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遥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流出一大颗一大颗的，那么多的眼泪。
“你哭什么？”她惊讶地问。
李衍还是不说话，只流着泪，使劲摇头。
眼泪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流。程之遥顿觉扫兴。
接个吻而已，委屈死他了？
她从他身上下来，冷着脸坐到一边。
李衍还是坐在原地，抱住双膝，眼泪哗哗地流。
程之遥到底没忍住。
“你怎么回事儿啊？她转头看他，皱起眉，“多大的人了，还哭？”
“对不起……”李衍哭着小声说，拼命想止住泪水，眼泪却流得更欢了，“对不起……”
程之遥一脸无语地转头看向另一边。
现在好了。什么氛围都没了。
半晌，她掏出纸巾，冷着脸扔他怀里：“擦擦。”
李衍哭着拿起纸巾，擤了擤鼻涕，继续哭。
程之遥寒着脸，坐在一米开外，望着湖面；李衍坐在原地，低头擦着眼泪。
真是莫名其妙。程之遥想。
本来什么都好好的，结果搞得她像在强迫贞洁烈男卖身的邪恶势力一样。不愿意就早说，真是，都到这一步了来这出，什么意思！
当场让我下不来台是吧？
她斜了身边人一眼。
在月光的映照下，李衍还坐在一边，紧紧抱着自己，眼泪依旧汹涌不断，哭得无声无息又楚楚可怜。
程之遥终于失去了耐心。
她站起身。
“既然这么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她冷冰冰道。
“你自己冷静下吧。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拂袖而去。
独留李衍一人，孤独坐在那片月光笼罩的绿草地上，继续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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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哭了，他竟然哭了！你们敢信？”程之遥在寝室里走来走去，双手在空中气愤地比比划划。
“我完全不能理解，明明我还没把他怎么样呢！”她激动地比划着说，“跟我亲个嘴而已，就算不愿意，还能委屈哭了？还哭得停不下来？怎么着我是贞子还是怎么滴，就这么吓人啊？”
哎呀~“我早就跟你说了嘛。”梁钰端着水杯从椅子上转过身，以情感大师的口吻道，“这种事情，都是有节奏的！你什么时候该亲啦，该抱啦，那都是有个时机在里面。只有踏在拍子上，才能获得最佳的体验。”
她站起身，走到程之遥身边，热心讲解：“你的问题在于什么呢？就是进度太拖了，总是想缓一缓，放一放，享受一下前期暧昧的感觉……你看，这下好了吧，煮熟的鸭子等你等得都有脾气了，人家开始不愿意了！你这个就是没有抓住时机，被反将一军，知道吧？”
程之遥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若有所思。
“你是说……他拒绝我，其实是故意的喽？”她问。
梁钰打了个响指，给了她个肯定的眼神。
你想想看，他先是见了你前男友在宿舍下边等你，你这个前男友还揍过他，心里肯定就硌楞硌楞的不舒服了吧？有点小脾气了吧？他那个表现，是不是不那么主动了？”
程之遥连连点头。
梁钰一拍手：“就是心里委屈，在等你哄他啊！”
程之遥就“哦~~~”
梁钰继续：
“我就说你该听我的吧。这个时候先一推，再一拉；推推拉拉，几句话的事儿，绝对就水到渠成，让他彻底卸下铠甲对你坦诚相见了！结果你呢？你第二天跟你前男友出去，还让人家看见了！那小脾气肯定就变成大脾气了，大脾气肯定就不是那么好哄的了。你这时候，人还没哄好，光想着更进一步，那肯定大脾气就趁机发作了吧！看他那么乖，生气可能也不是大吵大闹的性格，气哭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就成了你看到的那种状态喽~”
程之遥就烦：
“那他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有那么大脾气？那还是得哄？问题是小脾气我都不想哄，那大脾气不更难哄？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给他机会了，爱亲不亲吧！”
梁钰摇头：
“非也，非也~你这是又错过了一个完美拿下的时机。”
程之遥：“此话怎讲？”
梁钰“啧”了声，给她细细分析：
“他看起来是躲开了，还哭了，很不愿意的样子是吧？但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那么不愿意，那么为什么不当场跑掉呢？为什么还要坐在你身边，使劲掉眼泪呢？”
程之遥：“为什么呢？”
梁钰一拍巴掌：“就是在等你下一步的动作啊！”
她给激情洋溢地开始解析：
“你当时就不应该停下，应该继续，强吻他，蹂躏他！把所有的话语融入这个吻中，把他亲得忘乎所以，让他不得不臣服！”
她缓了口气，饮了口茶：
“然后，今夜你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懂了吧？”
程之遥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是这么个理！
她不由得抱拳佩服：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谈十段恋爱啊！”
梁钰得意搅着杯子里的茶：
“核心问题就在于进度太慢啦。有时候就应当果决点。你说是吧半仙儿？”
狄兰一边对着电脑敲打一边淡淡道：
“我不这样认为。”
自己的理论被如此断然否定，梁钰登时不服气了：
“你不这样认为？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啊半仙儿？”
“我觉得，”狄兰依旧淡淡的，“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是啊。”狄兰耸耸肩，“这个问题很常见吧。”
“比如……？”
“比如说，他有些短小。”
！！！
没想到这个原因竟如此直接。梁钰的嘴巴张成了“O”形，并摸着下巴思索起来；程之遥立刻做出“听不得这些粗鄙之词”的样子摇着头往阳台走。
过了一会儿又自己晃回来。
“说起来……”她凝重道，“他看起来确实……跟一般的男生很不一样，皮肤真的又白又光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
她回想起触摸他肌肤时那绝佳的手感，手心微微有些发痒。
就好像在摸一块嫩豆腐一样。
当时只觉得摸起来很舒服，却没往这方面想。
难道……
“青春期雄激素分泌不足的话，确实会导致短小。”狄兰淡淡道。
嘶……
程之遥陷入了沉思。
她脑海里回想着李衍绝美的身姿，并且用意念反复操控着脑海中的画面往某个部位聚焦……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没想到，暧昧了这么多天，两个人的关系竟依旧如此纯洁，从来没有往那个部位看过！
因此，自然也是无法凭借记忆验证是否短小。
程之遥纠结了几秒，又想到李衍诱人的小脸和小腰，便很快做出决断。
她一挥手。
“短小怕什么？我又不会歧视他。”她说。
又满不在乎道：“再说了，也不一定用到那玩意儿。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可替代的多了去了……”
狄兰缓缓摇头。
“此言差矣。”她说着，站起身。
“你可以找到东西弥补生理上的缺陷，那你能弥补心理上的缺陷吗？”她把手放在程之遥肩膀上，问。
程之遥沉默了一下。
“也不一定生理缺陷就一定导致心理缺陷吧？世界上那么多身残志坚的人。”她故作无所谓，耸肩道。
“NONONO……”狄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此残疾非彼残疾。据我的调研，男性的心理状态，普遍跟这个部位，有很强的相关性。一个残疾人，可以通过在其它方面发挥长处，变得阳光开朗，因为这种残疾是外化的，所以是可以弥补的；但一个短小的男人，由于不敢向公众坦白这件事，所以只能闷在心里，久而久之，人格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心理扭曲成为常态，并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种阴湿感……”
程之遥沉默不语。
啊，心理扭曲这个事，可比生理的残疾严重多啦……
狄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你描述的他的表现看，他的症状跟这个有很高的重合度。心中藏着一个大秘密，不愿意吐露，导致郁思难平，以至于进行到关键节点，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问题无法推进。听你说他哭得那么厉害，如果是因为短小的话，那他在这方面的自卑感，可实在是不轻啊……”
程之遥久久沉默着。
最终她抬起头。
“好了！”她愤愤然道。“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不是我的问题。很明显他有问题！”
然后又想起当时被拒绝的场景，顿时一阵气闷。
自己此生从未被如此拒绝过！
真是岂有此理。
男人，你以为你拒绝了谁的爱！
为了这么个人，都九点多了自己还没睡！
何况无论是短小还是要哄，都让她觉得无比麻烦。
她高傲地抬着脸，对李衍做出了最后的判决：“总之，我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人的兴趣。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我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以后，让我在这个人身上再多花一分心思，五个字——万万不可能！”
说着，蹬蹬蹬，爬上床睡觉了。
见她如此坚决，梁钰跟狄兰也摇着头，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程之遥侧身躺在床上。
床帘遮挡着四周，视野之间一片漆黑。
她听见梁钰哼着歌去洗漱，狄兰收拾东西，开始抱着她的专业设备去出门夜游。
一时间，寝室有些安静。
在漆黑的一片宁静中，程之遥抱着手臂，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幅场景。
少年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无声哭泣着。
灯光从他的另一侧照过来。他的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只勾勒出黑色的剪影。
她看见泪水如檐下落雨般，挂在精致流畅的下颌线上，晶莹剔透，闪着光晕。
然后一滴，一滴，如星光般，往下落去。
滴在黑暗中，泛起阵阵涟漪……
程之遥望着眼前黑暗的虚空，呼吸起伏了一下。
然后她闭上眼，翻了个身，把这幅场景赶出脑海，强迫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