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勉强能看出拱门样子的巨石,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苏酩实在很不敢想象这就是连通妖魔两界的通道。
为求安心,他决定问杜景休:“直接从门这边进去就能到妖界吗?”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一脚踏空就摔下去了?
不出意料,杜景休摇头:“这个通道废弃太长时间了,需要把左侧堆过来的岩石全都清理掉,再复原两边的刻纹石柱,最后还得处理这一片的黑烟。”
“那还要不少时间吧?”苏酩瞧着左边快要堆成一座新山的岩石,觉得一时半会修复不完。
就算山移完了,想清除火山群周围的烟气,单是想想就知道肯定不简单。
“这些都不算大问题,”杜景休长叹道,“最麻烦的是这里的温度。苏哥哥,你可以试试撤去杨先生的法力护持。”
乖乖,苏酩一时不知道杜景休是真心想让他试试看妖族能不能受得住,还是想让他把命搁在这。
“呃……你别怕,不会有生命危险,通道还没启动呢。”杜景休发觉苏酩忧虑,自知说的话不太对,又悄悄红了脸。
不会有生命危险,似乎不代表不会出事。苏酩犹豫着,眼见在场的魔族并没有任何人中暑,但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炎热,有人在喘着粗气。
撤去两秒然后快速打开应该没有问题,既然妲己让他自己来看看,不亲身体验一把也说不过去。这么想着,苏酩停下护身法力。
也许杜景休说没有生命危险是正确的,不过周身的温度仍旧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不确定范围里。毫不夸张地说,在这里站两秒就能顶上校场里的几个时辰。
如果苏酩没有提前摆好重新展开法术的架势,两秒后他的脑袋可能支撑不了他重新施法护住自己。
如此头晕目眩,丝毫无法呼吸,仿佛下一秒眼前就要天旋地转。不立即把法术展开,他就该横着回安全的地方了。
“呃……呼……”苏酩在飞雪中大口吸着冰凉但呛人的空气,“这真的叫没有危险吗?”
杜景休也惊着了,半天才开口:“看来又恶化了……”
他回头对着还在清理石砖的人道:“你们现在回去吧,记得把情况和莫温哥哥说清楚。”
不知是谁应了一声,十几名工人停下手头的活,从两人身侧离开。
“嘶。”苏酩的身体还处于应激状态,心脏狂跳。
“我以为通道开启之后才会有这种反应,”杜景休皱着眉,语气颇为沉重,“通道处法力汇聚,周围一带会被影响到。等通道完全开启,旁边的火山更会频繁爆发。现在看来,环境已经在恶化了。”
火山爆发……旁边的火山?苏酩呆滞地歪头,他个人觉得爆发的火山附近是不该有活人走动的。
终于,苏酩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就算修复完成,这里真的可以当通道用吗?”
杜景休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既无奈又纠结。
半晌后,杜景休略显为难地出声:“魔族人想过去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想用这儿转移军队不太现实。至于妖族想过来……可能……大约……呃,苏哥哥你看呢?”
还在用法力护体的苏酩沉默地盯着遍地碎石,除非有特殊的保护措施,不然妖族人一定不能从这里通过:“情况我差不多知道了,我还是先回去和妲己姐商量商量吧。”
“好。”杜景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带着苏酩离开。
既然事情办完了,苏酩也不好再去打扰薛常或者莫温,便从来时的驿站直接去天桥。
与校场和通道附近相比,天桥周围的环境已经相当友好,除了风大一点又荒凉一点没什么别的毛病了。最主要的一点是不仅不热,甚至还有点凉飕飕的。
“这里大致是什么位置?”四周并没有任何地标,苏酩也从没思考过天桥在魔界的哪个部位。
杜景休指向无边的土原:“我们现在处于大陆的西北,那个方向是东南的月都所在。”
西北,和月都岂不是中间还隔着一片大平原?难怪月都一如往常,半点都不慌乱。
可是话又说回来,在驿站修建之前,从月都到天桥也太远了。听说魔族避世多年,直到驿站建成才逐渐和外界有所来往。也不知是天桥的位置导致魔族远离外界,还是想远离争斗的魔族选择把天桥设在这里。
“那我回去了,留步吧。”苏酩行礼告别,结束了刺激的魔界行程。
比起魔界,妖族的生活环境可谓舒适至极,苏酩瞧着青山绿水不由心生慨叹。见惯了树林溪流的他从前只道再平常不过,如今想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苏酩把在魔族的见闻一字不落地说给妲己,也许是出乎意料的东西太多,他甚至忘了自己其实不太擅长言辞,说得那叫一个顺畅。在一旁整理资料的苏念念听得入神,心思不知跑到了哪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妲己安静地听完,思索道:“虽说通道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到这种程度恐怕我们很难传信过去。”
开战之后,天桥十有八九会被天庭把控,若想和魔族时时取得联系,就必须要有另外的办法。
杨千柳给的绿叶在他离开魔界的时候就化为薄霜消失了,就算靠着它能穿过通道,苏酩也不能次次都拜托人家。
“肯定不能给每个传信的人都讨一片叶子,太废法力了。”苏酩摇着头,单靠几个人传信效率又不够。
妲己斜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古神力量的东西,怎么可能分发给传信人?”
“啊?”苏酩狐疑地眨眨眼,“你怎么就知道古神的力量?师父就算用魔族的身份也很强的。”
再说,什么叫“一听就知道”?苏酩觉得自己又莫名被嘲笑了。
妲己本来还打算给他留一点面子,这下是真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虽然五行的法术谁都能学会,可是足够影响到环境的法术只有古神使得出来。就算只改变了你周围一小圈,那也算影响环境。”
“你这话不对,”苏酩当即反驳,“会驱使风的人也能随处唤出大风。”
“你是故意气我还是真不知道?”妲己右手托腮,左手在自己的脑壳上轻敲。
这动作的示意很明显,就是在说苏酩可能是脑子不好使。
“不知道这个很丢人吗?”苏酩虽然不服气,但是他当真不知道,也无话可说。
换一个角度思考,妲己这么打趣他,也说明妲己现在心情还不错。
“别人不知道没什么,你不知道就有点丢人了。”妲己托着脸,露出看小孩的笑容,“就算你能唤出狐火,那火不还是你法力化出的?我就算不用能灭火的法术也能打散狐火。要是哪片树林烧起来了,你用狐火能扑灭吗?换言之,法术化出的风用法术也可以打消,真的风可不行。”
她挑眉笑道:“你在赛拉弗身边长大,应该知道吧,用法力照亮四周,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天光呢?古神帮你一个小忙没有问题,如果给传信人每人一个道具,那就是干预别族了,律法可不允许。”
前面一段苏酩能听明白,他也自知没人可以用法术与天地抗衡。不过提到赛拉弗他又懵了,他凭什么就该知道天光什么的?
“赛拉弗和天光有什么关系?我该知道什么?”苏酩歪着头,又甩出一堆问题。
这回妲己没有再打趣他,倒不如说妲己本人被问愣住了。她也不托腮了,慢慢坐正,用不解的眼神上下打量苏酩。
苏念念见情况不对,当场放下手里的东西溜出去,顺手还把门关了个严实。
然而苏酩本人并没觉得他刚刚的问题哪里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不懂就问,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你,他——”苏妲己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才道:“你在赛拉弗身边那么久,难道没见过他用古神的身份打斗吗?”
古神的身份?苏酩在心里默默苦笑,他压根不知道赛拉弗的古神状态是什么样子。在苏酩的记忆里,赛拉弗始终是作为天使生活。或者,赛拉弗的两个身份其实一直是同一个模样?
“没见过,他出门打架根本不带我。嗯,在天堂开会到一半打起来不算。”苏酩没明白妲己的意思,自然实话实说,“我的功夫是他找别人教的,他也就检查成果的时候会亲自动手揍我一顿。”
苏酩仔细回忆着,和赛拉弗在一起的时间大多很平淡,晒太阳吃点心,似乎总是如此:“一直等我到东方来,才第一次见识到生活不易。”
“居然……这……”妲己震惊至极,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果然是把你当亲儿子养啊……”
“哈?你才知道吗?”苏酩没想到妲己居然是在震惊这个,居然连妲己都不知道这个,“一直是这样!”
妲己的沉默让苏酩觉得莫名其妙。他一直以为很多人都该知道赛拉弗和他真的是父子,不是外界传闻的那种奇怪另类的关系。
虽然在外人看来,赛拉弗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叫爹确实很奇怪。但苏酩很清楚啊,打从他出生开始一直是赛拉弗照看,父亲就是父亲,有什么好为难的?
就算别人觉得他和赛拉弗的关系微妙,妲己算是很了解他了,为什么会这样问!妲己不会也信那些传闻吧?
妲己显然有歉意,正色道:“苏小白你听我说,我当然明白你对赛拉弗的感情,不过师尊她——”
提到女娲,苏妲己转过头去,连声音都压低不少:“师尊她对赛拉弗的印象可能不太好,或者说很差。她和我反复强调过,赛拉弗收养你一定是有意图的,再加上一些流言。所以时间一长,我有点怀疑你对赛拉弗的态度比较扭曲。”
“我知道。”苏酩听到女娲和流言就能明白个大概了。伤心好像也不伤心,毕竟他见过太多人议论,多一个少一个没差别。
“赛拉弗某方面的兴趣确实有问题,就算他一直避开我,我多少还是知道了一点。”苏酩提起这些早就不会情绪激动,只是低落罢了,“别说其他人,就连和赛拉弗走得近的沙利叶,他都觉得赛拉弗养我是想当……既然你知道我就不明说了。”
他撇嘴:“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别人有时候偷偷议论,我也当听不懂。这种事,解释起来很徒劳,我只要顾好自己。”
他摆手:“女娲大神和赛拉弗来往比较少,她不信是自然。女娲既是你师尊,你犹豫我也能理解。”
“不,”妲己摇头道,“我只是怕你受害,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我也不得不警惕。”
“受害?啊……”苏酩明白妲己的意思,狐妖总是和魅惑二字脱不开干系。
据说妖盟成立之前,狐妖一族始终处于被迫害的状态。
妲己就任族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禁止青丘狐族使用媚术。
媚术,从一开始的双刃剑变成了压迫狐族的借口。其实所有狐妖都只把这招当作保命底牌使用,大家都知道稍微把控不好自身就会反受其害。
谁知,不知从何时开始,对狐族实施的侵害都可以用一句“是他先用媚术的”一笔勾销。
可是媚术不过是一种扰乱精神的法术,任何人只要想学,都能够学会。偏偏狐族在法术方面极高的天赋成了众人攻击的靶子,优势反而成了致命的弱点,说起来多可笑。
“既然你和赛拉弗是这样的关系,有件事我就必须要说明了。”妲己双手拇指互相拨动,平常可很难看到这位盟主略显紧张的模样。
苏酩眼瞧着妲己没什么底气,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说。”
妲己深吸一口气:“关于如何应对天庭使用古神的力量——”
“喂,该不会……”苏酩突然想到一些比较极端的手段。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师尊说到底名义上是天庭的庇护神,她没办法插手。所以,在师尊的帮助下,妖盟请赛拉弗来观战。”妲己始终看着苏酩,眼见苏酩的脸阴沉下去,又道,“本来我怀疑赛拉弗和你……就是那个。考虑到你的行动很自由,所以任命你当副盟主,借此逼赛拉弗不得不有所反应。这样一来,我们有办法应对天庭的阴招,也可以稍稍制约赛拉弗。”
“这还真是,厉害的狠招。”苏酩一口气上不来差点直接栽倒。
妲己觉得心虚,小声道:“我本来只是想请人帮忙,是师尊提出可以制约赛拉弗的。”
“所以你让我当副盟主就是为了这个?”苏酩突然怀疑自己也是计策的一环,那可就太让人伤心了。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