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林燕独坐新房，铜镜里映出她素白的面庞。窗棂外，月光如水，将竹影斑驳地投在青石板上。她轻抚腕间玉镯，冰凉的触感提醒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李雪竹的话犹在耳畔，可李绍清那疏离的态度，却如同一层薄雾，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

正出神间，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轻响，李绍清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夜色的寒气，眉眼在烛火下显得愈发冷峻。

“今日之事，让你为难了。”李绍清打破沉默，声音低沉。

林燕微微一怔，未曾料到他会主动开口。她福了福身，轻声道：“夫君言重了，长姐也是为李家着想。”

李绍清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的轻笑一声，却无半分笑意：“阿姐总说我倔，却不知有些事，由不得我不倔。”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林燕，“我虽心中只有景玥一人。但既应了阿姐，便会守诺。”

林燕心中泛起涟漪，犹豫片刻，终还是未说话。

林燕望着李绍清悬挂于腰间的那枚锈迹斑斑的铜哨，烛火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映得忽明忽暗。窗外檐角铜铃被夜风扯着呜咽，倒像是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泾洲传来的号角。

林燕腕间玉镯突然撞上妆奁，清脆声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她望着铜镜里交叠的身影，忽然想起白日李雪竹攥着她的手说“男人要看做了什么”，指尖不自觉抚过衣服上的金线纹路。

“明日我让人备些伤药。”她娓娓说道。“听说泾洲苦寒，金疮药容易上冻，我寻了西域来的方子，熬成膏状便于保存。让驿站送往泾洲。”

“林姑娘不必费心。”李绍清忽然冷笑，“你我不过是阿姐定下的婚约，何苦......如此讨好我”

林燕垂眸凝视着腕间玉镯流转的冷光，烛火在她眼底碎成点点寒星。她缓缓转身：“夫君误会了。”声音像屋檐垂落的冰棱，清凌凌砸在青砖地上，“泾洲戍边将士守我山河，保大汉太平，这伤药不过是尽些绵薄心意，与你我婚约并无干系。”

李绍清猛地转身，腰间铜哨撞出闷响。他看着眼前女子挺直的脊背，月光顺着她乌发流淌，在绸缎上凝成霜色。记忆里的景玥总爱倚在他肩头撒娇，而面前这人，虽面容温婉，但说出的话像是浸着腊月的雪：“你可知这些年泾洲死了多少人？”他逼近两步，带着西北风雪的气息扑面而来，“送几罐伤药就能抚平伤痛？”

林燕垂眸盯着地上晃动的烛影，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是我考虑不周。”话音落下时，她已转身从木架取下一卷泛黄舆图，素白指尖拂过泾洲边界处晕染的墨痕，“比起伤药，西北更需冬衣、粮草、箭矢。明日我便修书给父亲，让他从江安调拨物资。”

李绍清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如淬了冰的箭，冷冷射向林燕：“朝廷自会送物资过去，大汉疆域辽阔，兵强马壮，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一个小小州府来支援的地步。”他语气冰冷，字字如刀，满是不屑，“林姑娘与其在这操心泾洲之事，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府中内务上，这般玲珑心思用错了地方，可就不好了。”说罢，他快步转身离开。

门被重重推开，夜风卷着桂花香扑进屋内。

看来，又被误会了。林燕托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