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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童锁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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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密道的青苔漫过第九块方砖时,上官佩的袖箭正卡在机关锁眼。独孤珩的残臂绷带垂在暗门浮雕的玄鸟喙间,那衔着的玉球突然转动——竟是七岁那年她打碎的先帝琉璃盏残片所制。

"咔嗒。"

青铜门扉应声而开,积尘簌簌惊起。上官佩的宫灯照见满室悬挂的布偶,每个心口都钉着褪色剑穗,穗尾金线系着泛黄纸条。

"壬戌年三月初七,佩佩猎虎坠崖。"她扯下木偶旁的字条,指尖抚过微型箭囊——正是十二岁生辰那日遗失的旧物。箭镞刻着蝇头小楷:"孤在崖底守了七夜"。

暗室深处的冰鉴突然迸裂,三百只竹蜻蜓振翅而出。上官佩劈开冰层,见每片薄冰都封着生辰帖——从垂髫到及笄,她的八字与暴君批阅奏折的朱砂印泥交叠成卦象。

"坎卦六三,来之坎坎。"独孤珩的残臂忽从身后环住她,焦骨捏着半枚卜甲,"当年钦天监说你我命格相克,朕便拆了七座观星台。"他扯落梁上悬挂的布偶阵,丝线缠绕处显出洛河舆图,"这些玩物,是朕向司命星君买的筹码。"

上官佩的剑穗绞碎竹蜻蜓,翅骨里掉出巫族密卷。永和二十三年的祭文上,她父亲上官敬的亲笔朱批赫然在目:"以女为祭,改独孤命盘"。而暴君在旁批注:"以命换命,幸甚至哉"。

五更梆子撞碎冰鉴,暗室地砖忽现卦阵。上官佩踏着生辰八字方位,在震位挖出鎏金妆奁——内藏她抓周时紧握的断剑,剑柄缠着褪色布条,浸透经年血渍。

"这剑上的毒……"她嗅到孔雀胆的苦味,"是当年东宫暗杀案的凶器?"

"是解药。"

暴君残臂忽折剑身,断刃中空处滚出褐丸,"庆元二十三年你中蛊毒,朕用此刃割腕取血,混着孔雀胆炼成解毒丹。"他忽然咳嗽着撕开衣襟,心口疤痕如蛛网蔓延,"每颗解药,都是朕的一魄。"

晨光刺破暗室时,上官佩在妆奁夹层找到巫族命盘。三百个竹制小人在盘中列阵,每个背后都刻着她的八字。暴君残臂轻拨命盘,竹人突然化作盐粒,凝成洛河堤坝的微缩模型。

"这些玩物,是朕与天争命的棋局。"他碾碎盐粒中裹着的蛊卵,"佩佩可知,你每世重生,朕都要重摆一遍这命盘。"

上官佩执命盘立于卦阵中央,暴君残臂垂落断剑。晨光中三百竹蜻蜓驮着褪色剑穗飞出密室,没入洛河新堤的晨曦。

鎏金妆奁的铜锁"咔嗒"弹开,褪色剑穗突然缠住上官佩的手腕。她望着满室随卦阵转动的竹蜻蜓,忽然抓起断剑割破掌心,将血珠洒向命盘中央的洛河微缩堤坝。

"独孤珩,你当我是三岁稚儿?"

她劈手扯落他残臂的绷带,焦皮下新生的皮肉赫然刻着三百个"佩"字——每个字迹都对应一件玩物的生辰。

十二岁那架竹蜻蜓的翅骨上,细如蚊蝇的刻痕写着:"朕愿作佩佩掌中竹骨,换她一世扶摇"。

暴君忽然低笑,残臂抓起褪色的布老虎:"庆元二十三年你高热不退,这虎肚里塞着天山雪莲。"他指尖挑开虎尾线头,干枯的花瓣混着褐血簌簌而落,"那夜朕剜骨取髓入药,倒比剜心痛快些。"

上官佩的耳坠撞碎在冰鉴上,玉屑凝成她七岁生辰的画面——少年帝王蜷缩在冷宫墙角,正将冻裂的手指伸进药炉,熔断镣铐为她煨一碗桂花糖。

"为何不早说?"

她攥着竹蜻蜓的手背青筋暴起。

"说了,便不配护你。"

独孤珩残臂忽展,满室玩物应声坠地。褪色剑穗在血泊中游走,金线勾出洛河堤坝的裂缝,"三日后洪峰过境,这些孩童把戏……"他忽然咬断半截竹骨塞进她掌心,"该换真正的棋局了。"

子夜惊雷劈开暗室,上官佩在震位卦象中发现青铜匣。匣内躺着把缠满褪色剑穗的桃木剑——七岁猎虎那日折断的旧物,剑柄处新刻的往生咒泛着血光。

"这把剑饮过朕的心头血,可斩天命。"暴君残臂忽折,焦骨在桃木剑身擦出火星,"佩佩若要恨,便用它刺穿这局。"

上官佩突然挥剑斩碎命盘,三百竹人在烈焰中化作灰雁。她扯过暴君残臂,将当年断剑的布条缠上他渗血的手腕:"独孤珩,你欠我的债——"指尖拂过他心口疤痕,"得用余生来还利息。"

晨光穿透竹蜻蜓的残翅时,洛河方向传来堤坝崩塌的轰鸣。上官佩将桃木剑系在腰间,褪色剑穗缠住暴君残臂:"治完水患,你我再算这二十一年的糊涂账。"

上官佩拽着暴君手腕踏出密室,晨光将两人影子投在《山河社稷图》上。洛河洪峰在舆图间奔涌,三百只竹蜻蜓残骸顺流而下,化作赈灾粮船上的旌旗。

洛河冰面裂开第七道缝隙时,上官佩腰间的桃木剑突然发烫。独孤珩残臂的绷带浸透黑血,正死死攥着巫族刺客的颈骨——那人后颈的刺青遇热融化,竟显出一幅洛河舆图,标注着冰池的位置。

"把剑给我!"

暴君嘶吼着劈手夺过桃木剑,断刃刺入冰层。裂纹瞬间蔓延成星图,冰面下浮出三百具青铜棺,棺盖玄鸟纹与她腕间褪色剑穗共鸣震颤。

上官佩的银簪挑开刺客衣襟,掉落的冰晶里裹着子母蛊:"他们在上游投了……"

话音未落,桃木剑柄的朱砂咒文突然爆裂,寒毒顺着剑穗窜入经脉。

冰窟的磷火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独孤珩残臂扯落浸毒的衣袍,心口往生阵的红线正急速消退:"寒毒入髓,需引至冰池。"他赤身撞碎冰壁,将人拽入刺骨寒潭。

上官佩的指尖刚触到他脊背疤痕,就被翻涌的冰水呛住。

暴君忽然咬破她耳垂,混着血的喘息喷在颈侧:"这池底沉着朕的七魄,比你的恨意更冷。"

冰层下的青铜棺突然开阖,浮出十二盏鲛人灯。

上官佩在冷焰中看见幼年画面——十岁冬夜她跌入冰湖,少年帝王砸碎三尺冰面,用胸膛替她暖回心跳。而此刻他残臂的旧伤正渗出金粉,与当年冰碴刺破的伤口重合。

"别乱动。"暴君突然将她双腿缠在腰间,赤衤果脊背贴上冰壁,"你体内有巫族血咒,与朕的寒毒相生相克。"他残臂捏碎棺中冰髓,将粉末抹在她心口往生阵上,"当年你父用这咒术控我,如今倒成了保命符。"

子夜月光穿透冰层,上官佩忽然发觉他肋下新伤——正是桃木剑的切口。暗红的血肉间嵌着冰晶,凝成她生辰八字的纹路:"你早知剑上有毒?"

"庆元二十三年你中蛊,朕就是这般替你引毒。"独孤珩残臂忽然扣住她后颈,带着血腥气的吻落在结痂的剑伤处,"恨朕就咬深些,这身子早该还你。"

五更梆子声自冰面传来,三百巫族死士破冰而入。上官佩扯过暴君残臂覆在身前,桃木剑沾着两人混合的血,在冰壁刻出洛河改道图:"独孤珩,要死也得先治完水!"

两人/赤/身/交/颈立于冰池,巫箭雨悬停头顶。青铜棺中浮起的冰髓凝成巨大玄鸟,衔着褪色剑穗撞破冰层。

冰池底部的青铜锁链突然绷断,上官佩的桃木剑被震落深渊。

独孤珩残臂箍紧她的腰际,两人随漩涡坠向池底时,磷火映出青玉碑上的朱砂字——"上官佩卒于景明元年三月初七",正是她重生那日的生辰八字。

"别碰碑文!"暴君残臂挥出冰镐,凿碎的玉屑却凝成血符。三百道锁魂链自暗河浮起,末端系着冰晶雕琢的命牌——每块都拓着她的掌纹,边缘刻着暴君批阅奏折的朱批。

上官佩的耳坠迸裂,玉髓嵌入命牌凹槽。冰池突然沸腾,池底浮出玄铁棺椁——棺内女尸着皇后朝服,心口插着的正是她前世自戕的银簪。独孤珩残臂突然暴起青筋,焦骨捏碎棺盖符咒:"巫族用你的替身尸炼傀,这局布了二十年!"

……

子夜惊雷劈裂冰层,上官佩在棺椁夹层找到《命格簿》。永和二十三年的批注页上,她父亲的字迹浸着黑血:"借女命格养龙气"。而旁侧添着暴君朱批:"以冰髓为引,偷天换日"。

"原来我才是镇河的石碑?"她扯断锁魂链,链环竟是用抓周礼的断剑熔铸。

独孤珩残臂忽折冰镐,蘸着心口血在冰壁勾画洛河舆图:"庆元二十三年洪灾,朕熔了九座冰池才保住你魂魄。"他将冰髓粉抹在她命牌裂痕处,"现在该把偷来的命——"

天穹突然降下火陨石,冰池化作沸腾的汤镬。暴君撕开往生阵的疤痕,剜出嵌在骨缝的七枚冰髓:"吞下去!这些是朕用历代暴君颅骨炼的!"

上官佩齿关咬碎冰髓的刹那,三百具玄铁棺椁同时开启。每具尸身的心口都插着褪色剑穗,穗尾金线连成改道图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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