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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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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打着旋儿风,抽得人身子生寒,张子詹从船舱里钻出来,望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人,赶紧拢紧衣衫,疾步从舢板走下。

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李昀身前。

躬身道:“世子,二十艘船已经装运完毕,现在江风刮起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就能开船。”

暮色沉沉,西落的余光落在江面,金闪荡漾。

长身而立的男人,两指一捻,斗笠微抬,显出俊逸的颌骨。

男人眨动漆黑的瞳孔,默不作声看了眼张子詹。

张子詹低头。

前襟的外袍上不知何时粘上了谷壳,在墨色的衣料上十分打眼。他赶紧伸手拂去。

急言道:“属下疏忽了。”

男人并未追究,颔首低沉道:“让艄公都盯紧些,务必赶在结冰前达到登州。”

如今朔北即将入寒,戍边将士都在等着储粮挨冬,李昀从沈介那揩出来的漕粮,先用商船藏着押运了一万石准备赴北送到登州口岸,剩下的路李昀已经通知了父亲燕王派人前来接应。

“是。”张子詹说完一事,又将眼睛瞟向不远处的水面。

低语道:“世子,凌绝回来了。”

男人转头,不远处,数十艘运送货物的商船之后,确有两艘小船摇荡在水面上。

乌色的帘子围着,看不清,也不并打眼。

“带了多少人手?”

“一共二十二人。”

半月前,李昀吩咐凌绝赶回塞北,从先锋营挑出来些人手秘密前往江南。

先锋营原是燕王府里的护卫,后来跟着燕王赴北守边单独划分出来,里面都是身手绝顶的死士,这一次自然是遵循李昀的分派,为机密要事而来。

为了铲除杨昆,李昀想了多重对策,最后还是决定——暗杀。

杨昆一死,既能平了江南的民愤,也能清了从沈介那夺来的三十万石粮食的帐目。

如今恰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半月后,杨昆的父亲在台州老家庆贺寿诞,杨昆必定会赶回家中,当然,攀附他的鹰犬儿徒也会觍脸前贺。

台州近海,常有海患,凌绝此次带过来的死士便是要扮成海盗上岸袭扰。

月色高悬夜,便是杀人时。

男人转过头来,眼睛微眯,“好,按照计划行事。”

张子詹默了一会,忍不住开口,“世子,您要不跟着商船先行离开,杨昆若出了事情,属下……怕查到您身上来。”

“不必,我走了反到会惹人怀疑。”

李昀自然是有别的打算,待台州一乱,朝廷便会紧盯海防,内河的巡查无法顾及,届时,可以趁乱将剩下的二十多万石的粮食运走。

“只是三叔那边……”男人顿了一声。

张子詹顿时明白世子指的是何人,台州一带的海防都是潞王负责,潞王是皇上三子,燕王的胞弟,和燕王府的关系甚密。如今世子要借刀杀人,怕是会连累潞王受责。

问询道:“要不要属下先去和潞王爷知会一声?”

男人点头。

“我一会写封信,你亲自送到三叔的驻地去。”

*

一路穿过热闹民巷,怀德的马车到了沈府。

赵管家在府邸前等候多时,见马车一停,赶紧上前掀起了车帘,笑着脸,敬道:“奴才一早便候着了,终于等来了姑娘。”

一向冷刻的男人脸上扯着生硬的笑,分外惊悚,怀德吓得连连后撤,最终从另一侧跳下了马车。

她心里泛着嘀咕,赵管家这个样子,怕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帮忙。

“奴才是想着给姑娘赔个不是,原来不知道姑娘的身份,对待姑娘多有不周,还请姑娘见谅。”

不是找自己办事就好。

怀德瞧了一眼高悬的沈府门楹。

初入沈府时,自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再次登门,已经成了沈小姐的坐上宾。阖府的下人们就算心里不忿,可面上却都要给她一个笑模样。

当然,也少不了有人要赶着巴结她。

可怀德委实不喜这前后两张脸面,她忙应道:“可不敢辛苦您,我自己进去找小姐就成,您忙您的,放心,我丢不了。”

撂下话,怀德便一溜烟小跑向前。

“怀德姑娘,怀德……”

赵管家还在身后唤,怀德脚上使力,将人远远甩在身后。

她才不傻,再不走,怕是真有事要求着她了……

微喘着气,一路跑到了求真阁,绕过藏书楼,后面便是沈婉清的院落。

静悄悄的,隔着月廊,见一对仆人正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夕阳散在光疏的枝头上,终不复上个月繁花簇头的盛景,廊下摆着盆栽的水仙,如今也收了回去,徒留一片空寂。

蕉月正在屋檐下,手里扇着蒲扇,一炉架在炭火上的瓷罐,映红了人脸。

“蕉月!”

听见动静抬头,蕉月的脸色更红了,惊喜地提起声量,“怀德!”

一边扭过身子向里喊道:“小姐,怀德来啦!”

怀德也笑着向里走。

下一刻,她不适地皱鼻。

风中携着浓重的苦味直冲鼻腔,寻着味道,看到了炭炉旁边放置的药罐。

她看向蕉月。

蕉月裂着嘴刚要说话,主屋里已经有人喊道,“快,快进来。”

轻哑的声线透过门扉淡淡传来。

怀德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蕉月,应了声后踏入室内。

金秋十月的天,还不算太冷,可屋内打着三重帘帐,婢女们依次掀起了厚重的织锦围帐,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怀德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沈婉清。

一身藕粉的里衣,青丝散着,未施粉黛。面上不见血色,只颧骨上有淡淡的红。

显然是病了。

怀德想上前,又唯恐自己的一身凉气袭扰了她,踌躇着站在原地。

“不碍事,你快些过来。”

沈婉清看出了怀德的顾虑,朝她淡笑着,一边让葵樱挪来一方绣墩放在床前。

“你坐过来和我说说话,我都闷了好些时日了。”

怀德挪步过来,不忍开口道:“这是怎么了?上次来还好好的。”

“天气转凉便会这样——”

只说了两句,脸色突然涨红,接连几声厉咳,咳得沈婉清腰背弓弯下去。

怀德凑身到沈婉清身后,手掌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抚着顺气。

缓了一会,人好了一些。

沈婉清眼眶凝着泪,纤指拽着怀德的衣袖,弱声道:“无碍,你坐下吧。”

怀德乖乖坐下,看着更见消瘦的沈婉清,心里不由得怜惜。

抿嘴道:“我应该早些来看望小姐,都怪我,前些日子只顾着书肆。”

“哪里说得这些话呢?”

沈婉清舒了一口气,淡淡道:“书肆开张那日我原是想去的,可我这身子,哎,只好托了哥哥将贺礼送到,不知你喜不喜欢?”

怀德眼眸微垂,想起沈周,再瞧着病色缠绵的沈婉清。

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怀德掩下思绪,只笑道:“当然喜欢,小姐给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原本我还嫌铺子里间有些开阔,这回,松涛石林坐屏一置,正好可以分隔空间,还添了几分文风雅致。另外小姐送的那盆寿山石盆景,我放在二楼讲书的案台上,等小姐身体好些,一定过去坐坐,小姐来选定讲书的书目。”

沈婉清见怀德喜欢,心中跟着欢喜,“好,等我身子好了一定过去瞧瞧。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怀德扬着眉梢,边说话边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几本册目递给沈婉清。

“这是近期店内的营收,请小姐过目。虽算不上日进斗金,可也略有薄利。”

沈婉清没有接。

撇过头,笑言道:“我还病着呢,可看不得这些。”

显然是要推辞过去。

怀德不肯饶过,又从衣襟里拿出锦囊,沉甸甸地置放在锦被上。

“呐,这是应该分给小姐的银两,小姐不看账目,银子总该收下吧。”

沈婉清手抚额头,颇为无奈,“你呀,这么急着做什么,我都没有催,年底一起结算就可。”

“那不行,说好了月结就是月结,小姐要是不收,我睡觉都不安心。”

沈婉清见怀德坚持,只好收下,吩咐葵樱将银子和账目一并收拢好放到书房去。

葵樱走了,沈婉清又遣走了侍候的婢女,内室里只余两人。

沈婉清撑着手,挨着榻边向怀德挪近了些。

神情明亮,提声问道,“书肆的经营,你可得心应手?可有别的想法?”

提到书肆经营,怀德沉声,嘘了一气。

“怎么?是真有难处了?”

“倒也不算难处。”怀德皱眉,知道自己骗不过,只好坦白。

“只是……书肆每月营收变动很大,这付给匠人的工钱倒是好说,可以按照各自的印量来结,但原料采买成本相差极多。就拿刻书所用的白棉纸来说,我两月前购下的囤货已经见光,昨日去了商行寻价,价格上涨了两成,打听了才知是几宗大的商船被海盗截了,翻了船,现在金陵里的原料商都屯着纸张不肯出货。恐怕下一批刻印的书籍成本也要跟着涨上去。”

沈婉清垂眉应是,“生意这一行,难免有算不到的时候。你也别心急,不然我替你出面去寻寻哪家可有出手的绵纸。”

怀德摇头,“还是算了,现在去找货只是一时的法子,不是长久计。我准备下个月回趟徽州,休宁县是绵浆纸的产地,我去找稳定的供货商,省得这群商行的泼赖再肆意涨价。”

“真不让我出面帮你?”

“不,先不劳烦小姐,我自己再想想办法。”怀德头摇得像波浪鼓。

“行,你倒是有主意了,那我就不管了。”

沈婉清眨眨眼,跟着追问道:“那……可有别的想法吗?”

“别的想法?小姐是说今后的生意?”

书肆现在维持盈利倒是没有问题,可怀德并不甘于此。

“其实还真想过,现在每日都有外地的书客登门而来。书斋也算是打出了名号,我想着是不是可以从金陵城发迹开来,去异地开几家分号。只是我……”

沈婉清瞧着怀德揪着手心踌躇的样子,似未卜先知道:“只是你呀,心怯。”

怀德被戳中心事,坦然道:“是,小姐果然了解我,我离开溪头村便到了这儿,着实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不晓得外地的风俗,更不知道是否和会和在金陵城一样顺利。”

沈婉清淡淡听着,“这倒没什么,多走走便是了。沿着运河,夹岸两侧多的是人烟鼎盛的城邑,都是可选的分号落处。”

“那……小姐可是去过几处?”

“没有。”沈婉清顿了几瞬,似有往事浮现,眼中低落,又很快掩了过去。

“怀德,我让你来私学上课,不是光让你听课的。”

“什么?”

怀德没懂,再看着沈婉清意味深长的模样,她眨眨眼,顿悟过来。

沈家的私塾,除了怀德是破例参学,其他的学生都是各豪门府上的贵女。其中不乏见多识广,博览四方之人,总之都不是待在深闺里的女眷。

和她们结识,既是人脉又是资源,有了同窗情分,怀德自然可以向她们请教一二。

“我明白了,怀德多谢小姐指点。”

沈婉清点点头,笑意愈深。

屋外脚步声渐近,沈婉清停了话。

葵樱掀起帘子,蕉月端着药盏跟着后面。

“小姐,药熬好了。”

沈婉清蹙眉,不情愿的接过蕉月递过来的药盏。

有些倦色,对着怀德道:“好了,今日便谈到这里。私塾讲学的时辰估计到了,你若晚了姑姑要罚你,我让葵樱送你去过去。”

“好,那我先走了,小姐保重身体。”

*

怀德起身辞别沈婉清随着葵樱出了院落。

屋外的风有些冷,吹得怀德脑袋渐凉,想着方才和沈婉清的谈话,心中有了几丝异样。

总有什么不对。

怀德震惊于沈婉清对自己的了解。书肆的大小事大皆由自己做主,没对旁人说起过,可小姐好像对书肆的动向了如指掌。再者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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