志。

不过在这之前，这饺子超好吃，再来一盘。

毕竟下次就要很久很久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