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颜舒莹和聂明河的关系并不像他所说的那般糟糕。
只不过是岁月的侵蚀,让他一点点遗忘了记忆最初的模样。
颜舒莹初来这方世界之时确实是被视为修仙界的大敌,此方世界的魔修众多,却是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比。
她来这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魔界单挑众魔尊,以一己之力将奉月占为己有并创立魔宫,将原本一盘散沙的魔界联合起来。要知道不仅是单挑魔尊这事难办,光是奉月岛上那棵尘缘树,就不可能让出自己的地盘。
尘缘树倒是没什么意见,还乐得自己多了个新邻居。
仅这一件事,便引来了外界对她的瞩目。
但这个女人的行动并不是到此为止,她还是去到处询问,究竟谁才是这方世界之中最强劲的人。
而聂明河作为公认的正道第一人,自然是逃不掉这位热情的魔修。
原本他以闭关为借口避而不见,架不住颜舒莹闲,几乎日日都在天阙山脚下晃荡,惹得门下弟子人心惶惶。
无法,只能由沈知为前去请他出关,去会一会这女魔头,好让她赶紧离去。
这便是二人相识的缘由。
按照众人的预想,应该是聂明河将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请”回魔界。谁曾想,那一架竟是聂明河败了。
即使是这样,大伙也不敢说些什么。
毕竟都是渡劫期的大能,哪有他们这些低阶修士说话的余地,只能继续忍受颜舒莹在此晃荡。
不过这次她晃荡的理由不太一样,不是要约架,而是单纯对聂明河这个人很感兴趣。
她三天两头跑来逗聂明河玩,玩够了再回奉月魔宫之中去。
时间久了,连聂明河这种榆木脑袋也开始期盼她的下一次到来。可魔主还挺忙的,麾下的魔尊没一个真心,偶尔还得花时间去收拾这些个蠢货。
于是沈掌门除了处理宗门事务之外,还多了个教前辈的谈恋爱的任务。
呆子开花实属罕见,没过多久,全山门都知道了。
这下大家也不躲着颜舒莹了,反而每天都在山门处轮流瞧,看看魔主什么时候才来。
至于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看对眼的,那便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而真正与那替生丹牵扯上,还得追溯到颜舒莹某一日救回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谈吐不凡,就是这衣着十分……怪异?总之不像是这方世界会有的东西。虽是已经过了开蒙入道的最佳年纪,但她的根骨奇佳,很快便在颜舒莹的引导之下开始修行。
颜舒莹越看越觉得喜欢,便将她认作自己的妹妹,待在自己的身边教养。
聂明河心下疑惑,便去找颜舒莹了解了一番,这才知道她是在一个古怪的祭坛处将人救下。去晚了些,说不准这丫头就成了人炼丹的材料了。
听到这里,颜蕴宁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姨每次听到这玩意的脸色都不太好。
没想到竟是差点命丧于此。
“……之后的事情与神庭有些关系,他们做的决策不对,但填上了命也没将过错弥补上。当时有人算出来是因为世界气运外泄才招致这系列的恶果,便想着要将这漏洞处补回去,我与阿盈牵涉其中,自然也是一同前往。”
聂明河望着杯中的茶叶梗有些出神,他已经许久未曾与人述说过这段往事。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有无疏漏之处。
“阿宁,你要知道,即使是渡劫期的修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太过渺小了。当时我们想了许多办法,都以失败告终。而朱鹭他们一直不同意将漏洞补起,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加速天地灵气流转的办法,一直阻挠我们的行动。
“当时他在我们选定的结界位置化圣,为的就是打断我们的阵法。而阿盈无需顾忌妖族,自然是出手打断,阻止他化圣引起灵气漩涡……他好像因为此时记恨上了阿盈,不过没关系,阿盈已经走,他只会记恨我而已。”
一晃过去数百年,已经说不清他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意记得。
这段往事颠三倒四,仍是漏了许多重要之处。
比如当年既然是颜舒莹救回来的人,为何在许多年之后,替生丹一事才真正爆发,这中间究竟还漏了些什么。
再比如,朱鹭又是为什么能够化圣。
颜蕴宁曾见过神庭的人,自然也对那段往事有所了解,知道朱雀究竟死在了何处,他的神骨又在何方。
朱鹭化圣的时间在朱雀死后,或许他拿到的神骨,本来就是那只刚刚化圣成功就被送去神庭教养的小朱雀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颜蕴宁的猜测,事实究竟是如何,还得看聂明河愿意说多少。
今日对于聂明河来说,他已经说得够多了。要知道他这种性子,就算是闷死自己,也不见得会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更不必说他根本就不希望颜蕴宁也来趟着浑水,自然是说一半藏一半。
他的反应,颜蕴宁当然也能猜到。
所以他将所有可能会让聂明河抗拒的话题排除,从自己的诸多疑惑之中挑选了一个最好回答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们究竟是如何得知有关于世界气运的事情?”
神庭的人知道自然是在正常不过,那些人虽算不上是真正的神君,但也是半步神明,能察觉出一样并不出奇。但聂明河他们些尚未勘破天机的人不一样,神庭想来也不会跟他们说这些,那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又是谁出的主意,让他们以自己骨血铸成屏障,护佑这一方世界?
聂明河显然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一个问题。
但既然不是冲着边缘结界去的,解答他的疑惑倒也无妨:“从前阿珑身上绑定着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具体我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只能说,那是一个类似于器灵的东西。”
颜蕴宁闻言,心头一震。
还不等他将疑惑问出口,聂明河便继续道:“当时阿珑一直被那小东西困扰,成日疯疯癫癫,说这个世界快要塌了。她的状况很不好,于是我跟你娘便联手将那玩意从她身体驱逐出去。
“那小东西消失之前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世界气运之类的东西,它当时还说世界意识快要醒过来了,但口说无凭,我们便也没有相信这件事情。”
其实聂明河到现在也不曾信过,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阻止气运泄露的办法。
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颜蕴宁还真想将系统戳醒,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忽的,他灵光一闪,抓到了一丝异样。
“小姨的系统是一直都在她的身上吗?还是说,这玩意其实是后来才突然出现的?”
方才差点被聂明河绕了进去,小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知道。毕竟这个女人教孩子从来都不套路来,十分自由。后来被系统缠上了之后,他才发现小姨从前待的世界应该与系统所在的世界比较接近,不应该会被系统困扰才对。
而且先前珑姨发现他身上多了一只蝴蝶时,并未反应过度,想来她应该清楚这小东西的作用。
聂明河愣神,随笑了起来:“竟是瞒不过你。这小东西是突然出现的,当时阿珑跟着我们去裂缝处寻找解决的办法,一时不察,中了系统的招。”
颜蕴宁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如此一来他倒是确定了边缘结界处才是这个世界“信号”最好的地方,应该能满足系统的要求。
借此机会他还能探一探那个结界的虚实,好确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让他帮忙把结界补上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能找到世界意识让祂自己解决问题的话……倒是一个可行的法子。
他并不想让这个还残留着母亲存在过的痕迹的世界消失,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也是直到刚才,颜蕴宁才忽然想到这一切的根源其实是那个已经醒过来的世界意识,只要找到祂,问题基本就能解决。
可是,该上哪里去找,这又是另一个需要头疼的问题。
正当他兀自想得出神,聂明河却是反过来问:“那你呢?你究竟是因为何事,一定要掺和进来?”
何事?
这就要追溯到很远之前了。
所幸颜蕴宁并没有继承他爹的破烂口才,略微思索之后便将起因交代清楚:“之前库房遭贼,娘亲的遗物被弄丢了一件,我就是追着这样东西来的。”
至于这中间的种种波折,他完全没有提。
聂明河点点头,心说原来如此。既然孩子还未完全掺和进来,他应该趁机先转移一下颜蕴宁的注意力,然后尽快将事情解决。
“那这条蛇也是你在路上认识的?”
他先前便觉得出奇,自己家的崽,究竟是怎么跟苍青家的崽混在一起的。而且看上去关系还不浅。
颜蕴宁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抬起头,看着蛇似笑非笑:“这个呀,他自己跟着我的。”
苍越默默别开视线,他今天最错的就是没答应颜蕴宁留在室外,等他们聊完再说。
其次就是刚刚为了跟颜蕴宁作对,解开了他身上的障眼法。以这小兔崽子记仇的程度,一会回去可有他受的。
“原来如此。”聂明河听见这个解释,终于觉得合理了。
毕竟他们家宁宁像娘亲那般风姿卓卓,肯定也会吸引不少人对他一见倾心。
仔细一想,苍青家的小崽子和宁宁也挺般配。宁宁容貌比较有攻击性,苍越是少有站在他身边不会被掩盖住光华的妖。
聂明河点点头,随口道:“那丢了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魔宫中仍存放着不少有关于颜舒莹的东西,但真正有意义的,都已经被聂明河带走,悄悄藏了起来。
“好像是一支法器簪子。”颜蕴宁答。
至于是不是簪子,他压根没搞懂过。
“哦,那——”聂明河声音戛然而止,好半晌才道,“你说丢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