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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十七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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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逾迈,斗转星移,朝去暮来间,恍恍惚,林清容和宗雪已在涂云山度过了十七个春秋。

当初的绥原村已变成了绥原镇,往外修通了十多条要道,每日都有无数新的面孔经过这里,人来人往,繁华喧嚣。

小琥、琼花、小朗三人也早已长大成人,成为绥原镇不可缺少的力量支柱。

宗雪和林清容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当年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从第二年起,宗雪忽然改了一惯喜爱的白衣,换上一身了黑衣。

十七年间,林清容过得平静顺遂又安逸。

唯有一件事,她格外在意。

每一年当中,宗雪总会无故消失几天,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消失一般,回来后同样脸色苍白。

虽然他总说去处理一些要事,可具体是什么却从未对旁人提起,也未带别人一同去过。

次数一多,大家也就习以为常,更何况后来宗雪每每回来时,还会带上许多珍奇的灵药宝物分送给镇上的居民,大家自然欢欣不已。

而其中最罕见最珍贵的灵药异果,宗雪总会为林清容留下。

林清容本就天赋异禀,加上这些对修行大有裨益的灵果奇药,十七年来,她进步神速,如今已至八阶,更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林清容总觉宗雪每消失一次,身体便会比从前虚弱一分。当然,这对宗雪来说是微乎其微的变化,若不是林清容与他形影不离,几乎难以察觉。

而那一次,宗雪消失的时间格外的久。

林清容记得很清楚,他消失了十六天。

宗雪身披夜色回来时,她一如既往地坐在院中等他,如同过去的十七年。

他总是会对她笑一笑,但却什么话也不说。

林清容也从未过问,因她知道,他愿意说时自会开口,如今即便她问了,想必也不会告知真正的原因。

改变是在宗雪回来厚的第十天。

夜色浓深如墨,春寒料峭,凛冽刺骨。

竹屋前一盏青灯如豆,火光摇摇曳曳,漾得人的神情格外柔和。

二人坐在屋檐下,翻看着小琥送来的事关建立原修阁的卷轴。

竹屋前寂静无声,偶尔响过翻转卷轴的声音。

宗雪翻看完一册卷轴便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绥原镇。

此时华灯初上,煌煌灯火柔柔地将全镇笼成一片,晕出昏黄的光芒。

他的眉间舒展出一片暖意,只是片刻又慢慢暗淡下去。他叹口气,轻声开口:“清容,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林清容阅览卷轴的目光未停,快速道:“十七年三个月零八天。”

宗雪失笑一声:“你记得这样清楚么。”

随即他又感慨:“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十七年,弹指一瞬。”

林清容停下动作,微微转首看他:“怎么忽然问这个?”

宗雪默然不语,良久倏地沉了声:“清容,有些话,我只能与你说。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

林清容目光一顿,放下卷轴,转过身,抬眸正视着宗雪,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宗雪定定地看她半晌,目光沉重,语声也是沉甸甸的:“或许你会无法接受,但我恳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们十七年来的相处。倘若你真的无法接受,我也绝不会勉强你……”

林清容还是第一次听到宗雪说这样沉肃的话语,她秀眉轻蹙:“究竟发生什么了?”

宗雪并未立即说话,只是长身而起,走进屋里,站到柜子前,取出了一柄漆黑的长剑。

他手执长剑,回到屋前重新坐下。

林清容知道,这是宗雪的长剑,但他并不经常佩戴,只有每次消失的那几天才会背在身后。

林清容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打量这柄剑。

剑身长约三尺半,宽约两寸,通体漆黑,无瑕如墨玉,剑鞘上无一丝刻纹,浑然一体,只有剑柄处嶙峋参差,刻满精巧繁复的纹路。

宗雪将剑横置腿上,灯火的光芒映照着宗雪,可却无法映照剑身,仍是黑沉沉的。

只听宗雪缓缓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剑?”

林清容端详半晌,她知此剑必非凡品,但却和她所知晓的任何一把名剑都对不上,于是她摇首道:“不知。”

宗雪手抚着剑身,凝视着她,眸光是无尽的哀伤。

他一字一字,语声清晰地道:“这是长生剑。”

“而我是,长生剑之主。”

林清容有一瞬间的怔愣,眼前宗雪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遥远起来,声音也仿佛是从天际传来。两人本是一个案桌的距离,却似陡然间拔地而起万重山峦,硬生生将二人拦阻开来,站在遥不可及的两端。

所有难以理解的事在这一刻得到释然,除此之外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似乎本该如此。在这极不可置信的情绪外她竟还有一种理所当然,以及震惊到极致之后的一种诡异冷静。

由于从小的教导,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情况,林清容总是习惯性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有那样,她才能最准确地判断眼下的处境,从中择出最优的选项。

此时无论是理智还是内心都告诉她,一切不会是表面上看去那样简单,其中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宗雪从没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宗雪对人永远那般温和亲切,她不会相信,宗雪会如同传说中的邪灵一般残暴嗜杀。

只是她还是无法忽视自己体内那一股无法抑制的、来自于本能的冷颤与寒意。

早已被宗雪抚平疼痛的右眼突然再次剧痛起来,一突一突,难以平息。

一种难言的恐惧蔓延开来,游走四肢百骸。

林清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纤手紧握成拳,连指甲都紧紧掐进了掌心里,似乎想用痛觉来刺激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越想让自己的颤抖停下,身体却抖得越发厉害。

眼前也是一阵一阵的恍惚,过往十七年的宛如一场精心编织的幻境,在眼前流转不停。可很快,幻境轰然破碎,化成一块块尖利的碎片刺进她的眼睛,割着血肉,鲜血淋漓。

不见血痕,却闻血味。

她喉间涌出浓重的血腥味,苦涩而刺鼻,而与之一同涌上的,还有一股欺骗的恨意,那股恨意被鲜血滋养着,仿佛得着了灵丹妙药,瞬间如野草般疯长。

林清容一时竟不敢开口说话,她害怕自己一旦开了口,就会泄露自己的怨恨、愤怒、恐惧,怕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她怕自己那些波涛汹涌的话语会伤害宗雪,伤害这个世上她最珍惜的人。

然而可笑的是,这个世上她最珍惜的人,是元洲人人恐惧、人人厌恶、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灵。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所有的情绪都尘埃般落定,可她还是没有开口。

她该说什么?

说自己信他还是不信他?保守这个秘密还是告知几大门派前来封印邪灵?

山中烟云漫起,片刻之间星月无辉,山峦林木也渐渐被云雾遮蔽,四外黑沉沉一片,阒然无声。

宗雪打破了寂静,开口说了话,语气哀伤,但声音却极温和:“我知你有许多困惑和不解,今夜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林清容闭了闭目,终于启唇,然而发出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颤抖。

“你……究竟想……做什么?”

宗雪闻言怔然一瞬,眼神黯淡无光:“我想做的很简单,我只想留在这里。可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

“清容,我们认识了十七年,有这十七年的相识相知,我才会在今日告诉你我的身份,甚至想要托付给你一件极为无理的事。”

宗雪说完默然片刻,才又缓缓说道:“该先从哪里说起……你知道叶迦圣灵吧。”

林清容自是知晓,应该说,叶迦圣灵的名讳,元洲无人不晓。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在我还未诞生之前,那时叶迦圣灵尚在人世。我诞生于涤锡谷,一个鲜为人知的偏远恶地。叶迦圣灵前往涤锡谷时,我尚未成形,只具有模糊的意识,我知自己是天地至秽煞气集聚而成,与他满身的浩然灵气最是相冲,天生对他有着恐惧厌恶之感。就在我准备逃离之际,叶迦圣灵竟封锁四周,动用自身的力量,助我意识成形,或者说,干预我的意识成长。”

一直低头不语的林清容听到此处,倏地抬眸看他。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宗雪苦笑了一声,“可事实确实如此,在我真正诞生那日,我才似有所悟,猜出些许端倪。或许叶迦圣灵早就知晓,在他去后很长时间里,元洲不会有新的圣者出世,而邪灵为祸人间,涂炭生灵却不会停止,所以他提前找到我的所在,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我的先天意识,让我自己去遏制我的恶念。”

“叶迦圣灵做到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生不出任何害人的念头,甚至我还会主动压制它。我行走在世间,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我想,我或许该像叶迦圣灵一样,为元洲而活。可无论我做了多少善事,我仍是感到茫然、孤寂,我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无法融入也无法脱离。我不知自己为何存于世间,也不知如何让自己安定下来,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总是在想,当初叶迦圣灵为何不除去我,为何要让我这样存活下来。”

“直到我来到这里,我忽然想通了,叶迦圣灵仁厚圣心,不会抹杀我生存世间的权力,因他知道,活着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而在这里,我终于感觉到自己在活着,真切地活着。”宗雪的眉目间是难以描述的温柔缱绻,“在这里,我遇到了小琥、琼花、小朗,还有你。”

林清容心中一颤,眼睛忽地酸涩不已。

他捂着自己的胸膛,眉眼带笑:“很奇怪,我明明没有心,可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在剧烈跳动,它使我热烈地燃烧,让我觉得充实温暖,仿佛这里才是我所有的力量来源。”

“在这里的这些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我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可世上的事情,哪里会这样圆满,这样尽如人意。”

宗雪凝望着山下那一片璀璨灯火,眸光复杂,悲喜难辨。

“后来我才知道,身为邪灵的我,恶念是无法消失的。即便叶迦圣灵改变了我的先天意识,但与生俱来的恶性却难以消除。行恶是邪灵的天性,如同常人进食饮水,若是长时间不饮水进食,人会疯,会死;而若是长时间压抑着恶念,终有一日,再无法压制,彻底爆发,便如一座不堪重负的雪山,轰然崩塌。”

他想起过去数次漫涌而起的恶念,想起那些珍惜的人被自己残忍杀死的场面,双手都不由颤抖起来。

“每当我压下它时,我知道,这绝不是结束,终有一天,它会狠狠反扑回来,像一只猛恶的凶兽,将我所有理智都吞噬,之后成为一只暴戾恣睢、残忍嗜杀的怪物,给予元洲灭顶之灾。”

宗雪的目光定定地凝向林清容,道:“我能够感受到这个日子已经不远,现在的我已无法单纯地压制它,所以我必须尽早做出准备,清容,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清容难以说清此时的感受,在知道宗雪身份的一刹那,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他留在绥原镇的原因,无不阴诡,无不残忍,可她万没想到一切竟然这样简单……

此前那些涌起的恐惧和恨意早已散去,只因她明白,原来眼前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她认识的那个宗雪。

她抬起头,终于直视起宗雪的目光,沉声道:“我需要做什么。”

如释重负般,宗雪长长地舒了口气,清俊的面上盈起和暖的笑容,直似昼光一般耀眼。

“清容,谢谢你。在这世上,我能托付的、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了。”

他继续道:“邪灵只能被圣者诛杀,我无法杀死自己。如今世上无圣者,我没有太多时间去等圣者出世,所以我需要你和小琥三人将我封印,直至下一位圣者出世,将我彻底杀死。”

霎那间,林清容猛地明白过来。

封雪,封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清容声音苦涩:“你一早便是这样的打算……”

原来一切早在十七年前就已初显端倪。

宗雪依然笑着:“我不想离开这里,即便是死,我也只想死在这里;我也不想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邪物,只有这个办法,我才没有那么遗憾地死去。清容,这十七年,因为有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林清容一双拳头紧紧握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宗雪:“还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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