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条件下显现黑色的面具覆盖着面部，仇珩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提前两小时出发，步行到“飞鹤”交易会的地点。

倾盆的暴雨砸落在防水外服上，“嗒嗒”声被淹没在无边雨声中，与那隐没在夜色里的身影一样，幽灵般游荡在大街小巷中。

七拐八拐，最终却抵达了一条宽敞的主路。黑发青年抬首望向眼前的店铺，“刘氏糕点铺”的牌匾“赫然”闯入眼中。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抽了抽嘴角。

这幅场景，无论经历多少次也还是无所适从啊……

神秘组织的集会地点不是一般都选在更隐蔽的地点吗？“大繁荣”的文学作品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为什么偏偏“镇河”的“飞鹤”是在糕点铺里啊！入口还是在后厨！

就连接头时证明身份的暗号也是：“抱歉，请问这里有洗手间吗？吃了你们家糕点以后，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然后“飞鹤”负责接应的人就会回答一句：“非常抱歉，先生/女士，本店外部并未设有盥洗室……”

“什么？你们就是这种服务态度？我要向‘故土消费者协会’举报你们……”

“不过您可以沿着这条通往后厨的路直走十五米，左手边第三间就是员工专用盥洗室。”

哪个鬼才的主意？最好别让我揪出来！

我记得当年刚建立那会也不是这个画风啊。

“先生，您当年设计的暗号也不遑多让。”一号适时出声提醒着，对方“非灰”时期的所作所为。

“就你记性好。”仇珩表示“非灰”是谁，真不熟。

他敲了敲点心铺的玻璃橱窗，黑色皮质手套与之相触，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声响。

“……”

嗯？怎么没人接应？

“先生，与往常相比，您提前到达了整整一小时。”机械助手终于找到了自己发挥作用的时机，“并且，您的接应员、王梁先生已经……”

嗐，到最后还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黑色身影调转脚步，若无其事地向一旁的巷道走去，揭开一块不起眼的电表箱，里面有着比普通电表箱更复杂的布局结构。

轻车熟路地扳下几个颜色各异的开关，又以固定角度旋转着某几个旋钮的圆盘，随后抬起左手，抚上耳后，黑色河面显现而出。

扫描仪从另一个圆形旋钮中探出，红光微闪，“银辉”的纹路也随之显现出来。

【检测到身份识别申请】

【正在进行身份验证】

【身份编号：0190300037；权限等级：003】

【验证通过，正在解锁】

“飞鹤”身份编号的规则为：

前3位数字，代表成员获取身份编号时对应“温室”的编号。

第4、5位，代表成员在该“温室”的“飞鹤”内部拥有的职务或与对应职务相匹配的身份等级，数字越小、等级越高。

最后5位，代表成员注册到该身份等级时的名次。说人话就是，代表了成员是第几位注册该等级的人。

如果持有“蓝银面”或“特殊面具”者未加入“飞鹤”内部、为其工作，最后就会额外多出一位“*”，以示其并不归属于此。

权限等级一般与第4、5位相匹配，但也有特例。

前三位不可变更，第4、5位可以随着对“飞鹤”的贡献而上调——当然，做出了有损“飞鹤”的事情也可能被下调，甚至除名。

最后5位随第4、5位改变而改变，不可保留原有的顺位名次。不过实际上，这几位数字除了代表先后顺序，没有其它内涵。

对于等级三而言，“37”是个不前不后的位置，既不会因为名次太过靠前而过分惹眼，也不会因为过于靠后被人不自觉地在资历上轻视——

毕竟无论哪一种，对于仇珩来讲都是不方便行事的，这也是故土六年启程时，他为自己预留这样一个身份的意义所在。

此为无数后路之一。

不过在他沉睡之前，“辉”从未被启用过。因为意料之外的是，“非灰”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在外人面前。

仇珩也乐得让它继续吃灰，留到下一次意外发生时再使用。

生命诚可贵啊，人永远都不会嫌保险太多。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自己还要努力活着，争取坚持到“大繁荣”回归世人面前的那天……

当年一别太过仓促，他想再见一面，也替其他人看一眼。

就一眼。

在“辉”愣神的时候，身旁点心铺后厨的门悄然打开了，机械音连忙提醒对方走入室内，却没看到那个熟悉身影。

这一瞬间，许多记忆不受控制地从脑海中涌出，刺激着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休息室内再也没人浇的花、露台上不复存在的篝火和喧闹声、办公室内落了厚厚灰尘的更衣柜、对面实验台上许久不曾擦拭的试管架……

日夜回荡在耳畔的枪声与惨叫。

察觉到主人心情似乎又变得有些微妙，一号尝试分析原因，并斟酌着开口安慰。

“先生，根据我的计算，王梁先生现在存活的概率很大。”

“就算他目前已经向畸变生物转化，您改进过的‘稳定基’提取液也一定可以使他恢复理智。”

“先生，请您不要过度担忧……”

机械音忽地止息。

它看见了，也听到了……旧时代旅人的孤独与悲鸣。

旅人没有给予它回应，唯赐以沉默。

后厨旁盥洗室、左手边从内向外数第三个隔间……

他默念着这句话，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面色冷肃地打开门。

再次经过一轮身份验证后，抽水马桶下的瓷砖下沉，其下结构一阵变化，露出了长长的阶梯，通往黑暗。一步跨入其中，黑色的身形与它彻底融为一体。

来自身后的光源被遮挡住后，仇珩长长舒了口气，调整放松着有些紧绷的面部。一把将兜帽掀开，褪下外衣，抖落干净上面的雨水，随着移动，在阶梯上留下一行水渍。

又走了一会，前方出现光亮和偶尔掠过的人影，继续沉默地靠近。

“‘三伏’，交易会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接应员呢？今天轮到谁值班了？”

一个声音传来，机械音也适时响起，介绍对方身份：“先生，是‘三伏’小姐和‘无定’女士。”

仇珩在心里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出来了。

“啊！实在抱歉，‘无定’女士，今天‘辉’先生要来，我刚刚去准备他要的东西了……我现在就去！”

一阵奔跑声由远及近，迅速向仇珩所处的位置靠拢，来人猝不及防地径直对上了一双漆黑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