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抬手就想给林乐乐一巴掌，听见他下一句话，手倏然放下去。
“白先生做手术之前，我答应带他回家的，现在带不了了，只能带你了。”
宫南泽收回手，坐下想了想，关上电脑拿起车钥匙：“跟我出去一下。”
出去干什么，当然是买新年礼物，他做晚辈的去看林乐乐父母，总不能空着手吧？
跟墨白结婚有很多好处，不用应付长辈就是其中之一，两人结婚的时候墨白尚在人间的长辈就剩下他那亲爹一个了，但双方并不来往，宫南泽也就省了逢年过节那一套虚与委蛇的应酬，他自己又是个孤儿，俩人加一起凑不出一对父母来。
长这么大，给长辈拜年还是头一次。
围着商场转了一圈，看见什么卖的好就往车上搬，但怎么想都觉得太少，又问林乐乐：“你爸妈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林乐乐道：“我妈爱打麻将，我爸爱养多肉。”
宫南泽想了想，投其所好给林妈妈拿了套珍珠首饰，打麻将的时候可以顺便跟小姐妹炫耀一下，又去多肉市场转了转，捧回一盆霓虹灯玉露，这才跟林乐乐登了门。
钱当然不白花，一大堆礼物哄得林乐乐爸妈受宠若惊，热情迎他进门，好在林妈妈还算谨慎，悄悄把林乐乐叫进房里，问他这老板什么情况，是不是在追求他，要不然怎么阵仗这么大？
林乐乐哭笑不得：“我在北京的时候就是给他家当保姆，他来这边工作，我也跟来了，认识好久了。而且他早就结婚了，只不过老公不在这边，他无聊才跟我来家里蹭几天饭的，这大过节的，带点儿礼物不是应该的吗。”
林妈妈还是不放心：“结婚了就更应该有点儿界限，非亲非故收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怎么行，让他老公知道了也不好啊，回头误会你怎么办，乐乐你得注意啊，那亏心事儿可不能干，而且咱就是普通老百姓，别掺和他们有钱人的事，惹一身麻烦想后悔都来不及。”
林乐乐明白妈妈在暗示什么，只能安慰：“那你们先不要提，等他走的时候挑贵的再给他带上，就说心意领了，东西不要，他老公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跟他老公关系比他好，他老公要是来了，给的只会更多。”
林妈妈：“跟他老公也不行啊。”
林乐乐有嘴说不清：“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朋友而已。”
林妈妈越听越糊涂，生怕林乐乐遇见骗子了，谁家当老板的给员工送礼啊，还亲自去员工父母家里拜年，说出去都没人信，别是目的不纯吧？但上门就是客，宫南泽长得一表人才，又温和谦逊，谈吐得体，跟林爸爸聊得也投缘，总不能赶出去，还是让他留下过了个年。
宫南泽初步打入林家内部，等的就是那顿年夜饭，酒过三巡之后非说跟林爸爸林妈妈一见如故，以后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要拉住他们合个影。
拍照就拍吧，拍完顺手发了朋友圈。
后来一家四口打麻将，宫南泽还不肯收手，什么“输了”“又输了”“手气不好”之类的小视频，朋友圈跟小广告似的，快让他刷屏了。
打完麻将就是看春晚，林乐乐无聊时翻朋友圈，刷到宫南泽发的动态，一下子想明白了。他这是为了给墨白看的，分明就在炫耀，你来不了的乐乐家，老子先一步登门了，又赢你一次。
虽说墨白早就把宫南泽拉黑了，但没关系，墨南炙跟他还是好友啊，只要看见朋友圈，转头往墨白眼前一放，目的就达到了。
林乐乐想明白后气得直笑，这俩人一把年纪，岁数加起来都能进博物馆了，怎么还搞小学生这一套？不是两个神经病是什么。
紧接着又想起墨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手术之后恢复得好不好，头疼不疼，眼睛是一直能看见吗，会不会有后遗症……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白先生，新年好呀。”
果不其然，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还是拉黑状态。
林乐乐叹口气，随手剥了个橘子刚想吃，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有人加他好友，头像是只黑猫，验证信息是：“人，你还记不记得咪，咪是墨黑呀。”
林乐乐呆呆看了半晌，脸色腾一下子热起来，慢慢的，鼻子酸涩，眼睛也模糊出一片水光。
他迅速通过好友验证，对面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是墨黑视角的自拍：“人，你看，咪都长这么大啦。”
林乐乐眼泪滴在屏幕上，颤着手打字：“你……你的主人，还好吗？”
墨黑：“身体很好，心情不好，对墨黑也坏，不让墨黑跟你联系。”
林乐乐：“那你还敢？”
墨黑：“咪悄悄的，不让主人发现。”
林乐乐：“好，那我们以后悄悄联系。”
下一条消息就是二十万的转账，墨黑又说：“这是主人给咪的压岁钱，我们一人一半呀。”
林乐乐：“不好吧，给了我你怎么办？”
墨黑：“咪还有，够买很多很多小鱼干了，你快收下，不要被主人发现。”
林乐乐想了想，点了接收，说道：“那谢谢墨黑了，下次见面给你买小鱼干。”
“不要下次，要这次，”墨□□：“人，拿了咪的钱就来见咪，用跑的。”
删删减减，打了几段话都没发出去，林乐乐没意识到，自己眼泪越流越多，很快引起了宫南泽注意。
他凑到林乐乐身边，低头一扫，将“一人一猫”的聊天记录看个一清二楚，耳朵里“嗡”的一声。
墨白这个人怎么……怎么……怎么每次都能有新的手段，死死勾着林乐乐不放，这些小花招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墨白就能手到擒来，难道世上真有天生绿茶吗？
他气得一把抽出林乐乐的手机，说道：“干什么呢这是？睹猫思人？”
林乐乐扑上去抢：“还给我。”
宫南泽从头至尾翻了一遍，笑道：“你是小孩子吗？这都信啊，猫是不会有微信的，更不会打字，你知道对面是谁吗你就哭？”
林乐乐道：“墨黑不一样。”
宫南泽道：“墨黑是不一样，绿茶主人养出来的黑茶猫。”
林乐乐擦擦眼泪：“你不要这么说他们。”
“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行了吧，”眼看再闹下去就要惊动二老，宫南泽手一松，由着林乐乐抢走手机：“困了，年纪大了熬不住夜，我睡觉去了，你替我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林乐乐现在一心想着他的“墨黑”，哪里顾得上宫南泽，摆摆手：“快去快去，我家附近有几个好玩的地方，明天我带你去逛，早点起啊。”
门声一响，也不知道宫南泽有没有听清，林乐乐却顾不上了。
谁知第二天是林乐乐没能起得来，除夕守夜太晚，早上根本睡不醒，等他想起要带宫南泽出门已经是下午，穿衣服时才惊觉他家宫老板竟然没来打扰他，出门一问听爸妈说，宫老板有急事，早就走了，只给他留了个信封。
打开是张银行卡，外加一张手写纸条：“好好睡吧，我去北京替你看看猫。”
林乐乐给宫南泽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看样子他家老板是在飞机上，早已奔向老板爹的怀抱，几天之内是不会想起还有他这个员工了。
宫南泽一走林乐乐就剩下一个人，网上买的景点双人票留着也是浪费，订单截图往朋友圈一发：“特价票不能退，谁有空一起去玩儿啊，就当请你了。”
本意是叫个亲戚朋友里的同龄人，反正现在过年无趣，闲着也是闲着，谁知朋友圈发出去，有人秒赞秒评，林乐乐看清之后却没立刻回复。
是张蓬。
“我能一起去吗。”
“我可以按原票价折给你。”
“翻倍也行。”
“乐乐。”
一愣神的功夫，张蓬好几条评论就刷出来了，像是生怕他拒绝，忐忑之下问个不停。林乐乐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奇怪，张蓬不该在北京住院吗？
他很快删了朋友圈，打开跟张蓬的聊天框，问他：“你没在北京？”
张蓬秒回：“过年，医院放假。”
林乐乐：“……”
真是好人性化的医院。
他又问：“你在重庆？”
张蓬：“在。”
林乐乐给他发了个位置，问他：“离你多远？”
张蓬：“十五分钟。”
林乐乐：“那你过来。”
张蓬：“好。”
放下手机等人时，林乐乐突然想，这事儿还挺巧的，巧到诡异的程度，张蓬不会是为了他才特意来重庆的吧？但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早说？假如他没有发这个朋友圈，岂不是张蓬从来到走他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呢？
最大可能是他自作多情，张蓬只是有其他事来这边，刚好看见他发的朋友圈。
又往上翻了翻对话框，屏幕上几乎全是张蓬发来的消息，有时候是简单的生活分享，有时候是汇报病情，有时候只有简单一句“乐乐你在吗，怎么不回我？”
大多数信息林乐乐都没管过，倒也不是烦他，而是工作真忙，累得要命之后哪里还有心思聊天，意念回复就算不错了。
但偶尔也会说一句：“因为工作忙，现在在吃饭。”
然后是一张餐盘照片。
第一次这么回的时候，张蓬很兴奋，紧接着就是一条五万块钱的转账，备注：“请你喝奶茶。”
林乐乐吓了一跳，哪里敢收，直接点退还。只有宫墨二人和墨南炙的钱他才能收得理直气壮，甚至宫南泽敢不给，林乐乐会自己拿他手机转，反正宫南泽也不会说什么，至于张蓬就算了，两人也不熟啊，最多算普通朋友，收人家钱干什么。
张蓬很受伤：“你为什么不要我的钱？”
考虑到张蓬的心理状况，林乐乐想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说辞：“因为奶茶钱二十块就够了。”
张蓬说那你可以多喝几杯啊，林乐乐说：“五万块钱的奶茶，喝了会变成大胖子。”
最后你来我往磨蹭半天，五万块钱林乐乐退还了好几次，张蓬没办法，只能给他发个二百块钱的红包：“这样可以了吗？”
林乐乐这次点收下，还个一百八的：“请你吃炸鸡。”
再后来林乐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给张蓬回信息，因为生怕他一言不合就转账，这种事虽然在网上刷到会当个乐子，跟风评价一句“少爷您还缺朋友吗？”
现实生活中真遇见的话，只有尴尬。
张蓬来得很快，别说十五分钟，感觉十分钟都没到就给他打来电话，声音气喘吁吁的：“乐乐我到了，你在哪儿啊。”
林乐乐：“等等，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