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下的指节蜷缩握紧，沈辞树从进门后就一直紧盯着床上的人，沈颜这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角，见他马上就要失态，扯了扯他的衣服。

“医院的车马上就到了，届时还请这位杨婶和我们一起去，后面的所有花销以及护工费用都由我们出。”

见事已成定局，陈院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道这就是有钱人吗，说负责一个人的后半生就负责。

宋昭在这个疗养院里本来就特殊，吊着半条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那个把宋昭扔在这里的人最近一个月也来得频繁，不知道就这样让宋昭转去医院没有通知他，后面被知晓了会不会出事。

陈院长心底装着事，没有注意到沈辞树偷偷用指尖，碰了碰宋昭还在输液的手背。

杨婶把沈辞树的动作纳入眼底，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

《无限暗杀》项目组的主控室里，余闳被陆连拦在里面问了一上午的乱七八糟东西，就连一个npc的衣服颜色都要来问他。

刚开始他还能好好和陆连讨论，可是一上午什么正事都没有，他实在是有些厌烦。

就在余闳敷衍地回答陆连关于一个路人npc是住公寓好，还是住联排好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余闳假装要上洗手间，暂时逃离了陆连的魔爪。

抽空看了一眼手机来电，余闳先是挂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余闳这才又拿出手机回了一条短信：

【有什么事？】

【宋昭被人带走了！！】

【什么意思？】余闳看到这条信息先是一惊，然后皱眉。

手机对面的陈院长，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和余闳交流，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余闳接地很快。

陈院长也不知道对余闳和余闳宋昭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余闳几个月前刚将宋昭转来时就带着杨婶。

说他对宋昭不上心吧，他又专门带了个护工，说上心，也不至于送她来峰山疗养院。来他这里纯粹就像是在躲什么人。

他那时刚好在外面赌钱，输了一笔，正是用钱的时候，于是自然而然就挪用了疗养院的公费，导致有个病人的医疗药物没有及时补上，死在了疗养院里。

吓得陈院长连忙四处借钱补上，没想到遇到了余闳。

和余闳有交集也是因为圈子里的人互相认识 ，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他正在经营的峰山疗养院又偏又远，连死了几个人都没什么风声传出来。

于是余闳借给了他一笔钱，把宋昭放在了峰山疗养院，要求除了杨婶，不准任何人进入宋昭的房间。

陈院长见交易如此简单，就连思考都没有就同意了。

先前几个月余闳总共也就只来过一次，可就这个月，余闳每隔几天就来看看宋昭，搞得陈院长以为他要把人接走了。

电话接通后，陈院长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想起了沈辞树与他在办公室的谈论：

“陈院长，我既然接手了峰山疗养院，那么我就不可能再让它亏损经营下去了。”

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沈辞树更像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沈总，其实我们每个月也还是有收益的，就是不多……”陈院长笑得很勉强将最近一个月的财务报告递到了沈辞树面前。

一旁给沈辞树作陪的李先生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出口的。

沈辞树接过扫了一眼，然后眉头紧锁地看向他，好似在说，就这五位数的收益也好意思放在他面前。

“从今天开始，将所有人都转入市中心沈氏名下的私立医院，峰山疗养院限期休整，病人这个月的疗养费由沈氏出，工作人员带薪培训到疗养院重建，明天会有专门人员过来实地勘测，陈院长你准备准备。”

“啊？”陈院长想破头都没有想出来沈辞树决策会这么果断，一丝犹豫都没有。

而且安排的如此严丝合缝，让陈院长想提出异议的可能都没有。

“对了，今天1107病房的那位病人，因为沈颜的意外闯入，打扰到了她。作为补偿，也是担心，沈氏名下的医院会为她提供最好的检查和医疗服务，等会就让她转入医院吧。”

沈家原本就是做医疗器械发迹的，名下的私人医院更是出了名的服务质量高。

“不，不用了吧。”陈院长拒绝，他可做不了宋昭的主，单从疗养院里还有个宋昭的专属护工就能看出来。

“哦？为什么不用，相信1107的病人家属应该会很乐意接受沈家的帮助呢？”

见沈辞树没有因为他的拒绝恼怒，反而好声好气地询问，陈院长松了一口气，简单说了一下宋昭的情况，“1107的那位病人是个植物人，严格来说沈小姐不算打扰，而且那位病人只是暂时借住，就连护工杨婶都是病人家属自己找来的，不归我们疗养院管。”

“那位护工我们也可以接手，相信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陈院长还有什么问题吗？”沈辞树表面安抚，实际根本没有给陈院长拒绝的余地，说话间甚至带着一股寒意。

“陈院长，你要还有什么疑虑可以说，我觉得沈总这样已经做到极致了，现在这里就需要像沈总这样的人来让峰山疗养院起死回生。这也是我为什么放心将疗养院交到沈总手里原因。”

在一旁作陪的李先生也帮腔，李先生家只是有些小财，上一辈是暴发户，他本身没有什么经商天赋，不然也不至于将这么一家前期被很多人看好的疗养院，经营成现在这副鬼样。

他当初能够低价收购峰山疗养院也是全凭运气捡漏，现在沈家又来高价收购，李先生是真的觉得自己是锦鲤附体。

不然就这家疗养院在自己手里再经营下去，铁定赔本。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拍沈辞树马屁，陈院长见疗养院的前任主人都在帮腔，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再来推脱。

沈辞树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起身对陈院长说，“既然陈院长没有什么意见，医院的车也快到了，烦请陈院长带路再去一趟1107吧。”

已经在考虑怎么给余闳打电话的陈院长，在沈辞树面前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只能抹着额头的汗连连说好。

叙述完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陈院长见对面没有声音，有些忐忑。

“你是说现在接手疗养院的是——沈氏集团？！”余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陈院长见余闳和自己一样知道沈辞树的身份后震惊，颇有些过来人的得意，“是啊，就是你想的那个沈氏。”

“我暂时不会再出面了，你最近也不要联系我——”说完对面就将电话给挂掉了。

陈院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黑了。

原本还想问问余闳后面该怎么做，要不要去医院时，就再也打不通电话了。

对于余闳逃命似的躲避，陈院长嘬了一口新泡的养生茶，决定先不管这件事了。

*

还在公司的余闳内心已经乱作一团，但表面还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被沈镜打回来的策划案。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已经没有那么那么多鲜活的想法和充沛的精力来继续投身到这个行业中，这两天他急需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结果不尽人意，公司有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

如果不是有那个游戏设计方案，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这个游戏设计者，公司里的这些人或许都不会正眼看他。

余闳不断收紧手掌，将手中的纸质文件攥紧一团，心里越来越乱。

*

主控室里的陆连见余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冷笑一声。

这时手机上传来消息，陆连只是扫了一眼，眼中就迸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当即不顾鼻梁上还带着防辐射的眼镜，一路飙车到对方发来的地点。

市中心的德安医院，这是沈氏名下的私立医院，神经科的检查室外，沈辞树站在检查的静静等待着，旁边还有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士，他戴着黑框眼镜，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毛绒衣服的小女孩。

“你带沈颜回去吧，她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困了。”男人朝沈辞树点了点头，抱着人转身就朝电梯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男人身边突然刮起一阵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身边飞快跑了过去。

胡杨停下了脚步侧目看去，身为沈辞树的特助，他还没有见过谁能搭在沈总的肩上喘气的，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一边的电梯门开了，胡杨抱着沈颜走了进去……

陆连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形象，一手扶着沈辞树当支撑，一边喘着粗气，顶楼是贵宾区，为了剔除一些人走错上到顶楼，设立的是专属电梯，没有权限的话只能走楼梯。

一口气跑十六楼，对于陆连这个技术宅来说已经快到极限了。

“宋昭在哪里？”陆连稍微平复了一点，就急忙问道。

“还在检查，等结果。”

刚把宋昭接过来，沈辞树就安排了人给宋昭做全面的检查，现在已经进去半小时了。期间沈颜困得昏了过去，沈辞树这才叫来了在公司给他处理事情的胡特助。

“她到底怎么回事？”在两人看到手机传输过来的宋昭那一刻，两人就做出了计划，陆连回去拖住余闳，沈辞树想办法将宋昭从疗养院带出来。

从沈颜传过来的视频就能看出，宋昭现在的情况很差。

所以陆连才能按捺住心底的担忧回到公司，和余闳虚与委蛇一上午。

“植物人。”

沈辞树说出这三个字时，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在现实中遇到宋昭，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光景。

顶楼的神经科这边上午只有宋昭一个人做检查，周围没有人，安静的能够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里面检查的医生护士都出来了，随后是移动舱里的宋昭，隔着舱面玻璃，陆连都能感受到宋昭此刻的瘦弱。

她的脸在白炽光下苍白到几近透明，白色的病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宽大，就那样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怎么样了？！”陆连激动地抓住最先出来的那位医生的手。

领头的是主任医生见多了家属在术后激动的，少有见过就一个检查还这么紧张兮兮的。

“颅脑损伤造成的大脑长时间缺氧，患者的思想、意志、情感以及其他有目的的活动均已丧失，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植物人状态。不过这一年的时间里，病人的病情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体也照顾的很好，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卧病在床产生其他的并发症。”

“可是她……”陆连想说为什么宋昭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却还是这样一副死样子，却突然想起还被困在游戏中的宋昭的意识。

“患者各方面恢复的都不错，只是意识苏醒需要契机，以现在临床医疗的手段，还是无法做到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对患者进行物理唤醒，我们的建议是家属多加陪伴，或许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