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今日该学什么?”
闻拾骸兴致勃勃,一点也顾不上步钓的冷脸。
步钓本来还在为昨日的事情尴尬,这会儿见闻拾骸早已打满二十桶水,不由得神情松动。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步钓这样劝诫自己。
步钓:“所谓拜师学艺,首先要扎好基础,打好功底。”
闻拾骸连连点头,听得认真。
步钓面色严肃,似乎在传授什么绝世秘籍。
“今日学一样东西,叫做…广播体操。”
“何为广播体操?”闻拾骸问。
步钓:“一种由节拍、呼吸、运动、自然万象所结合的功法。”
闻拾骸眼睛很亮,就连发上的小辫子银饰也叮当作响。
步钓:“首先,你要记住节拍,跟着我念。”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躲在后面的梅花精也偷偷扭动身体。
步钓大概教完一遍后,又挑了些刺,然后板着脸:“你得要运用天地之间的一股气,练习十八遍吧。”
闻拾骸:“我会努力的!”
梅花精:?
步钓甩开袖子走了出去。
“你找我什么事?”
平时梅花精怕巫蛊师怕得要死。
要不是有什么大事,步钓觉得他打死也不愿跑这里。
梅花精一脸凝重:“这几日山上的梅花枯萎了许多。”
“像是中毒了。”
步钓眉头轻锁:“有什么别的异常吗?”
梅花精:“昨日我与远来的鸟禽通讯,得知山下有些百姓不明不白死了。”
步钓:“以前可有这事?”
“会不会是巫蛊师干的?”
梅花精:“不排除。”
“但这种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近日…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步钓略微思索一番,看着眼前有些精神不济的梅花精。
“我与闻拾骸下山查看一番。”
梅花精欲言又止:“那…那很危险。”
“与其坐以待毙。”步钓:“不如主动出击。”
“更何况我来到这里本来就是要弄明白原因的。”
突然,梅花精面色有些异样,甚至褪去点红,更摇摇欲坠。
?
步钓转头。
闻拾骸手中拿着扫帚站在风口,不知伫立在那多久了。
步钓只瞥他一眼,并没解释。
也没去安抚那只瑟瑟发抖的梅花精。
闻拾骸面色异样,主动问:“师父,这是…梅花妖?”
步钓面无表情,就像梅花精纠正他数百次那样。
“是梅花精。”
“按辈分,你该喊师叔。”
梅花精的身体,更瑟瑟发抖。
生怕眼前这个巫蛊师一个用毒将他毒死。
“哦。”
闻拾骸并未思考太多,但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他眼皮垂下,之后上挑,嘴角露出一抹看似醉人的笑:“是精灵,就不是妖怪了。”
步钓:?
怪异地看了他两眼:“你怎么了?”
闻拾骸声音毫无感情:“我以前,有个很好的玩伴,他被妖怪杀死了。”
“我的玩伴,叫做…步钓。”
步钓:???
梅花精:!!!
连忙捂住脱口而出的步钓姓名。
步钓拍了拍他的肩:“即便是妖,也分好坏。”
“可我想杀死所有的妖,为他报仇。”闻拾骸快声说了一句。
步钓和梅花精:……
随后,步钓语重心长:“你的朋友…那位叫做步钓的小友,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不愉快的样子,我们可以一起找到罪魁祸首。”
“在这之前,你先把师父当做是你的玩伴。”
“可…可以么…”
闻拾骸低头报涩。
你脸红个屁。
步钓翻了个白眼。
闻拾骸:“我和玩伴从不会分离。”
步钓:“你和我也不会分离。”
闻拾骸:“我每夜都会抱着我的玩伴睡。”
步钓:“没事,你抱着我也可以。”
闻拾骸:“玩伴说,待我十八岁的月圆之时,他会陪着我。”
步钓脑子都不过一下:“不就是一个月圆之夜么,陪你。”
旁边的梅花精欲言又止。
步钓…为了我们梅花精的未来,您原来这么伟大,牺牲自己。
呜呜呜呜,本梅花精决定!
可以让你打水的时间拖一拖,但只有一会儿哦。
步钓:…
梅花精末了,思索:“巫蛊师的月圆之夜…怎么感觉很耳熟?”
看着两人下山的背影。
梅花精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随后,不经意地问了问旁边的梅花。
一旁的梅花瑟瑟发抖:“巫蛊师月圆之夜…不就是暴露本身的时候吗?”
“据说很可怕很可怕,那时的他们暴躁易怒,没有安全感,只是一位屠杀。”
梅花精:“卧…槽!”
“应该不会杀掉自己师父吧?”
梅花精内心暗暗祈祷。
*
步钓推开门,衣摆撩起,大大方方坐在靠窗位置:“客栈还挺热闹。”
小厮倒茶的手一顿,随即满脸堆笑:“是呢客官”
“咱们巫蛊镇一直都是这般热闹有趣。”
闻拾骸一心只为步钓铺床打理,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
小厮见那个铺床的高大男子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不由得胆子大了起来。
“咱们巫蛊镇可有趣了,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呢。”
“客官您也是外地来的?”
“嗯。”步钓没转头,只望向窗外涌动的人群:“有什么好玩的?”
小厮很是谦卑。
他的腰低的很低,有点不可思议的程度。
“好玩儿的需要客官您亲自去找。”
“不过…我多说句,巫蛊镇四面八方来的都是江湖人,客官您最好别搭理那些有的没的。”
有意思。
步钓终于转头,点头:“谢了。”
小厮好像完成任务般,悄悄松了口气。
搭着自己的衣巾退步向外。
闻拾骸:“师父,今日这床及软。”
步钓:…
“你不觉得那小厮很有意思?”
“话中有话?”
闻拾骸摇头,一脸无所谓:“巫蛊镇没什么规矩,不用听他胡言乱语。”
步钓多看了他几眼:“你倒是对巫蛊镇了如指掌。”
闻拾骸:“我的玩伴步钓告诉我的。”
步钓本人:“…”
我是不是比你少了段记忆?
但又想到也许有一股外力促使闻拾骸成为这样,那么其他不可能便迎刃解了。
步钓:“话说,你下山是为什么?”
闻拾骸面色平静:“在成人之前,我要找到一个师父,学习功法,度过十八岁那夜的月圆。”
“然后…除妖为我的玩伴报仇。”
步钓拍了拍他的肩,憋了口气,半天才说出一句:“好样的,小伙子。”
夜晚降临。
步钓抿了抿干涩的唇,他没敢喝一滴水。
闻拾骸每次递过来的茶水饭菜,步钓都以种种理由拒绝。
他很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闻拾骸练完十八遍“广播体操”后,蹲在步钓面前,因为太高,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搭在左腿上,懒懒地看着步钓。
步钓的头一下更比一下低。
他犯困了。
就在闻拾骸要碰到他时,步钓好像做了个噩梦,一个战栗,声音散软:“你再练练眼保健操。”
闻拾骸:“师父,我已练过了。夜深了,师父还不睡吗?”
步钓刚做了个闻拾骸扒着他的尸体不放的噩梦,这会儿被人一喊醒,有些懵逼:“哦睡的睡的。”
说完,他闭着眼就要趴在桌子上。
闻拾骸顺势接住他,将步钓稳稳抱在怀中,深吸一口浸满梅花香气的人。
“一起睡觉,我的师父,我的新…玩伴。”
他的眼中及其兴奋,没有一丝一毫睡意。
“噗通——”
外面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接着,一声尖叫传来。
步钓好像等待这个时候太久了,他的身体瞬间紧绷,几乎刹那,他就推开门走出去。
眼前是凌乱东西的坠落。
就从他的头上,从客栈的木制栏杆处。
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还有…干瘪的虫子尸体。
从他的眼前,划过。
然后消失。
步钓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定神再看,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外面的客官纷纷走了出来。
声音嘈杂。
那些人脸上有惧怕、了然、漠不关心…各种复杂情绪。
还有一些看了一眼,干脆关上门,装作毫不知情。
“这是怎么了?”
有人小声嘀咕一句。
“恐怕是惹上江湖上的人了。”
小厮衣着整齐,毫不慌乱。
他从最高处下来,脸上带着与白日不相等的冰冷:“这位客官,不遵循本店规则,入夜后想要偷偷溜走,不小心踩空楼梯。”
“砰——”
他模仿了道拟声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死了。”
小厮神情比刚才更加冰冷,甚至脸上带着青色,发乌。
下面的人抬头,齐齐望着他,一个也不敢说话。
“啊啊…啊啊…”
一个一身青衣的女人,跑向栏杆处,发丝散乱,簪子被她紧紧握在手中,说不出一句话,只发出几个音节。
地上。
步钓只看了眼。
放在从前,遇到这种惨烈情景,他恐怕要干呕几下。
但战场过后,他的内心已经微微麻木,甚至只留下绝对的理智。
他强忍身体发颤,走到那个女子面前。
“怎么了?”
在许多人发呆的时候,步钓先一步靠近,为她披上一件还算裹体的衣衫,温声问她。
“啊…啊!!”她突然情绪激动,指着闻拾骸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