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的以上两点猜测全部成立,那么就可以得出第三点——
生物面对“土壤”,有两方面重要的素质:对“土壤”的利用能力、对“土壤”的承受能力。
自然情况下形成的“变生种”只有足够强的“利用能力”,而“承受能力”不足,所以“土壤”带来的扭曲没有被完全消除,只勉强抵消了一部分。
疾禽只有极高的“承受能力”,而“利用能力”不足,所以单单是扭曲被完全抑制,不具备“变生种”的特征。
综上,如果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创造出“变生种”将可以完全摆脱扭曲,成为真正稳定、可控的生命。
所以目前看来,他们的操作只正确了一半——提高生物的“承受能力”。
而单单为它们提供“土壤”带来的扭曲性状对应的基因,是无法创造出“可控变生种”的,顶多是“半可控畸变生物”——就像刚刚那个可怜的家伙一样。
还需要提升“利用能力”。
戎久坐在车后座,扒着驾驶座,静静听学者娓娓道来,讲述着自己的全部猜测。对方彻底落下话音时,她仍有些意犹未尽。
随即,女孩看到大哥回过头来,在挤眉弄眼地示意着自己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顺着视线看去,发现了一只已经熟睡很久的二哥。暨景的胸膛缓缓起伏,头部还微微偏向主驾驶位,显然是听课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学者先生好笑地摇摇头,无声做了个口型:“随他吧。”
到家以后,戎久“轻轻”晃醒了睡了一路的人。对此,暨景只能说,久久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向兄妹俩交代了句“明早回”后,仇珩换上了昨天穿的白大褂,便迅速离开了。
“久久——仇老师刚才大概讲了些什么,给我说说好不好?”
某位根本没听课的大差生恳求着,努力挤出两滴“鳄鱼的泪水”,试图通过佯装可怜达成目的。
没办法,戎久最吃他这一套,不会拒绝自己的。
全家最靠谱的妹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内容挑挑拣拣,略过对方听不懂的思考、推理过程,直达结果。
“总之就是,有人试图创造‘可控变生种’,哥哥说这事理论上能成,但是差点东西。”
“哦哦哦,完全明白了!”暨景挠了挠下巴,掩去了眼底的担心,喃喃道,“原来是去忙这事了……难得有兴致啊,也好。”
“景哥,哥哥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戎久为他对此事奇怪的态度感到疑惑,遂询问。
“没事,怕他和这事牵扯太深。毕竟他们搞的可是人体实验……”褐发褐瞳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嘴角抿起一个严肃的弧度。
“景哥,你别担心,哥哥不会做这种事。”
“他很好。”
“……”
听到久久如此维护那家伙,暨景略微沉默了一瞬,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本意。
“这个我倒不担心,毕竟他姑且还算没那么变态……”
“我是怕啊……他这么一直查下去,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再有个三长两短。”
“仇珩这人表现得越是无所谓,就越是有鬼。久久你都想象不到最开始他性格有多扭曲,也就你来了之后,才略微变好那么一点点。”
“他看着那么不在乎这事,明显就是硬装出来的。”
“到家以后连晚饭都不做,换个衣服一声不吭就跑了。哎,我说老妹,你信不信,咱俩不在,他的表情能冻死人。”
听到如此,戎久也蹙紧了眉头,不发一言地坐在沙发上。
二人沉默良久。
熟悉的僻静小巷,熟悉的破旧大门,熟悉的几块砖头——仇珩又回到了“仓库”。
“先生,现在是三月二十六日,晚上九点整。距离‘飞鹤’交易会开始,还有五个小时。请问您是否要用晚餐?”
熟悉的机械音响起,似乎还夹杂一点失落。
毕竟主人大部分时间并不需要它,仇珩自己就抵得上一台机器——甚至关于“变生种”,它分析不出的结果,仇珩三下五除二全部推演了出来。
说来也是,他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实验助手、生活助理、搜索程序、闲聊对象……从来不会让自己计算一些很复杂的事情。
哦,先生还热衷于开发它的自我意志。
“简单吃点,热一下昨天晚上没吃的那些就行。”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响起,下达了指令,机械臂也被一号操纵着,忙碌起来。
脱掉随意披在身上的白大褂,青年坐在卧室的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也挂不住面上的温和面具。
“先生,三月三十一日还有一场交易会,您……”洛瑞和天极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他们”关切道,“您很看起来很累,先生。”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摇头,表示这次自己一定要去。
虽然我早就退休了,而且根本不想再牵扯进什么阴谋里面去。
但人体实验、可控“变生种”……好吧,这事放在大繁荣也并不少见。
不过“温室”里为什么会有失败的实验体?是控制不住、偷偷跑出来的,还是……
这不重要。主要问题在于——是谁。
如果真的和我想得一样,那他们真是疯了。
实话实说,这件事的情节虽然很严重,但实际处理力度可大可小——就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偶尔消失一两个“园丁”无伤大雅。
但就算是当年内斗最严重的时候,那些人至少还记得“在其位,谋其职”,记得别波及到“温室”居民的安危。
现在实验体跑出来了。这算什么,监守自盗?
不,不要妄下定论……还要有一些信息要在交易会上确认。
黑发青年确实被这件事搞得有些头大,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后,是条件反射般的恼怒。又无声静坐好一阵,才抚平心绪,重新戴上那张温和面皮。
“一号。”
“先生,我在。”
“三月五号死了几个来着?”
“九人受伤,六人死亡。”
“把这些人的资料都传到我的终端机上,我待会要用。”
“好的,先生。”
简单交代了一句,学者直接起身,坐到了实验台前、熟悉的那个转椅上,看着眼前记录实验数据和现象的纸张,目光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