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鸟鸣啁啾,微风习习。
清晨带了暖意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到床边,以及垂落在床边的那只白皙纤匀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手指极轻地动了一下,似乎有要醒来的趋势。
许佳禾缓缓掀开眼皮,视线还有些许模糊。她睡意惺忪地眨了眨眼,几秒后,视野里的那盏吊灯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嗯……
天花板上的灯怎么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是换过了吗?
大脑迟缓地思考着,许佳禾被困意紧紧缠绕,忍不住再次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那对明澈如水般的眸子倏地睁开。仔细瞧,方才那里面的迷蒙困倦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空气几乎落针可闻。
许佳禾瞳孔骤缩,深吸一口气,动作僵硬地一点点转过脑袋,心里抱有一丝侥幸。但很快,这丝侥幸就被近在咫尺的那张帅脸打得分崩离析。
“……”
因着距离太近,两人几乎鼻尖相对。
也因此,许佳禾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将面前熟睡的男人吵醒。与平时不同,睡梦中的柏梵身上少了平时那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额前碎发松散凌乱,眉宇舒展。
整个人看上去慵懒至极。
似乎……还多了几分柔软。
这个想法冒出来,许佳禾的视线不自觉在柏梵的脸上停留得久了些。
饶是还未洗漱,男人的眼眉也像是加重了浓墨一般,睫毛长而细密,好似两把小刷子。
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和唇形好看的薄唇。
像个沉睡万年的妖精。
视线稍挪,男人的嘴角和锁骨有两处极为醒目的咬痕,还能明显看出始作俑者的牙齿轮廓。凑近看,有些地方似乎还破了点儿皮,结了层浅浅的血痂。
无一不昭示着昨晚战况激烈。
顺着这些齿痕,一些面红耳赤的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重新钻入许佳禾的脑海里。
许佳禾顿时觉得耳根发烫,呼吸都有些乱了拍。
她赶忙撇开目光,将那些火热的画面甩出脑袋,正想下床逃离当前的困境。谁知刚想起身,却发现柏梵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上。
修长的指节无意识地贴着她的小腹。
显得亲昵而自然。
见状,许佳禾动作一顿,在心里无声哀嚎着。原因无他,只因刚刚那一动,她瞬间觉得浑身上下像被打碎重组过了一般,隐隐泛着酸疼。
比体侧跑完八百米的第二天还要折磨人。
“……”腰好痛哦。
许佳禾攥了攥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男人线条紧实的小臂一点点从自己身上挪开,整个过程中,她密切关注着柏梵的反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回头确定柏梵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瞅准机会,轻轻掀开被子,一骨碌滚下床。
捕鱼节这半个多月来,民宿和“干杯”的客流量都迎来了高峰期。作为海边为数不多的隐形劳动力,柏梵自然不可避免地被拉去帮忙。
比起她,他算是实实在在地忙碌了一阵子,昨晚两人又……
也难怪他睡得那么沉。
许佳禾收回目光,慢慢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这才觉察腿间并无太多不适感,全身格外清爽,身上也不知何时套了件宽松干净的白T。
想来是昨晚柏梵帮她清理过。
不过……
好像也只有这一件衣服了。
因为是柏梵的尺码,领口处显得松松垮垮,露出了大片雪白的锁骨。
许佳禾低头看去,发现胸前的肌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吻痕,像落了一个春天的花瓣。掀开领口,里面的光景则更为“惨烈”。
就连腿心都落了两点。
“……”
不用照镜子,许佳禾都知道脖子上肯定也未能幸免。
她捂了捂脸,也无法阻止目光所及之处,每一个吻痕从她心里带出昨晚发生的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尽管很想自欺欺人。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们真的睡了!!!
室内被光线照得通透明亮,少女的指缝里溢出丝丝绯色。
许佳禾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她抬起手,胡乱对着两侧脸颊扇了扇风,企图将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与此同时,大脑冒出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里。
想到这儿,许佳禾一面蹑手蹑脚地朝着房间门口移动,一面扭头搜寻着自己的衣服。
刚走到床尾,就瞧见了两人昨晚耳鬓厮磨间,无情丢弃在地板上的衣物。她蹲下身,刚想捡起地上的裙子换上。
谁知拿到手里才发现。
昨晚还灵动飘逸的浅色长裙,现下已然变成了几块图案精美的碎片……
“……”
气氛凝固一瞬。
只余空气缓缓流动的细微声响。
来不及多想,许佳禾呆滞两秒后,果断将手里的碎布料往后一丢。
她猫着身子,从地板上找到自己的贴身衣物换上,然后踮着脚尖穿过一地散落的衣服,小跑着冲向玄关。
许佳禾战战兢兢地将门拉开一条细缝。
确认此时外面走廊没人后,她鬼使神差地回眸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影,旋即偷偷溜了出去,一气呵成地跑回自己房间。
/
关上门,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
许佳禾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新鲜氧气,只觉得心跳得很快。待呼吸稍稍平复,她神思不属地走到床边,整个人扑进被子里。
一会儿捶床,一会儿来回打滚。
半晌后,许佳禾猛然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双手抱头,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天哪。
她真的把柏梵睡了!
她居然真的贪恋美色、色心大起、色胆包天把柏梵给睡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
之前老爷子安排相亲却被她放了鸽子的联姻对象。
最最关键和要命的是,对方还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这种情况下。
她想负责也没那个胆儿啊!
说不定刚坦白完,就会和她的裙子一样,被撕成碎片的呜呜呜……
难道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昨晚只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游戏,然后心安理得地,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相处吗?
那之后呢?
他们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云城,一旦离开这里,回到现实生活,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她不想这样。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怎么办?怎么办?”
许佳禾抓了抓头发,整个人混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脑飞速运转着。
对!
——跑!
她得跑!
只要以后两个人不再碰面,亦或是等他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她和柏梵的一切就可以好好的,停留在昨天那个晚上。
就当是在云城发生的一场美梦。
思及此,许佳禾瞬间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动作迅速地冲进卫生间,换了身衣服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合上行李箱之前,余光瞥见箱子角落里安静躺着的黑色绒布盒,许佳禾的动作顿了顿,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四个小时后,梧川市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的某间豪华独立病房内。
“什么?你把人家给睡了!”
一道清越明亮的女声难掩惊讶。
许佳禾跟没骨头似的倒在软沙发上,双手支着下巴。
闻言苦着脸点点头。
“睡完还溜了!!”
沙发另一端,一位长相明艳姣好、穿着粉色病号服的年轻女生继续精辟总结。
“……”
听到这话,许佳禾自暴自弃地松开手,任由自己一脸栽进沙发扶手里,全身上下都写着“别理我,让我静静”和“不想面对现实”。
难得见到许佳禾蔫儿了吧唧的样子,苏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作为朋友,我鄙视你。但同为新时代女性,我只能说——”
许佳禾闷哼:“?”
“干得漂亮!”
“……”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苏职指尖轻点下巴,眼神意味深长:“你还有当‘渣女’的潜质呀!”
“……”
许佳禾看不过苏职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倏地坐直身体,伸手掐了把她手感极好的脸蛋,威胁道:“姑奶奶,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话落,苏职立马配合地举手投降。
须臾打趣道:“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我是行动派,结果某人比我下手还快!”
“……”
许佳禾:不是她还能是谁。
发小兼死党的苏职在住院之前,和自己的主治医生有些阳错阳差的小误会。住院后又突然对人家有了点儿意思,想要调戏人家端方雅正的季医生,结果就是进展超乎想象的顺利。
许佳禾旅行出发前,在医院偶然撞见两人老夫老妻式的互动,就半开玩笑地揶揄了一句:此等小女子乃行动派也。
谁能想到回旋镖那么快就扎到她自己身上。
两人尽管一直保持着联系。
但两个月不见,一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苏职住院不能随便出去,自然对外面发生的事物格外新鲜,许佳禾便跟她描述着这一路旅行的所见所闻和趣事。
说到最后,许佳禾恍然发觉。
似乎有她在的地方,就永远逃不开那个人的身影……
原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已经如秋冬季清晨的雾气一般,严丝合缝地闯入了她生活的每个角落。
温和而霸道地,将她牢牢包裹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