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抚这种宛如哄孩子的语气,让在场的三个人同时感到了熟悉的心累。
被春见抚当成小孩子已经不是一两天。
甚至在亚图斯叛逃之前,以“小孩子不要接触打打杀杀”为理由,强行文职的灰雁更是熟练。
她伸手按了按春见抚的肩膀:“大人,请您别在这种时候捣乱。”
春见抚:“我没有捣乱,我很严肃……”
灰雁熟练的无视某人的话:“如果您真的很孤单,小黑和小白今天都被冰河带来了。”
虽然灰雁没有直说,但其他两人都听出了一种“去,跟小孩玩去吧”的微妙即视感。
绿川明还在试图抢救歪掉的画风:“那个,西小姐?”
灰雁转眸看向他。
女人微微颔首向绿川明致意,不知道是出于此时苏格兰微妙的身份,还是不熟悉的缘故。
灰雁说得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感。
“灰雁,我的代号。”她下意识的补充,“当然你也可以叫……”
似乎是刚才春见抚的称呼太过可爱,让灰雁说这句话时,表情扭曲了一瞬。
但还是坚强的说出了口。
“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西。”
绿川明同样营业性微笑:“苏格兰,或者绿川明。”
安室透也以同样的格式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但似乎是因为还在介意着刚才灰雁的举动,表情算不上太好看。
倒是春见抚一个人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眉宇间还是一派自得其乐,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出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是干脆无心去管。
他垂着眸,视线扫过每一寸脚下的地板。
他本该一辈子私心下去的,可偏偏几次忍不住拿出的心软,一次害了一个人。
交换完姓名的几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本该是由灰雁带着不认路的两瓶威士忌前去。
但很明显的,灰雁也很难把后背放心交给两个心思不明的同僚。
春见抚微微抬眸,看了眼灰雁拧在一起的眉毛。
他走过去,轻轻在灰雁肩后推了一下。
“奈奈美,你去前头领着路。”春见抚声音放的很轻,像是在安抚灰雁不安的情绪,“我也有好久没走过这里的路了。”
灰雁看了他一眼。
亚图斯从不会记得不清事情,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又怎能会因为许久不来就记不清路。
但灰雁也没有出演反驳,只是安心的站在了前面。
身后有亚图斯大人在,至少……至少是可以交付后背的。
安室透眼神微闪,对着另一边的绿川明使了个眼色。
灰雁对亚图斯的信任太过,就连伏特加也未曾对琴酒有过这种信任。
抑或者是迷恋贝尔摩德的卡尔瓦多斯,也不曾对贝尔摩德放心到这种程度过。
安室透是真的有些怀疑,亚图斯其人到底在组织里有什么蹊跷。
也理解了为什么boss能如此急切的,要分割亚图斯手里本就算不得太多的权柄。
反倒是……
先前究竟是为什么,boss会安心让亚图斯这样的人呆在组织中。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里头并不是多严肃的气氛,反而其中的人,姿态都个顶个的随意。
一进屋,不等安室透看清屋子里人的脸。
先是一把短匕从灰雁手里飞了出去,直直落在冰河面前的桌上。
这么危险和挑衅的动作,也不见那个代号是冰河的男人恼怒,反而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白了灰雁一眼。
先前见过的黑白俄罗斯都绷着小脸坐在冰河左右,但或许是年纪还小。
那对双胞胎在看见亚图斯进来之后,眼睛同时一亮。
这里头的氛围不像是极道组织要开会。
更像是什么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亲戚不情不愿的凑了一桌。
因为这诡异的即视感,安室透难得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安室透在被灰雁用刀刃抵住脖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此行不简单的准备。
但也没人告诉他是这种不简单啊。
甚至本来应该负责引路介绍的灰雁,都一副任务完成的坦然模样,自顾自的寻了个地方一坐。
完全没有要给波本和苏格兰说点什么的意思。
安室透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快要僵硬了。
享受着这种微妙的注目礼,尤其是身边亚图斯那种格外古怪的欣慰眼神。
安室透已经快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哈。”安室透有些嘲讽的看了一圈,语气带着他特有的阴阳怪气,“贵组还真是习惯独特。”
不仅是说现在的古怪氛围,也是说刚才灰雁特殊的见面礼。
亚图斯听他说了话,才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说点什么似的。
春见抚单手用指尖按着额角。
现在这个场面,倒是最糟心的成了他了。
他刚才一言不发,也是怀着要看看安室透自己的态度的心思在的。
一方面,春见抚不反对两位卧底的调查。
但另一方面,春见抚也不想让安室透和绿川明干脆把目标对准亚图斯属。
理应来说,今天这些人在这里,就是为了分权而来。
他这个被分的苦主来不来,倒也是问题不大。
但春见抚就是怕现在这种局面的发生。
现场看着安静,实际上早已暗潮涌动。
灰雁先前试探过安室透的深浅,此刻只是用挑剔的目光看着。
但其他人的目光……或许安室透跟绿川明看不懂,但春见抚怎么可能不明白。
暗藏着杀意的冰河,丝毫不掩饰不满的黑白俄罗斯,斯米诺的手按在了枪上,维波罗瓦从账单上移开的目光……
毕竟boss的意思从没有掩饰过。
他要分割亚图斯,也不想让朗姆上位吃到好处。
波本足够聪明,但身后的权柄不够。
他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撕咬下来亚图斯的一部分,然后跟亚图斯手下的那群疯狗两败俱伤。
但这种局势想要解也容易。
相当容易。
春见抚这样想着,把手放了下来。
他扭头看过去安室透的脸,抬手顺了一下安室透脸侧的金发。
安室透跟绿川明同时听见了齐刷刷扭头声音。
绿川明一脸无奈:至于吗?
虽然不知道春见抚到底想干什么。
但绿川明知道眼前人就是当年的人。
所以他倒也不担心春见抚会害zero。
春见抚则是对这些目光恍若未闻,语气怀念又温柔:“当初透君的资料还是我亲自选出来的。”
春见抚微微抬着眸,温柔的目光下闪过更加厚重的情绪。
而安室透也是在那一瞬微微皱眉,但?很快就舒展开表情,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的。”
虽然不确定,但亚图斯好像在给他解围?
安室透不太确定的看了一旁的绿川明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离了家的孩子最后还是要回家的,可惜了当年为你准备的代号。”春见抚用好像喃喃自语的语气呢喃了一句,但音量没有丝毫控制。
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安室透也瞬间接到:“但在朗姆身边,也没有断了跟大人的联系不是吗?”
春见抚松手,半阖的眼皮掀起,眸子扫了安室透那张脸一眼。
反应很快。
但这种近乎明示的话如果都接不上,恐怕安室透现在这个名号也只是个虚名。
也活不到现在。
春见抚弯着柔和的眉眼,脸上的笑意轻快温柔:“这孩子现在是波本……还是年纪不大的小朋友。”
“波本。”斯米诺也收回了手,意味不明的跟了一句,“原来这就是波本。”
安室透闻言看过去,也是刚刚要张口说什么。
斯米诺忽然就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
甚至在和绿川明擦肩而过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换。
好狂。
绿川明看了眼春见抚。
毕竟亚图斯可是在场所有人的上司,那个男人刚才居然直接自顾自的直接离开了。
而亚图斯脸上也不见生气的迹象,反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斯米诺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感觉那孩子走的时候相当着急啊。”
维波瓦尔恰巧坐的近,闻言就也无奈的说着:“本来见一见波本这件事,就是临时告知的。”
“我们手上还都有事务忙着,斯米诺见完也就走了。”维波瓦尔低头勾了一下手里的账单,“嘶……见也见过了,日后就算是认识了吧?”
他不明说,但也是把“是不是能走了”这句话挂在了脸上。
春见抚见状也不恼,反而蹙眉过去瞧了瞧他:“你近日也别太忙了,黑眼圈都重了点……不如叫冰河来帮帮你?”
实际上黑眼圈最重的生命冰河:“……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您把带波本的事情安排给我了。”
冰河那张常年酷哥脸和平铺直叙的语气没有变化,但硬生生飘了一股怨气出来。
冰河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崩溃和疲惫:“灰雁就很闲。”
“但是奈奈美酱是女孩子诶。”春见抚无辜的回望,那张线条柔和又不显年纪的脸,也是相当适合装无辜的,“朔良也要学会照顾女孩子啊。”
说着,春见抚还像是自我说服一样点头,温柔的眉眼都带上了点焦虑:“要是因为朔良不懂照顾女孩子,最后找不到恋人……”
“知道了!大人!”冰河立刻打断。
剩下还没被风波剐蹭到的几人飞快的对视一眼。
而后,以灰雁为首,几个行动利索的代号成员迅速飞快的窜了出去。
那个文质彬彬,甚至还带着眼睛的维波瓦尔跑的尤其快。
感觉眼前一阵黑风闪过的绿川明:……
亚图斯属还真是画风奇特啊。
一阵风刮过后,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两瓶威士忌,春见抚和冰河。
实际上还有小黑跟小白。
两个少年都是一副同样准备跑的动作。
但可惜被冰河一手抓了一个的领子,没能成功逃脱。
安室透默默捂脸。
为什么,莫名感觉有点想笑。
而在混乱过后,小黑率先收起了自己预备式的动作,一脸若无其事的站好。
小白慢了半拍,也跟着站好,还不忘吐槽冰河:“大人,您这样是不道德的。”
春见抚慢悠悠的眨眨眼:“不道德?什么不道德?”
小白身体一僵。
春见抚已经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抬起双手把小少年揽入怀中,一脸心疼和慈爱的rua来rua去:“是不是朔良欺负你了?之前怎么不跟我讲?”
小黑绷着脸躲在冰河身后,那双跟冰河如出一辙的冰块脸,此刻也微微龟裂,一双大眼睛里写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很快,小黑的腰就被冰河戳了戳。
小黑僵硬的低下头。
一大一小两个面瘫相顾无言。
还是小黑先妥协,艰难的迈出一步:“亚图斯大人。”
安室透的角度,能够清楚的看见黑俄罗斯艰难滚动下咽的喉结。
就连那次屠戮满场外围成员,都不见这小子这么艰难的表情。
只见小黑毫无演技的,艰难的说着:“亚图斯大人已经很久没有来陪我们了。”
小黑看了眼生无可恋的小白,在小白逐渐惊恐的眼神下,说完了最后的话。
“您、陪我们出去玩吧。”小黑的语气干巴巴的,甚至连笑容都扯不出来。
小白满脸的脏话快要溢出来,但似乎是跟在冰河身边久了,语言功能都退化了。
于是小白只是表情空白的看着小黑,眼中几乎是明示的写着“你说就说,带上我干什么!?”。
安室透默默看了眼绿川明。
绿川明:……你看我我也不明白啊!
而那位向来素有威名的亚图斯大人,此刻就跟眼睛瘸了一样,一手一个小少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