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呆呆地看着二人,东方落微微扬着头,眼神带着点倨傲地俯视着木生,秦澜站在他背后,头微微低着,半靠不靠的样子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要找自家大人告状的小孩一样,心安理得地任那个手无寸铁也没半点功夫的人类在他前面顶着。
一眼望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个儿矮的罩着个儿高的呢。
且说那东方落,义无反顾的一脚迈出去了,狠话也张牙舞爪地放了。他惯是会唬人的,本就是天生的贵公子,一个睥睨凡尘的眼神瞪过去,愣是把那原本就被秦澜撞的七荤八素的木族骇地站在原地,竟是动也不敢动了。
对面,那木生依旧阴冷着一张脸,似乎绝不相信举族之力居然奈何不了一个海族,不怀好意的样子看起来就没憋什么好屁。
就这么僵持不下的几秒,秦澜就跟休息好了恢复元气了似的,重新站直了身子:“现在能让我们走了吗?”
木生没言语,但也没再做出阻拦的动作。秦澜一把拨开挡在他面前东方落,继而抓起他的手腕,率先朝前走去。
木离思索了一秒,觉得留在原地必然是个被木生千刀万剐的下场,遂快走两步,紧紧跟在秦澜身后。
经过木生身边时,她蓦得感觉到一阵威压。那是来自血脉里的压制,滔天般的气息瞬间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秦澜眯了眯眼,接着,从他体内爆发出一阵更加凶悍的气息。
空中,两股无形的威压骤然撞在一起。这不是灵能的比拼,而是血脉的比拼,也就是二人背后的神明在比拼。
正是当年创造了木族和海族的木神与海神。
木生的背后渐渐出现了一道只有秦澜能看见的虚影,正是当年创造了木族的木神,那是个有着一头浅绿色长发的少女,若是以人类的目光看上去,竟约莫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大。巧笑倩兮的模样十分俏皮。
而秦澜背后也出现了海神的巨大虚影,看上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湛蓝的双眸看上去像是蕴含着大海一般,浩瀚无垠。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秦澜的身后倏地又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当这道虚影出现时,他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暴涨,瞬间击碎了木生背后的木神虚影,在林中掀起了一阵狂风,将那木生吹的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木生没顾及上自己的失态,在一个木族的搀扶下堪堪站稳后,一只手指着秦澜不停颤抖,就好像刚刚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似的:“你,你......”
秦澜冷哼一声,拽着东方落继续朝前走去,没理会木生。
其余根本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一场神明之间的较量的木族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待三人完全走出木族视线,又在林子里穿行了数百米后,秦澜才松开东方落的手腕,背靠着大树直接坐下了。
东方落连忙抽回自己的手——秦澜拉着的时候,他怕惹这位爷生气,一直没敢怎么动弹——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嘟囔道:“好凉好凉,手都要没知觉了......”
秦澜:......
接着,秦澜的视线忽然瞄到了一言不发却始终跟在二人身后的木离:“你自由了,你可以走了。”
木离先是一怔,接着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看上去没有要走意思。
“我,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细如蚊蝇般说完这句话,木离像是受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打击似的,一脸的心灰意冷,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活脱脱的万念俱灰。
东方落很合时宜地接了一句:“好可怜啊。”接着转头看向秦澜:“我们带她一起走吧?感觉木族那个老东西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秦澜嘴角抽了抽,深感自己马上就要从独来独往的海族少族长摇身一变成为专业收容无家可归小动物的善良人士。而且那小动物分明狡诈异常,时常还为他惹出不少平白无故的麻烦,但总冷不丁地跳出来为他舔舐伤口似的,贴心得很,叫他早就冻成了石头的心化开了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缝,之前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是再也挂不住了。
虽然他没有心脏,但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感情呢?
接着他视线忽然瞄到了一边用期待眼神盯着自己的东方落身上,眉心没忍住跳了跳,倏地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明知刚才那些腹诽后者是绝不可能得知的,却平白多了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心里这般想着,口中却是万万不可能说出那些个话来的:“碰到个人就叫我带着走,当我这里是收容所吗?”
东方落被秦澜这冷冰冰的态度糊了一脸的冰碴子,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木离就出声:“我可以帮你治伤的,你是中了火毒吧?”
又是两个从未听说过的字眼“火毒”砸在了东方落的脑门上。
“你还知道火毒?”秦澜掀起眼皮看她,“火族生活在起唳国,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像是触到了木离的伤心事,她又低下头去:“木族以前也生活在起唳国的旁边。但是后来火族投靠了起唳国的人类,我们的生存环境被一再压缩,才举族搬到这里。”
她顿了下,又接着说道:“这是族里代代相传的故事,长辈们用这个激励我们要努力修炼,这样才能不被欺负。才不会再次遭受颠沛流离、背井离乡的痛苦。”
“你能治秦澜体内的毒?”这时,东方落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好像他对刚才那段闻者落泪的伤心故事全然不关心。
木离点了点头:“能治一点,这要看这火毒来源的那个火族的修为是不是在我之上了......”
“那太好了,快给他治吧!”东方落麻溜地在原地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顺便教教我,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学医了。”
秦澜背靠着大树,瞄了东方落一眼,感觉自从认识以来,估计只有这句话是他完全出自内心的真话了。
木离也在秦澜面前坐了下来,接着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难事似的,支支吾吾:“那个,你这火毒......侵蚀到哪里了?”
“未到心脉。”秦澜答了一句,接着抬起手囫囵几下把上衣的领子拉开了,大半个胸膛暴露在外,“你自己看吧。”
东方落自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近距离观看病人症状”的机会,伸着头也去看。只见那有些苍白的胸膛正中间,一个水滴状的蓝色印记正发着微弱的光,再淡一点就要看不见了。在这蓝色印记周遭几厘米的地方,一道道狰狞的红色痕迹爬满了整个胸膛,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要把那看似柔弱的蓝色印记给一口吞下。
但那些红色痕迹暂时还奈何不了那蓝色印记,于是只能转而向别处攻去。
木离见状,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之前那副一蹶不振的气场一瞬便散了:“这绝非是普通的火族产出的火毒,一定是火族中实力极强的族人身上带着的火毒,不然不会侵蚀得这么严重,而是会在你体内灵能一波波的冲刷下被逐渐淡化,最后散去。这些毒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在发现无法侵占你的心脉后立马转变目标向四周扩散,绝非凡物。”
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话听的东方落一愣一愣的,他一不知道火族是啥玩意,二不知道火毒是何方神圣,干脆从怀里又掏出那本翻烂了的《五族起源》,一下就精准地翻到了火族的介绍,当下便旁若无人地念出声来:
“火族,生活在起唳国国内,红色头发和瞳孔极易辨认。善控火,体内含有剧烈火毒,可要人性命。注:此族似乎与海族有世仇,曾在离海海边爆发族群大战,大战后火族归顺起唳国,曾帮助人类一起捕杀海族......”
直到木离戳了戳他的胳膊,东方落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一旁的秦澜正盯着他,眼睛里好像结了冰。
东方落连忙在秦澜没把他那破书撕个粉身碎骨之前把那书重又揣回了怀里,从善如流地坐到了秦澜的旁边安抚道:“好了,别发那么大火,这里又没有火族,先让木离为你疗伤吧?”
秦澜赤色的瞳孔盯了东方落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前者似是平静了下来,眸中的情绪逐渐淡去。
木离也撸起袖子摆出一副准备疗伤的架势。
“对了,”东方落倏地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秦澜,“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啊?”接着,他四下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了一段树枝,递给秦澜:“你给我写一下吧。”接着又指了指旁边湿润的泥土。
秦澜接过树枝,半天也不动手,眼神似乎有些飘忽不定,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凶戾的样子,变了个人似的。只听他幽幽道:“我不会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