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邬菀放学的时候都默默跟在钮桓屿的身后,总之就是找各种理由在教室磨蹭,看着钮桓屿往出走,自己才会开始收拾东西。
教室里经常只剩他们俩,两人之间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很诡异的平衡。
要说事情的转折点,可能是八月三十一号,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晚上。这是最后一个没有晚自习的晚上,春城一中高三补课期间时间比较宽松,晚上没有晚自习。
这天,钮桓屿在教室补觉,下课铃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可他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邬菀看着慢慢变黑的天,心里纠结着,她一边觉得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被人跟着的感觉,想着要不自己先走吧,一边又担心万一前几天只是侥幸,会不会今天好巧不巧又被跟踪。
她假意做着题,实则不停的在偷看熟睡的同桌。
刚放学时外面的天还是亮着的,邬菀坐在靠窗的位置离开关实在有些远,阳光渐渐退下去时,邬菀借着黄昏勉强看到卷子上的字迹。
等到彻底看不清卷子上的字时,她才反应过来,天黑了。
她转头看了眼钮桓屿,对方还是熟睡的样子,她想再等等,心里又有点担心回去晚了撞上邬炜。
最终邬菀还是做了决定,拿出书包,轻轻地收拾着东西,然后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门。
在她出门的那刻,钮桓屿从睡梦中半眯着眼起来了。他在迷糊着隐约听到了邬菀收拾东西,但不真切,是关门声彻底叫醒了他。
钮桓屿在家里不太能睡得踏实,他要听着钮宏海什么时候出门,要跟在钮宏海的身后找证据。所以他只能用零散的时间补觉。他睡觉很浅,只有困极了才能在教室里睡过去。多数时间都只是爬在桌子上缓缓眼睛和精神,不知怎么今天就睡了这么久。
看着邬菀离开的身影,他思考了片刻,无不好笑的想到:再等等我再走吧。要不那么多巧合,会以为其实是我在跟踪她吧。
楼梯间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
邬菀因为视线不佳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天旋地转,眼前有星星盘旋,整个人好像颠倒过来。是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唤回她的神智。
邬菀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从包里翻出手机。可怪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手机竟落在了教室里。
楼梯间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灯牌泛着诡异的绿光。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根本不会有什么路过的人,邬菀缓了口气,正准备扶着墙站起来。
她刚摸到墙,准备发力,楼梯上方一束光打了下来,白炽的光晃得她的瞳孔骤缩,不得不眯着眼才能看清来人。
“钮桓屿!我吵醒你了吗?”她觉得钮桓屿此刻像救世主一样。
钮桓屿本来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盯着树枝肆意发散着思维,结果被巨响强行唤了回来。
出了教室就看到了这般情景,邬菀狼狈的坐在地下,卷起的裤脚露出了一节脚踝,本该雪白纤细的脚踝,此刻却泛着红,像发面馒头一样高高肿起,手摸在墙上,眼神略显迷茫。
“钮桓屿,我不小心扭了脚,咱俩顺路,你能不能扶我一程?”说着没忍住扁了扁嘴,又看向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踝,眼睛里不由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钮桓屿心里想笑,这次的眼泪真实多了。
他举着手机一步步走下台阶,伸出了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手上还有微微凸起的青筋。
“先起来。”
邬菀把手搭上去,借力站了起来,扭到的脚试探着落到地上,“嘶——”邬菀疼的呲牙咧嘴,脚还没完全落下去就又缩了回来。
“我送你去医院。”钮桓屿平淡的开口道。
“不不不,不用,你要回家吧?同桌!送我回去就好。”邬菀赶忙说道。
钮桓屿不置可否的看了邬菀一眼,“你回我家?”
“玲玉苑,我也住那。离学校还是比较近的。”邬菀赶忙解释到,唯恐钮桓屿嫌麻烦扔下自己。
她看着钮桓屿眉头微微皱起,心想,坏了!我应该不知道他住哪才对啊!
“哈哈…”
邬菀干笑了两声,尝试着掩饰道:“玲玉苑确实是离学校近哈!我前两天凑巧看见你回了玲玉苑。所以大胆一猜,你家是在玲玉苑吧?”
钮桓屿看着邬菀拙劣的演技,决定不再为难她,点了点头。
“果然我没猜错!”邬菀赶忙找补,怕气氛冷下来,“我还怪会观察的。”
邬菀悄悄抬眼观察钮桓屿的表情。她突然发现,现在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钮桓屿的眼睛,没有了头发的遮挡,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漂亮,是瑞凤眼。
钮桓屿没再细究邬菀的弯弯绕,大发慈悲帮助了她。
邬菀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扶着钮桓屿的胳膊,一跳一跳的下了楼,过程艰难,都在凉风中还能被汗黏住的头发里。
“你在这里等着。”钮桓屿扔下这句话,走进了一楼的器材室。
邬菀有些不明所以,只能靠着墙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他推着一个平板小推车来到了邬菀面前。
“速度太慢了,坐上去”钮桓屿说到。
“啊?可以推出学校?”邬菀一脸震惊。
“现在时间晚,又是补课期间,没人管。”钮桓屿话里面有一点对邬菀少见多怪的戏谑。
“哦哦哦。”邬菀赶忙屈着腿跳过去,生怕他嫌麻烦扔下自己。
邬菀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被钮桓屿推着走出了校门。她庆幸春城黑的早、风也大,路上没什么人。
推车偶尔颠簸,晃的她思绪飞扬,街边柳树在月光下摇曳,时不时被风吹落树叶,树叶像坐船一样飘飘荡荡,在空里打着转,最后落在地上。
“其实,我每天都跟在你身后。”邬菀扣了扣手,还是坦然道。
“嗯…”邬菀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李红她们应该是在跟踪我,估计想着给我套个麻袋,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一顿。”邬菀耸了耸肩。
邬菀还是说出了上次他问她的问题。
“有可能。”钮桓屿居然接了话。
“我看着他们比较害怕你,所以跟在你后面,找点安全感。”邬菀又忙添了一句,“不过一开始知道你住玲玉苑真的是巧合!”
“挺聪明的。”钮桓屿一边推着车,一边懒洋洋的说。
邬菀抬头看了钮桓屿一眼笑道:“我也觉着!”
远处看,两个穿着宽松蓝白校服的学生,好像黑夜里的剪影,一高一低,看起来无比和谐。
刺骨的风,在这天晚上居然都变成了保护伞,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有了缓和。
玲玉苑离学校真的很近,一路推着车,也不过才花费了七八分钟。
“同桌,我在E栋,把我放楼下就好了。”邬菀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这个车,嗯……要不我先推回去,明天早上早点还回学校?”
“不用,我来还吧,你明天打算怎么去学校?”钮桓屿好像不经意间一问。
邬菀一下犯了难,“我跳过去?”邬菀自己说着,先笑了出来。
“明天要还车,我还把你推回去,早点下来。”钮桓屿手点了点车,调转了车头,推着车回了H栋。
邬菀看着他瘦高背影推着黑色的小破推车,莫名觉得带上了一股幽默感。
好违和啊,邬菀想到。
邬菀一蹦一跳的进了电梯,进了家门后,闻到了饭香。看到在厨房的邬炜,顿时觉得反胃。
“爸。”邬菀象征性的喊了一句,忍着痛,把脚放了下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邬炜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小菀,吃饭。现在算是步入正轨了,工作交接完了,你要是以后想吃什么,我就能给你做了。这几天在外面吃着还习惯吗?钱够吗?”
邬菀强撑着笑:“够的爸,你不用给我做饭,明天就有晚自习了,我在学校吃。”其实邬菀这些天除了在学校吃一顿午饭以外,没有吃过早饭,晚饭也很少吃,她胃口不好,吃不下多少东西。
邬菀强行用两只脚走到了餐桌前,她尽量保持着平稳,可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脚怎么了?”邬炜从厨房中走出。
“哦,今天不小心磕到了桌角,没什么事。”
邬炜也没再多问,只说了一句“平时小心点。”
和邬炜说的这几句话让邬菀明媚了一天的心情一下就黯淡了。她坐在桌前随意扒拉了两口,就以学习为由进了卧室。
邬炜在饭桌上不停回复消息,没空里邬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