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瑟收:
你母亲在老宅一切都好,婶婶们一向费心照顾,不必挂怀,接她回来的事情也不许再提。好好待在学校,我希望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祝好,
法布里斯·赫尔穆特
绒布停在希瑟的肩头,雪白的小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耳垂,好像在和她撒娇一样。
“怎么说,你父亲给你回信了?”
艾妮德拉端着两盘炖菜在她身边坐下。关于自己失去母亲这件事,希瑟并没有瞒着拉文克劳的姑娘们,也正因此,几天以来她们一直在冲她展现着超乎常规的关心与照顾,这一方面让她格外感动,另一方面又难免又些惭愧——因为“摄魂取念”的关系,希瑟不得不向她们隐瞒了安德莉亚的死因。
姑娘们给予她的是毫无保留的友爱,她却还不能做到对所有人都坦诚相对。
“嗯,”希瑟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将绒布从肩上弄了下来,“他让我留在学校过圣诞。”
虽然法布里斯没有明说,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那位忠心的食死徒父亲显然有意向她隐瞒安德莉亚的死讯,大概是这几年来自己这个叛逆的女儿的可信程度在他那里也越来越低,这件事法布里斯并不想让她走漏了风声。
她挥了下魔杖,将那张信纸燃成了灰。
“不回去正好,”艾妮德拉似乎没察觉到她若有所思的情绪,她塞了一大口炖菜进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安慰道,“我和莉莉都商量好了,今年一起留在学校陪你。”
绒布扑扇着翅膀从她的指尖飞了出去,希瑟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以至于没能听清艾妮德拉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艾妮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我们留下来陪你。”
希瑟眨了眨眼睛,她能看见她嘴角沾着的油渍,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滑稽,但说出来话却格外的动人。
“哦艾妮,我真的......”
希瑟抱住了她,并且格外用力,因为艾妮德拉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类似呕吐一样的声音。
“你不会哭吧,”她故作嫌弃的说道,“我的斗篷可是昨天刚刚洗好的。”
希瑟闷闷的笑了起来。
“那倒不至于,”她将自己的脸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所以艾妮,你们也用不着留下来陪我,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艾妮德拉啧了一声,不满道:“适当的表现一点脆弱也没什么,更何况——”
“我知道,艾妮,”希瑟打断了她,“我想说的是我的确没有那么悲伤——毕竟我母亲...你是知道的,说是冷血也好,没心没肺也罢,总之我还没有难过到需要朋友牺牲自己的节日时间来安抚情绪的地步。”
艾妮德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拧巴在一起的五官已经显示了某种纠结的态度。
“你弟弟的生日还在圣诞期间呢,不是吗?”希瑟冲她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也会和莉莉说的,只要你们记得给我寄礼物就够了。”
艾妮德拉被说服了,之后她又花了点功夫去说服莉莉不要放弃伊万斯家一年一度的家庭旅行,这有些艰难,但最终莉莉还是点了头,虽然拎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她显得格外担忧。
“我们会给你寄礼物的!一定要记得起床去拆!”
当然不会忘记。
或者说这是头等大事,在她一团乱麻的生活之中,圣诞礼物大概是唯一能带来一点点甜头的东西了。
至于什么黑魔王、食死徒、尖端黑魔法......在圣诞这天就暂时忘掉吧,至少给自己大脑放一个24小时的假期。
还有安德莉亚的死。
希瑟很早就醒了,多亏莉莉和潘多拉配置的缓和剂,她才不用伴随着噩梦入眠,不过恐怕是她们也不敢给她用浓度过高的药剂,所以在雪花拍打在玻璃窗上的时候,她立刻就醒了过来。
……
礼物堆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从入学以来她还没有收到过这么多东西。
希瑟惊奇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她裹着毛毯跪坐在地毯上,一件一件的翻开那些裹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的家伙。
拉文克劳的姑娘们似乎格外想安抚她,这恐怕要多亏艾妮德拉那根灵活的舌头,除了她的室友以外,许多低年级的孩子们也送了很多小东西,大多是霍格莫德的商店里买来的糖果或是其他小玩意儿,希瑟用魔杖指挥着它们自己撕开包装,然后分类聚在一起,最后一起放进自己用来收纳的空盒子里。
除此之外就是格兰芬多们的礼物,詹姆、彼得、莱姆斯,还有玛丽·麦克唐纳......
比较意外的只有一个,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安德莉亚的死训,居然写了卡片向她表达悼念,随信附上的是一本齐格蒙特.巴奇编写的《魔药之书》作为圣诞礼物,考虑到他信中诚恳的措辞,希瑟暂且没有将这本书当作是对自己魔药成绩的讽刺。
最后是莉莉。
她总是习惯把最好的放到最后。
莉莉的礼物一如既往的以体积取胜,希瑟把自己的魔杖丢在一边,吃力地将那个大到有些夸张的包裹搬到自己的身前。
她小心的从边角撕开包装,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大纸袋的点心和饼干,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玻璃盒子,大概是被莉莉施了魔法,故意让她无法看见玻璃里面的东西。
食物肯定是伊万斯太太做的,希瑟一边拿了一块麋鹿形状的曲奇叼在嘴巴里,一边拿起魔杖戳了戳那个玻璃盒子。
有雪花一样的星光从魔杖尖与玻璃接触的地方蹦了出来,先是星星点点的几粒,紧接越来越多,透明的玻璃像摔在地上的冰块一样分裂开来,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光秃秃的小花盆。
希瑟眨了眨眼睛,湿乎乎的泥土里就冒出了一颗嫩绿色的小芽,然后是两颗、三颗......嫩芽越涨越高,直到长出五颜六色的花苞。
花苞们的生长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但用不着很久恐怕就会纷纷绽开了。希瑟惊喜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魔法,她捧着花盆站了起来,在寝室里转着圈的思考要把它放在哪里才能第一时间看到花苞盛开,这花了她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最后决定将它放在窗台的位置,这里离她的四柱床有些远,但胜在阳光充足,明亮的空气中那些花苞看起来更可爱了。
希瑟蹲下身将下巴搁在窗台上,仔细的看着这些鲜艳的小家伙,瞳孔却有些涣散。
窗台、玻璃、花束......
玻璃盅罩里的栀子花恐怕再也不会发光了吧。
她站起身,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这些天来她时不时会有些恍惚,心脏依旧在跳动,但每一下似乎都在坠向更深的地方。
这没什么,希瑟又看了一眼那些小花,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无法解决的事情,窒息的房子,成为食死徒的父亲,被虐杀的母亲......
她重新走回自己的床边,散乱的包装纸和礼物盒还仍在地上,她决定把这些都收拾了,用干活来转移注意力是再好不过的了。她没有用魔杖,只是跪在地上慢慢的将那些东西团在一起,散乱的垃圾里还有遗落的卡片。
这张是潘多拉写的,她送了一瓶自己配置的欢欣剂,因此严谨的附上了使用剂量说明,以及苏珊娜从南亚寄来的明星片,她正在家庭旅行,还有贺卡和信,艾丽斯的、马琳·麦金农的、詹姆的......
詹姆的。
希瑟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皮箱里已经收好的那一堆礼物。
好像少了一个人。
她的视线停留了几秒又转回到手中的卡片上,指尖动了动,却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情绪。
这也没什么,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谁说他一定要送她东西了呢,就因为她也送了他吗——当然,礼貌的男孩自然是应该回礼的,不过那家伙本来就不是有教养的绅士——更何况她不久之前刚刚伤了他的面子,如果他不想再和一个拒绝过自己的女孩做朋友不也是很正常的吗,虽然——
“我可以坐这儿吗?”
思绪戛然而止。
希瑟茫然的抬起头,她还拿着叉子,上面应该是一块酒浸果酱布丁,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可能是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
是斯维特拉娜和帕特里克,他们挽着手站在她对面的位置旁一脸的殷切,尤其是斯维特拉娜,她期待的神情简直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了,简直比赢下魁地奇的时候还要兴奋。
“当...然。”希瑟纠结着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她当然还没有忘记艾妮德拉她们的话——帕特里克曾经对她有点意思,因此他的现任女友非常担心倒霉的希瑟·赫尔穆特也有心和自己的男友发展点什么......
因此她没理由拒绝,虽然整张餐桌上还有一万个空着的座位可以供这对情侣选择,但她知道如果提出反驳意见的话反而看起来像是十分心虚一样。
忍耐一下,只需要低头吃饭就好。
很快她就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教职工席位上的教师们开始唱起了颂歌,但哪怕是费尔奇尖锐的歌声也没有这对情侣的私语让人感到难以忍受,希瑟从不知道热恋中的人们是这样的,很难想象这种肉麻的句子能够从人类嘴巴里吐出来的,哪怕她曾经见过西里斯对一个斯莱特林施鼻涕虫咒,但她可以对天发誓,他们说出来的话要比鼻涕虫恶心一万倍。
希瑟几乎是逃跑般的窜回了拉文克劳塔楼,她处理一下自己身上消不下去的鸡皮疙瘩,如果可以的话再来一个遗忘咒就更好了,但她至今还没有学会如何只删除片段的记忆,而不是把被施咒的人变成一个一无所知的傻瓜......
她气喘吁吁的冲进休息室,直奔那扇拱形的窗户,拉开帘子,她迫不及的想要打开玻璃呼吸一点来自高空的新鲜冷空气——
窗户被推开的瞬间,希瑟愣在了原地。
还有一个人和她尴尬的面面相觑。
西里斯·布莱克半举着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放下,看得出来他原本准备用手里那几枚高布石砸响那扇玻璃的,但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刚好从里边把窗户打开。
室内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希瑟能看见细小的雪花落在他漆黑的发顶上不曾化去,他系着金红色的围巾,连斗篷也没穿,高挺的鼻尖微微泛着红,每一次呼吸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化成了雾气。
这场景太过眼熟,西里斯·布莱克似乎对她的窗户情有独钟,在米纳莱拉23号是这样,在霍格沃茨还是这样,甚至在她那些可怕的梦境里......
只是今夜没有星星。
希瑟握着窗框的指节微微松动了一点,她能看见西里斯骑在扫帚上,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之中格外明亮。
“跟我去个地方。”
他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