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战让林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起因是他听说人类阵营的主帅换成了亚希伯恩·博尔吉亚，而原本的主帅坐镇后方，当起了太上皇。

这样的政治信号无疑是令人振奋的。

临阵换帅除去打击士气，还说明人类阵营肯定出现了大事。

而此时，距离康纳说的那句“要打仗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斯图亚特坐在巨大的骑行蝙蝠上，手握长鞭，甩出响亮的一鞭子扬起沙尘。

“出发！”

除去失联的两只小队和少数叛变的鹰派，血族的人数仍旧不容小觑。

一万多。这个在华国并不算高的人数数字，换算成吸血鬼，在人数不多的西方算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量级。

不出意料，人类大败。奇怪的是，血族主帅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点到即止。

戴夫坐在营帐主位上，刚给众人开完会，待人走得差不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绣有玫瑰花的手帕，轻咳了几声。

“都下去。”

营帐里响起男人沉稳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因为手帕的缘故，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侍从们乖乖遵命。

戴夫慢慢拿下捂嘴的手帕，刺目的红色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心中像松了块大石头，痛苦惆怅之余竟还有一丝释然。

“莉哲……”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将近十年的时间，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在索罗王庭帷幔垂落的床上，身下是那个已经逝去的美玉似的人，玉体横陈的温度仿佛就在昨天。

又或是梦见年少时，宫廷长廊蜿蜒曲折的廊柱处出现的那抹倩影，不苟言笑、冷若冰霜，见到他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直到他身后出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跟另一位公主有说有笑地走来，还是青年时期的戴夫清楚地看见了那位未来的王储殿下眼底的黯然神伤。

眼前阵阵发晕，戴夫不得不到床上躺下，绣着都顿玫瑰的暗红色被子是他从索罗王庭拿到的为数不多的维多利亚的遗物，按照王室传统，所有女王用过的东西都要陪葬或者烧掉。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权柄得不到的。

他和达伦被允许取走莉哲的部分遗物。

达伦拿走了莉哲穿过的衣服和香水。

据他说，无论衣服还是香水只要充斥着维多利亚的味道，就跟在她身边没什么两样。

他选那张见证了他们无数次欢爱的大床却引起达伦和政务厅的不满，最后只得到一床维多利亚盖过的都顿玫瑰被子。

他们还是太低估了吸血鬼的大胆和危险性，加强戒备和兵力看守并不能阻挡他们强大的魔法和攻势。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带兵赶过去见到的却是维多利亚油尽灯枯的身体，房间的书桌上放着摊开的奏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在工作，履行身为女王的职责。

达伦平时讥讽她最多的就是花瓶，包括戴夫也觉得女王作为虚设的职位好好当一个合格的吉祥物就够了。可是他们好像都错了。

维多利亚真的很努力地在满足王室和民众对她的期望，并且做得很好。

在给她穿衣服的时候，斑驳的伤痕下叠加的还有不久前他和达伦疯狂欢爱后留下的吻痕和掐痕，在见到尸体的一刹那他应该流泪却没有，可是现在，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即便有侍从官和宫人在他想竭力维持形象，却怎么也克制不住。

在战场上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更不会让人看到。可是那天，却是边流着眼泪边把衣服给莉哲穿完的。

至于达伦那个疯子。

居然用一具化了妆的女尸瞒天过海偷走了莉哲的尸体，要不是下葬之前他去棺材里见她最后一面发现异常，就不会发现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在自家地下室里准备给莉哲注射黑市上买来的永葆尸体不腐的女巫药水。

“就算尸体不腐烂能怎么样？又不是起死回生，你难道能把她放在地下室一辈子？！”

达伦疯了似的抱着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戴夫狠狠打了他不知道多少巴掌，直打到他鼻青脸肿嘴角鲜血直流才罢手，一把揪起他领子，目光冷峻：“她生前就不愿意跟我们呆在一起，死后你就让她清净一点吧达伦，别这么自私，她属于索罗人民和王室，从来不是你想藏就能藏起来的私人所有物。”

达伦目光空洞，却说了一句让他瞬间五雷轰顶的话：

“医生说她怀孕了。”

戴夫惊愕之余，手中力道不由松下来，达伦平静地看着他，与刚才状若疯狂判若两人：“不到两个月。算算时间，大概是我们三个人做的那次。”

一字一句敲在戴夫心上，他竟没由来地一阵腿软但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在情敌面前流露脆弱。

达伦：“她喝过安胎药。说明她知道。而且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不知道那天怎么从地下室走出去的，只知道他同意了达伦的隐匿尸体的决定。哪怕是一具斑驳伤痕的尸体，只要能留下她，只要能留下她。

在所不惜。

“对不起……莉哲……”如果有人看见素日里出现在电视上威严庄重的元帅此刻正像个小孩子一样蒙在被子里哭成泪人一定会大吃一惊。

男人猛烈咳嗽起来，点点的血花沾染在被褥上很快与暗红色融为一体。

“亚希伯恩·博尔吉亚，你一直想要扶持的没落的宗教家族的继承人，眼光真是不错啊……”戴夫深深吸了一口被子的气息，仿佛从中感受到了女王爱人的存在，“可惜我和达伦从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提拔也不晚。”

“如果在我离开之前他能独当一面，这样也算对得起你了莉哲。”

长久以来的战争压垮了男人的身体，此刻他终于沉沉睡去，在梦里与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