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许栎带过来的人不多,隐在暗处的雀影又不能出面,幸好管家方才被言语震住直接带走了,别院一时没了主心骨,暂时无事,但就担心有些人铤而走险,闹出事来,所以得尽快了。
若真如管家所言,是安亲王资助的祭典,用数百条人命,牵扯太女与亲王,背后之人所谋甚大,怕还有后手。
但,安亲王在此事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秦府之事怎么就这么巧,正正好好被拿来转移视线。
可马倩的表现又着实奇怪,既然已经捂住了首尾,为何轻易就交代了?掺和了个彻底,自己却越险越深。
。。。。。。
今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令人头昏脑涨,许栎感觉自己正被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人在黑夜中驻足良久,低声笑了笑,本就身处黑暗中的人,有何惧?
找了个僻静之所,许栎招来身边的雀影,接过调查到的情报,又低声安排了些事情,才继续去找别院的主书房,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服,又是光风霁月的当朝新贵。
正如之前所说,书房不难找,就是,许栎看着将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丫鬟,有些头疼,也不知道安亲王从哪找的人,说什么都不听,一心守在门口,寸土不让。
悄悄握了握拳,打不过,那就只能,‘唰’,门口的丫鬟瞪大了眼,嗅了嗅,下一秒,两眼一翻,直接倒了。
“哎”许栎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谁让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只能委屈你再休息会了。”
只是简单的迷药,睡上一个时辰就能醒。
无人阻拦后,许栎轻松进入了书房。
这个书房很大,琳琅满目过去数十排书架,满满当当,也很乱,好些书被乱堆在一处,没有收拾。
而视野最好的地方,摆了一方大书桌,长约24寸,宽也有21寸许,许栎伸手摸了摸书桌,毫不意外,有一层薄薄的灰了,搭配上桌案上乱七八糟的模样,可以想象这几日安亲王有多煎熬。
书房哪怕深夜也令人严守,哪怕乱成这样也没有叫人进来收拾,一切都表明里面有大问题。
随意翻了翻,许栎挑了挑眉,现在比较倾向于安亲王也是被设计的一环了。
多次修改的请罪奏折,虽然凌乱,但也写清楚了当日发生的事情,看得出安亲王的挣扎,也可以证明此事安亲王事先并不知情。
既然安亲王已经在写奏折了,那是什么情况才会改变主意的?
许栎坐在了主人家的位置,试图还原当日的情形。
那日,本是风和日丽,载歌载舞的一天,却被贸然闯入的贼人破坏了,百姓在极度惊恐之下,四散逃命,或死于踩踏,或死于贼人,或者是被谁浑水摸鱼杀害了,最后,祭典变成了炼狱。
安亲王本来也在参加祭典,目睹惨案后惊惶逃回别院,关上书房门,翻箱倒柜的寻找可以脱罪的案例和人脉?
许栎看着地上这一堆书,全是本朝律法,安亲王这段时间来别院,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谋士吗,王府长史也未曾伴驾?
也许也是因为身边无人可用,安亲王心中甚是惶恐,颤抖着想把事情写清楚,给陛下上请罪折,以求脱罪。
但是,这时,马倩来了。
许栎回到桌前,食指点了点桌面,出现如此惨案,安亲王是当事人,还是亲王,马倩来找她倒也算情理之中。
两人商讨之后,决定将此事瞒下,由马倩出面,王府出资,抚慰亡者家属。
刚巧,账簿也在书房之中。
许栎简单翻看了一遍,比马倩手中的名单更详细了,可见安亲王是派人亲自处理此事的。
三日后,本来事情都逐渐平息了,谁料秦府被灭门了,安亲王彻底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套了车回京报案,还是安亲王见事情解决了,想早点回京,才遇上了秦府之事,随即告御状的?
事情似乎很明朗了,但是,处处都透着巧合。
安亲王到底是意外碰上的,还是先知道的?
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古湖县发生的事情?
既然已经掩盖了百姓的死,那秦府之事,又为何要爆出来?秦府和那数百条人命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
江湖使!
祭典的意外可以归咎到右卫率的身上,自有兵部,刑部,大理寺调查,但是秦府是江湖人寻仇,江湖使必然会介入。
江湖使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
夏思缪带人去了何处?夏思缪身边的人武功高强,许栎不敢派人跟踪,恐打草惊蛇。
事情越查越乱,许栎有些头疼的按住额叶,垂眸看着桌上的‘证据’。
“盛名之下无虚士,许大人想必有大发现吧。”
平地一声雷般,夏思缪突然出现在书房中。
许栎心中拉响警报,来的无声无息,看样子,连阿璃都没发现,这位世女殿下,武功也不低。
面上平静的行了一礼,“下官惭愧,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恳请殿下赐教。”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夏思缪仿佛是进自家书房一般,先让人将蜡烛点燃,待窗明几净后,才嘴角噙着笑,随意翻了翻桌上的折子,“安王姨这奏折写的,平日里的请安折怕都是长史给润色的吧。”
许栎低着头,闻言,微挑了挑眉,夏思缪不一向是个知礼守礼之人吗?如今这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是想招揽,还是想灭口?
夏思缪也没想要许栎回答似的,继续道:“听闻许大人初入大理寺便屡破大案要案,朝中大臣无不称赞,来年当年的谋逆案,都过了你的手,如此天资,难怪弃翰林院而不入。”
!!!
许栎瞳孔骤缩,但此事就算不是夏思缪挑明,也会有其他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微微躬身,行礼:“殿下谬赞了,下官受之有愧,这些不过是在下兴致所在,又能为朝廷效力,有赖于同僚相助,才有所些微成果,也算为百姓做了些许小事,当不得殿下厚誉。”
就算夏思缪单拎出苏家案,许栎也要当做平常大案看待,以免被诈出破绽。
见许栎呼吸正常,对答如流,夏思缪多看了两眼,似是放心了些许,停止了无谓的试探,将话题转到面前的案子上:“我出京前,安王姨来找过我。”
原来如此,但是,这么私下的事情,为什么要跟自己说?
看出许栎眼中明显的疑惑,夏思缪笑了笑,道:“此次案件是由你们大理寺主导,对于案件相关,本官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这话一听就知道只是托词,若只是为了互通有无,那对于江湖使来说,选择大理寺少卿不是更合理吗?
不过既然夏思缪无意透露,许栎并不在意,本来,夏思缪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奇怪。
像抓住猎物,又不急于吃掉的猎人,乐意看着猎物在掌中反抗,取乐。
夏思缪仿佛就是为了和许栎说这两句话似的,说完后,就离开了。
书房中的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许栎也没有多留,让赶过来的人将证据收拾好后,就离开了。
好歹是亲王别院,后续事情自有合适的人过来处理。
离开前,许栎回头看了看这个完全隐在黑暗中的宅院,一片冷寂。
希望雀影能给自己点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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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寅时,秦府从死寂中响起喧闹,昨日派出去的各路人马陆续回来了。
许栎从浅眠中逐渐清醒,有些懵懂的看着眼前的活人,和死人。
拍了拍脸,找了些清水,让自己清醒点,就去找徐育林了。
昨日许栎还休息了会,但是徐大人夙兴夜寐,未敢合眼,许栎一见人就发现她眼中密布血丝,眼袋浓重,一脸疲惫。
“大人。”
见许栎过来,徐育林将目前已有的证据全部交给许栎,抬袖掩面打了个哈欠,“东西都在这了,你先看看,本官就靠一会。”
说完就有些晃悠的离开了,嘴里还念叨着‘老了老了’的话。
看上官如此,许栎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昨日本来未曾想过休息的,无奈被徐育林以她们两人,总得有一个撑住,还有几日呢,所以就去眯了会。
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证据面前,许栎收神仔细翻阅。
除了昨日从安亲王别院带过来的,还有各队去各村各户连夜调查的口供,以及从县衙中搜出的详细资料,还有,江湖使对近期路经古湖县的各路江湖人士的汇总报告。
虽然不全,但已经是尽了大家最大的努力,最快能获得的信息了,此时外面还不断有小队来来往往,轮班调查,未敢停歇。
翻完这些资料,许栎心中微沉,幕后之人布局严谨,环环相扣,哪怕是局中人如安亲王,马倩,怕也是一知半解,扫尾干净,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所谓右卫率中之人,按照马倩和师爷的描述,可以在右卫率中找出无数可匹配之人,而那几人也未在城门的进出记录中,马倩只说是依从命令,开了方便之门,让人悄悄离开了,所以现在只能等卯时京城开城门后,太女那边的消息。
根据秦府尸体上的伤口来看,是专业杀手所谓无疑,且这种武功路数,江湖少有,唯有魔教,不留行,但此教之人出行,一贯是隐匿行踪,旁人难觅,从江湖使拿过来的来往名单上也未曾有丝毫疑似之人。
但有个奇怪的点,几十年前,魔教被名门正派联合打压,势力骤缩回南方,京城附近,若不留行要做到这种地步,不亚于谋杀闲散亲王,而且,雀楼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许栎当即将身边的泽漆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让人连夜送信回京城找朴恩了。
若只是有京城之人为不留行打掩护还好说,若是雀楼出了问题,那才是麻烦事。
许栎更愿意相信是有一只大手在背后为不留行处理后患,但是雀楼此次暴露出的隐患也不小,及时改善才是上策。
不过,若是夏思缪没有隐瞒,那此人,可以轻易瞒过大理寺和江湖使,在朝中分量绝对不低。
慢慢调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许栎有足够的耐心,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将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好。
天色将明,连夜处理尸体的数个仵作都快瘫倒在地,许栎查看仵作记录无误后,叫人将尸体装进早就安排好的灵车,趁夜运到城外的义庄,待案子结束后下葬,也免得吓到人。
古湖县这几日不管是客栈还是青楼邸店,能留宿的未曾见过可疑之人,秦府失踪的二小姐却未见踪影,总不能,也是开了方便之门吧,那就得发协查令,让周边州县协助调查了,此事天亮后徐育林和江湖使会一同下发通知,如今,也只能等。
又花了不短的时间将文书资料反复看了几遍,一团乱麻,毫无头绪,许栎干脆放下案卷,往秦府后院看去,兴许会有什么发现。
想起泽漆虽然武功算不上顶尖,但是门中武学了解的最全面,也不像昨日一样,将人派出去调查民情了,拉着人一起去找线索了。
离开前,许栎特意看了眼夏思缪的位置,发现这位世女殿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跟自己的那位黑衣侍卫,找了个亭子,品茶,赏月。
处处透着诡异。
昨日去了秦家子嗣的院子,现在就去秦家主院看看了。
见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泽漆上前一步说:“小姐,现场都破坏的差不多了,怕是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许栎也有些头疼,死的人太多了,哪怕她们尽量控制参与进来的官差人数了,但是,人少了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搜查完偌大宅院,人一多就很容易破坏现场,哪怕再小心,还是不可避免。
无奈一叹:“尽人事罢了。”
许栎看的明白,秦府之事,说重要也不过如此,只是七拐八拐的牵扯到太女,若是处置不当,易有后患。
两人打着灯笼,四处查看,穷一切之能事,旁人看到,只觉得惊奇。
不巧,夏思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带着人过来了:“许大人案卷都看完了,有什么发现吗?”
许栎恭敬行礼,回道;“下官有愧,尚无收获。”
“那许大人是在干什么?再查一遍秦府,是不相信姐妹们的能力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激起众人的不满,秦府之前本就被地毯式搜过了一遍,可用的证据都收集了,还是自己的上官徐育林查的,若是有心人闲话两句,在挑拨一下,很容易埋个隐患。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