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听护士长说霍毅中来医院了，便打算去找老师说说话。
可谁知，刚到门口就见到了张程鹏的老师屠启明从屋里走出来。
“现在知道了吧？你当那些老大哥真热爱工作啊。”
霍毅中在他身后笑得几分无奈，“话是这么说。这回多谢你。”
屠启明花白浓密的头发因为他的转动上下翻飞，“好了别谢了，一共来了三十分钟，说了二十九分钟谢谢。”
送走了屠启明，霍毅中回头就看见景明站在走廊的拐角。
“呦？！咱们大功臣怎么来了？”
霍毅中朝景明招招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景明心中乍起一片心虚，他怎么觉得小老头今天不怀好意呢……
果然不怀好意，门一关，霍毅中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
这么要紧的事情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岁数大了记不住不知道吗？多打几个能把手指头摁断了吗？
最后说他明目张胆利用张程鹏的事情，好几句都把小老头的家乡话骂出来了。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我这么大岁数一个老师在这儿，平白就想着利用别人去。
“你那么多师兄师姐，用谁不行？最后还让小穆给我打这个电话，你可真好意思。”
穆峻峰给老师打的电话？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按摩，可算是把小老头哄好了。
晚上七点半，景明按照惯例从医院出发回家，走过医院和小区中间的老城区时，他将帽衫的帽子戴了起来。
有点冷。
七点半的天已经黑下来了，悠长的小巷里连风都更凉一些。
景明拿着手机边走边听歌，四周的声音他其实听不太清楚。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再压扁，再拉长，循环往复，景明还踩着影子怪开心的。
忽然，景明身后的小巷拐角冒出来一个黑影，但很快消失了。
景明穿过老城区的巷子约莫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当四周的光再次亮起来，他突然换了个方向，走进更黑的、却通往商场的路。
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
而那个始终跟在景明身后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奇怪地打开了地图。
顺着定位指着的方向，他放大了恒源购物中心。
两人一前一后在细长的巷子里走着，忽然，景明一拐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黑衣服的男人跟着他，拐进来的时候他也是一顿，却见景明转过来没有离开，而是低着头。
男人心上忽然一紧，他终于察觉自己被骗了。
他一直插在口袋的手猛地拿出来转过身就要跑，却在回身的瞬间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摔到了景明的脚边。
男人一股脑爬起来还想跑，却被景明反手一个过肩摔，重重地撂翻在地上。
直到此刻男人才看清楚，他跟着的，哪里是景明，明明是和景明穿着一样衣服、身高差不多的男人。
穆峻峰抓着他的胳膊反手压在地上，直接拽了他的口罩。
纪元穿着景明的衣服蹲下来，一直举着执法记录仪的喻笛也适时地过来，跟穆峻峰一起把人拷上。
“抓我干什么！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
男人说着话转过脸来，赫然就是李燕群。
他看到穆峻峰的一瞬间，脸都绿了，话也不会说了。
穆峻峰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李燕群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夜里的派出所只剩下报警点的灯还亮着，几人顺着长走廊进了办公室。
四周昏暗的氛围让李燕群的舌头打结，连屈也不会叫了。
而景明此时正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听见有动静，他回过头，正露出了他怀里往外伸脑袋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一看到爸爸回来了，“噌”地一下从景明怀里跳出来。
“爸爸！”
纪元立时喜笑颜开地接住了他，抡圆转了一圈，差点踢到李燕群脸上。
穆峻峰快走两步到景明身边，“别担心，人抓到了。”
景明坐在椅子上，穆峻峰站在他身边，跟他说话的时候手搭在他肩上，俨然一副家属的样子。
纪元抱着儿子旺旺一回头，感觉自己都瞎了。
这俩难不成好上了？
景明看着被警员押进屋的李燕群，眉心拧了起来：“他跟了我好几天？”
穆峻峰拍拍的肩膀，“没事，等喻笛问问清楚。”
派出所的同事很喜欢旺旺，有了他在屋里跑跑跳跳，氛围也不算沉重。
约莫半个多小时，喻笛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的笔录递给了穆峻峰：
“李燕□□代说跟踪景医生是刘凯指使的。你们认识吗？”
景明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后和穆峻峰对视一眼笑得颇为无语。
“跟踪我干什么？想弄死我？”景明还真没想到经历过那天的事，刘凯还敢惹他。
喻笛的表情也很无语，他摘下帽子挠挠头：
“刘凯跟他说景医生本来就惹了祸，都被人敲过闷棍的，所以哪怕被发现了，也能冤说是别人打的。”
还会搞这套？
“一点常识都没有……”穆峻峰低声嘀咕了一句。
他要是偷摸研究过跟踪景明的人再跟踪就厉害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意外之喜。
这些个废物。
纪元是穆峻峰临时叫来的，所以都没来得及把旺旺送回家。
眼见着旺旺越来越困，穆峻峰贴心地为干儿子着想，提议先送他们回家。
喻笛和穆峻峰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大概是具体的线上细聊。
可这个交换眼神的动作，同样清楚地落在了景明的眼中。
纪元和旺旺坐上车，旺旺趴在他肩上睡着了，纪元不敢大动，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景明的身上。
他看着穆峻峰和派出所的同事说话道别，尤其是盯着喻笛和穆峻峰的动作，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试探。
纪元觉得穆峻峰要瞒不住了，起码喻笛这个事，要坏菜。
穆峻峰开车先把纪元送回家，再载着景明回了自家小区。
这一回轻车熟路，穆峻峰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可熄了火，景明却没下车，四周黑暗的环境给车里的两个人平添了几分暧昧。
“你认识喻笛。”
景明的话是陈述句。
穆峻峰心里警钟乍响，他回想着刚刚跟喻笛的每一句话，强撑着几分镇定。
“认识，都一个系统的。学校也见过。”
这样的介绍应该听起来不熟的哈。
穆峻峰在心里嘀咕。
停车场不时走来几个路人，零零星星的，给停车场添了些许人气。
“喻笛这人其实挺奇怪的。”景明开始说起喻笛，他声音清透，语速慢慢的，穆峻峰下意识在黑暗中找他的手。
“我打两年多以前刚认识他，他就自来熟。人口普查的时候在我家里转了一圈，稀里糊涂给我装了个烟雾报警器。”
“哈，他这人确实，有点危机意识，人很好的。”穆峻峰并没注意到景明话里话外的试探。
“我总在上下班的路上遇见他，一开始只是打个招呼，后来他几乎每一回都能边唠嗑边给我送回家。”
景明任由穆峻峰捏着他的手指，刮着他的掌心，那股子酥麻的触感让他动了动手指。
“再后来，穆峻峰，我发现你跟喻笛总是交叉出现，你常问我在家附近有没有奇怪的人，我不得不多想。”
直到这句话，穆峻峰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景明的陷阱里，他预备松手，却被景明有力地手指突然扥了回来。
十指相扣的掌心温热地贴在一起。
景明看着他，用力将他抓到自己身边，用空着的手摸他的脸颊。
“喻笛是你送到我身边的对吧？是你让喻笛装模作样地保护我，对吧。”
盯着景明的眼睛，穆峻峰的脖子像是梗住了，一点摇不动，他咬紧的牙关难以抑制地松掉了。
“一月为期，我给你机会，今天我不要理由，我要结果。是，还是不是？”
景明近乎命令的语气让穆峻峰的喉结上下滚动，距离太近了，而且他扣着的手真的很用力。
“说话。”
景明轻轻用手掌拍了拍穆峻峰的脸，让他回回神。
“……是。”
穆峻峰的手心肯定出汗了，他不老实地想把手缩回来，却再次被景明按住。
他只见景明突然凑过来，安全带的卡扣“咔哒”一声弹开，景明身上的消毒水味就欺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景明唇膏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水蜜桃味，香香的，不腻人。
水声在车厢里毫无规律地响着，穆峻峰的手也顺势抚上景明的脖子，他轻轻托着景明的后脑，用力加深这个吻。
车窗上斑斑点点地落下些许雨滴，路灯昏黄的光从车窗挤进去。
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像是一尾锦鲤，在水中肆意地游动。
那饱满的果冻在唇齿间流连忘返，一瞬交叠的丝丝凉意没有让热意消退，反而如热锅上的水滴颤抖滚动，愈发难以收拾。
景明抓着穆峻峰的衣领轻轻推开换气，余光瞥见窗户上的雨点：
“……下雨了。”
穆峻峰的手蹭着他的背，嘴唇在他脖颈上轻轻落下点点吻痕：
“……好哥哥，再亲一下……”
景明的手指钻进他毛茸茸的头发里，像在安抚一条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