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平安夜还有三天的午后,古尔芒真正醒过来了。
那位金发的女治疗师含着眼泪,小跑着去联系了邓布利多以及古尔芒的监护人。结果,到了平安夜前夕、古尔芒出院的时候,赶来的人却是莱姆斯.卢平。
现在的卢平虽然看上去还很年轻,但模样十分疲惫,白头发也多冒出了不少。
他走进古尔芒的病房,憔悴的脸上露出温和亲切的微笑,还算热情地同她打着招呼。
“感觉怎么样?古尔芒?”
古尔芒有些忐忑地盯着卢平。
在她意识清醒的这些天里,从来没有收到一丁点有关邓布利多的消息。她对于邓布利多的态度毫无头绪,可如果是他派卢平来接她出院,是否意味着邓布利多并没有把她看作是敌人?
或者……
邓布利多只是在像一直以来对待他的学生一样,对于她,他只是给予了像看待小孩子恶作剧一样的浅淡信任——
不,根本算不上是信任。
是观望,他在给她“试错”的机会……
想到这里,古尔芒的后背不由地冒出了冷汗,万一邓布利多发现了她其实是个画皮的老鬼,她是不是就要被卢平押到他面前,拷打审问清楚后直接给杀了。
“怎么了,古尔芒,你的脸色非常不好……你不舒服吗?”
卢平俯下些身,上前了一步,深褐色的眼睛和她对望着。
古尔芒吓得浑身一抖,应激式地朝后退了一步。
“抱,抱歉。我吓到你了。”
卢平赶紧回退了半步,脸上再度挂起亲切的微笑。
“我……我还好,没事……”
古尔芒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她长呼出一口气,重新站直身体,然后抿起嘴唇,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卢平的善意表情。
“卢平……教授……”
“如果你还愿意称呼我为教授的话。”
“呃……当然……卢平教授……所以,是邓布利多教授让你来接我的吗?”
卢平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说什么吗,我是说,他没有怪我把哈利带到小汉格顿墓地里去?或者,他已经准备让我退学了?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他这些事?”
“不,不是这样的,古尔芒。”
卢平露出真挚又和善的神情,用沉稳的语调慢慢说着。
“你不用害怕,邓布利多已经告诉我们了——”
听到这里,古尔芒的瞳孔禁不住一阵震颤。
“小巴蒂.克劳奇用西弗勒斯的性命和声誉威胁你了,是不是?他不允许你告诉邓布利多,还把你的名字投入火焰杯,逼着你帮他完成计划,对吗?”
古尔芒完全愣住了,她僵直地站着,卢平的几句话让她消化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点头点得活像个弹簧娃娃。
“你做得很好了,古尔芒,到最后你没有屈服。哈利告诉我们,他说你只是想取他的一点血,你怕伏地魔害了他的命,在最后一刻还想着救他出来。”
古尔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有点难以置信自己的运气会如此之好。瞪大的眼睛逐渐发起酸,泛起红,可她甚至忘记了闭眼这件事,因为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就是这样的,我就是这样想的!邓布利多教授……还有大家,没有误会我就好!”
卢平望着眼含泪光的古尔芒,缓下声音安慰着她。
他等她慢慢平静下来,于是上前去,顺手接过了古尔芒手里的二手手提箱,箱子破旧的毛边,倒是和他身上又多出几块补丁的长袍很是匹配。
“抱歉,我应该早点来看看你的。”
他眼含歉意地轻声说道。
“那倒用不着。”
这会儿功夫,古尔芒俨然换上了一副轻松愉悦的表情。
她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早来了也没什么用,前两天我连路都走不顺畅,估计是躺得太久了,身体变钝了不少。”
卢平有些迟疑地蹙了一下眉头。
他关切地问道,“或许你需要再休整两天,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古尔芒听着他的话,心里不知是受宠若惊更多一些,还是不可思议更多一些。她直勾勾地瞪着他,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她连忙打断了卢平剩下的话。
“我不要在病房里住着!”
古尔芒觉得自己的声音确实有点大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说话的音调放得和缓一些。
“西弗勒斯……呃……斯内普……”
古尔芒说着这个名字,差点儿咬到了舌头。
“我是说教授,他怎么没来接我?我们不是回蜘蛛尾巷么……呃……主要是,我不觉得你走进他的房子,他会很开心……”
“谢谢你的担心,古尔芒。”
卢平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关于这件事,我想邓布利多和西弗勒斯已经有了商量。大家都觉得,最好的安排是让你和凤凰社成员们待在一起,这样比较安全。”
古尔芒眯了眯眼睛,她想起了雷古勒斯说过的话。
她的黑眼珠骨碌一转,脸上显出怀疑的神色。
“凤凰社?那是什么?还有……西……呃,斯内普教授,他现在怎么样了?嗯……我的意思是,我挺安全的,为什么不能回自己的家住呢?”
卢平温和的眉眼化出了无奈的笑意。
“你一次性问了太多的问题。”
说着,他瞧了一眼窗外日落的余晖,又从长袍的外口袋里取出来了一只年代感十足的怀表,表链都已经变得锈迹斑斑了。
“原定的计划是天色再暗一些的时候,我们就要出发。正好,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可以先跟你简单讲述一下凤凰社的情况……”
……
一路上——
乘坐着骑士公共汽车,飞驰着左绕右转,又在不知道跑到的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使用了几次移形换影。
紧接着,他们在幻身咒的帮助下,搭乘了麻瓜的交通工具。然后单靠着一双腿,左拐右拐地来到了格里莫广场。
最后,两个人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几个圈,卢平才挥动起魔杖,等待12号的房屋显山露水以后,快速带着古尔芒闪进了大门。
寻找格里莫广场12号房子的整个过程,古尔芒并没有表现得很惊喜。
可是,一走进布莱克老宅的大门,古尔芒就被门厅的景象给镇住了——
眼前干净又整洁的廊道,真的是她曾经来过的落满灰尘、爬满蛛网的同一个地方吗?
只是,不等古尔芒震惊太久,随着一阵阵匆忙而来的脚步声,她刚刚走到厅室的入口站定,连接厅室的不同扇拱门里,就陆陆续续地走出许多熟悉的面庞。
古尔芒愣愣地环视着眼前的人们,没几个人身着巫师袍,大多都穿着麻瓜的便服。
还没等古尔芒彻底回神,赫敏首先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很亲昵的拥抱。
接下来是金妮,几年前的腼腆神情被热络的笑容所取代,她浓密的头发红得像刚成熟的西红柿,亮棕色的眼睛里闪着一丝俏皮活泼的光。
她跟在赫敏的身边,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只不过,两人在试图拥抱时,古尔芒和她面对面地比划了好几下,才相当不默契地抱在了一起。
罗恩就站在金妮身后,他被身旁的赫敏推了一下,满脸尴色地走过来,拥抱古尔芒的时候,他语气诚挚地向她道了一声圣诞快乐。
在此期间,哈利的绿眼睛一直注视着古尔芒,他排在罗恩后面,先是握住了古尔芒的手,然后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他在她耳边说了好几声表达感谢的话语,更多的是感谢她活了下来,并且现如今好好地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古尔芒被抱得有些麻木了,她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巫师之间的传统礼节。但她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跟这么多人拥抱过!
尤其是接下来的韦斯莱夫人,她红着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古尔芒走过来,紧紧拥住了她。而她勒住古尔芒的力气之大,仿佛古尔芒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我的姑娘……哦,我的姑娘,你受苦了!”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能承受这么多,为了给他打好掩护,你做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勇敢地同那些人搏斗,你是最勇敢的小姑娘!”
站在后边的费雷德和乔治,本来还杵在韦斯莱先生的左右两侧看戏。眼看着前面的所有人仿佛就要抱个没完没了,两个人互递眼神,随之一前一后地插了进来。
他们中的一个先走过来搂住了韦斯莱夫人,大笑着说:“妈妈,你放过她吧!她的肋骨会被你勒断的!”
另外一个趁机把古尔芒从怀抱里拽了出来,然后一把摁住古尔芒的脑袋一阵猛搓。
古尔芒刚喘过气来,结果头发又即刻被人搓得全炸了毛。
“弗雷德.韦斯莱!”
她大吼了一声,一巴掌狠狠拍向弗雷德的手背。
谁知道弗雷德眼疾手快地抬起了手,古尔芒的一巴掌反倒拍到了她自己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脆响——
可见古尔芒用了多大的力气。
弗雷德简直乐弯了腰,古尔芒则气得怒发冲冠——当然了,她头发的形状完全是搓起的静电所导致的。
古尔芒气急败坏,大喊了一声“弗雷德!”,把巴掌换成了拳头,冲着弗雷德招呼过去。
弗雷德朝旁边稍稍一侧身,拨开了古尔芒的手臂。他不屑地摇了摇头,发出了啧啧的嗟叹。
古尔芒很不服气,然后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回合我一回合地过起招来,演变到后面,就变成了两人在老宅的门厅周围追着满屋跑了。
大家望着他们两个,全都笑出了声。
在所有人中间喊地最起劲的就是乔治了,他一会儿指挥着弗雷德往哪个空位钻,一会儿又提醒古尔芒从哪个地方能围堵住弗雷德——
他简直玩得不亦乐乎。
“先生——小姐——都别打啦——”
西里斯拖得老长的声音,从某个门洞里传了出来 ,随后,就见他端着一只满是冰块的威士忌酒杯,慢悠悠地从厨房门口探出了身子。
他靠在门框边上,微微扬着脖子,抿了一口威士忌。等到你追我赶的两个人跑到了厨房的门口时,他先用胳膊拦下了弗雷德,接着就把手里泛着冰雾的酒杯一下贴到了弗雷德的脸颊上。
“嘿,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小姐!”
他勾唇笑了笑,另一只胳膊很快又截住了古尔芒偷偷拍向弗雷德的巴掌。
“或许你也想喝上一口——我敢保证,古尔芒,这绝对是好酒。”
“西里斯!”莫莉.韦斯莱惊叫了一声,她用母亲般担忧的口吻大喊道,“她还是个未成年巫师!你怎么能劝她饮酒!”
“莫莉,那可说不准!”
西里斯冲古尔芒挤了一下眼睛。
他用慢条斯理、又稍显傲慢的语调,大声说道。
“他们也该长大了,都不知道我们像她这个年纪干过了多少违纪的事情,对吧,莱姆斯!”
与他对视的卢平不由得压了压眉毛,很无奈地应下一声,同时又迈着大步,朝西里斯走了过去。
卢平把古尔芒和弗雷德从西里斯的臂腕里救了出来,两个人没了约束,又开始打闹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打闹,弗雷德那边多了乔治的帮忙,古尔芒的队伍则加上了赫敏和金妮两位副将。然后没闹几下,弗雷德又拉了罗恩入伙,赫敏则快速把哈利扯到了金妮旁边……
……
“西里斯,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得少喝一点酒。”
卢平踱步走到了厨房的门洞底下,顺势夺过了西里斯手里的酒杯,同他正面相对峙着。
西里斯撇了撇嘴,有点儿不耐烦地扯了扯长袍的领口,后背朝门洞的宽墙上一靠。
“这才是今天的第一杯。”
卢平弯了弯眼角,脸上显露出一种情非得已的淡淡笑容。
“是我错怪你了,你不是那种会沉沦酒精的人。”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莱姆斯。”
西里斯说着,稍稍挑了挑眉,一双灰眼睛里的玩味不言自明。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十足地互相一笑。
“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