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
“回家。”
第二遍还是一样的回答,陈唤不认为她会把自己那处房产当家。
“陈细酌。”
她执拗地沉默着,充耳不闻。
陈唤偏头看了她眼。
从那天雨夜宴会上的重逢,一直到如今,陈唤给过她无数次机会,陈细酌却从来没想过要跟他坦白。
或者换个词……求助。
陈唤没见过比她还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利诱或者设局,陈细酌想做的就没做不到的。
她能向所有人开口,除了陈唤。
有什么事跟自己开个口能难为死她。
明明她想要什么,只要她说,她开个口自己什么都能给她。
仍是背着他去给人当未婚妻,当挡箭牌,送上门给人利用。
受了欺负也不知道找靠山,在他跟前装没事人。
“惯得你没边儿了是吧。”
陈细酌抿唇不语,动作很快。
像是宣泄更像是表示抗衡,伸手把身上盖着的衣服扯了,团成一团丢到后座。
两人都是绝不低头的性子,只要碰上分歧必定闹得沸沸扬扬。
从前就这样。
谁都能跟她沾上边儿,昨天还在自己床上,今天就跑去野男人家挨巴掌。
陈细酌这一举动,连着衣服被丢在后座又掉到地上的哗啦杂音,搓磨着虚空中无形的那根弦。
此时终于,那根弦“铮”地一下在陈唤心里炸开。
车速猛然升快,及线之前便猛踩刹车,车子没停稳陈唤就探身过去,右手去拽陈细酌的后脖颈。
今晚一直憋着的劲儿终于没忍住,是惯常的恶劣与毫无顾忌的放肆。
“你凭什么敢这样跟我讲条件。”
路灯洒进些微光线,陈唤看见了她通红湿润的眼。
没眼泪落下来,她几乎从不在他跟前落泪。
明明刚才都好了,这会儿又在委屈什么?因为他的话,还是他的态度。
心照不宣的那个问题,此时横亘在两人之间。
我们如今是什么关系?
无人问,无人答。
那盏天平终究无人再添置砝码,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在。
陈唤冷笑,不似平时嘲讽她时的那种慵懒,带着点荡漾的刻意挑逗。
是真动了气。
他退回原位,不再看她一眼。
红灯的读秒即将结束,倒数第八秒时光线忽地一盛,她闭眼。
陈唤下颚紧绷,显然是在控制自己,不愿再说出更伤人的话。
紧接着是7、6……红光闪烁的瞬间,陈细酌眼里的晶莹落进座椅。
就像水滴汇入川河湖海,皮质座椅上连个湿润印子都没留下。
悄无声息。
了无踪迹。
她仍坚持,语气逐渐冷淡,没了刚才的那种脆弱易碎之感。
强硬又冷漠得让人心生不适,听不出一点泣音。
“我要回家。”
操。
……
整晚的火气无处可发,在看到陈细酌的瞬间陈唤甚至产生了就那样吧,她都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你的底线,就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想法。
怎么就非得要她。
然而动作比脑子更快,远远望向陈细酌的那一瞬间,陈唤就知道她状态不对,快步走近看到她脸上红痕时久违的怒意如焰般升腾。
他脾气是差,但少有人不长眼,上一次有这种情绪还是陈烨把他身边唯一熟悉的人调走,那时他还不到十岁。
将自己的外套给她,难得会顾忌别人情绪,装作看不见陈细酌湿润的眼,头一次找了个那么蠢的理由。
又是哄又是陪她演无事发生的平静。
他对自己的唾弃没能抵抗住陈细酌对他的吸引力,尤其是此时的陈细酌。
忽地就跟她纤细修长的脖子一样脆弱,轻易就能桎梏。
让她疼让她无法喘息,尖叫着说自己是他的,还是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退让,直至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再一次偏头看向陈细酌,她凭什么这么平静。
就那么一念之间。
陈唤当然选择前者。
陈唤卡在红绿灯交替的瞬间驱车而去,猛踩油门几乎是一个平移甩尾,车子停进右边转弯处的一条小道。
单手解了安全带的同时,倾身从后座捡起被她丢了的衣服。
陈细酌腿上那一片一片的裸露刺眼极了,这么冷的天,这人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起身的瞬间就将衣服重新盖在她腿上,包得严实,掐着她的脖颈就往自己身上带。
陈唤掌心强而有力地握住她,不容置喙,而后毫不留情地啃咬下去。
这些动作,连贯到仿佛陈唤是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陈细酌才解开安全带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反抗,挣扎。
他嘴里终于尝到了咸湿,如愿以偿。
陈细酌伸手挣着去打他,衣服在动作间被蹭掉在座椅下,
她腕上装饰的铜质镯子在推搡间刮过陈唤锁骨,那处立刻就肿起了一条红印。
陈唤全然不顾,压着她的动作更粗暴,将她乱蹬的双手双脚全压制住,又吮吸换为啃咬。
车子里的温度迅速升高,萦绕着看似缱绻实则揉杂着冰冷跟暴力的气息,直到陈细酌不再反抗。
她的眼泪此时明显极了,挂晕了睫毛,怔怔看着陈唤,视线落在他锁骨间。
见她终于安静,陈唤微微退后些距离,伸手拨着她红肿的唇,翻开她的唇瓣检查。
许是被亲懵了,陈细酌任由着陈唤指尖恶劣地拉扯她唇瓣,没去咬他。
没破。
他收手,语气里竟然显现出疲态。
“能不能彻底断了。”
压抑已久的底线一降再降。
他眼里是陈细酌看不懂的认命感,跟忽然想通了的惯纵。
没头没尾的话,她不解。
“不要再跟他见面,其他随你怎么闹。”
她平静时陈唤见不得她的情绪不为自己波动,可真把人搞哭了,陈唤又更见不得她脸上有泪。
骨节挨着脸接住泪珠,复而又轻轻给她蹭掉唇边染花的口红,动作轻柔得同刚才判若两人。
陈唤:“好不好?”
他的话实在太温柔,明知糖衣炮弹之下的会是什么,陈细酌心里那些念头还是就那样模糊掉。
唾弃自己还是怎么都逃不掉那点温暖,就是要栽在陈唤手里。
还有多久。
她再次走到陈唤身边用了四年,那这一次她还能拥有陈唤多久。
陈细酌比谁都清楚尹秀玉话里的可信度,她一点都不怀疑。
她眼里的冰冷在此时狠狠刺痛了陈唤,却在他再次开口前回应他。
“……好。”
陈细酌吸了记鼻子,手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陈唤的衣服。
她闭眼,伸手去抱他,勾着他脖子的瞬间,眼泪就砸进了陈唤脖颈。
“好……”
陈细酌又重复了一遍,她答应陈唤所有的要求。
她在哭,陈唤的领口很快染上潮意,心里酸涩尖锐到仿佛有刺生长。
没急着启动车子,陈唤开了灯。
先在她后颈处揉了揉,动作温柔至极,拨开她散乱沾粘的头发,才抬起她脸,细细给她擦眼下晕了的睫毛膏。
浓密的睫毛不住颤动,陈细酌由着陈唤把她收拾好,忽略红肿的唇,她脸上重新变得干净漂亮。
不知道是谁主动,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吻在一起。
座椅被降下,陈唤捧着她的脸,吻轻轻一下一下印在她红肿的那半边脸上。
像在被浸泡入温水,陈细酌的心都麻了。
“不会有第二次。”
他不会再第二次眼睁睁任由她作贱自己。
陈细酌以为他在说魏辛游的事,她开口:“当然,毕竟我们的包养合同是一对一。”
陈唤听到她的话后眼里温度骤降,没回她,伸手将座椅降到底。
两人一瞬间亲密无比地贴在一起。
“陈唤!”
陈细酌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伸手拽住他衣服,她的腿一边还勾在陈唤腰间。
跟出风口的暖风不同,气氛有些热了。
她伸手摸上陈唤锁骨处被她手镯刮出的红痕,现在已经肿了,却在下一秒不受控地抓上去,指尖划开伤口。
陈唤轻嘶了声,陈细酌带上泣音。
“……不要了。”
陈唤一只手摸在她腰间,控制着陈细酌不让她乱动,俯下身叼着她红肿得不得了的唇仿佛吮吸。
“为什么不要?”
唇齿相交,由不得她乱动。
“打了人是不是要付出代价?”
“换……换一个。”
她的泪涌得更急迫了,少有的样子陈唤根本看不够。
他又恢复本性恶劣,更过火了。
唾液交换的水声听得人耳红。
“为什么要换,”他啧了一声:“怎么亲都不老实。”
唯一干净的那只手,伸去撩开黏在她脖子上的发丝。
“喜欢我亲你?”
陈细酌不答陈唤自顾自给了答案。
“你看看你喜欢成什么样了?”
这下不是不答了,小腿不受控地抬起,膝盖顶在陈唤腿上,劲儿很大。
“眼睛闭上,别瞎撩拨我。”
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隐约听到陈唤说要收利息,一直注视着陈唤的眼被他亲吻着,半哄半温柔地让她合上。
他吻技高超,又极会说调情的话。
陈细酌无法控制自己沉沦,更没法再回答他一句。
……
没真的做。
重逢之后也就一次在车上,但上次搞完陈唤就说以后不在车上了,抱她出去时还把她包得严严实实。
陈细酌那时候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
忽然想到四年前那次。
陈细酌身体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她很少感冒,但一病绝对来势汹汹。
四年前在车上做过一次,那时候是夏天,开了空调也热,陈唤这个折腾人的死东西根本不讲情理。
到后面陈细酌不得已降了车窗,趴着窗户才能正常呼吸夜晚的新鲜空气。
热是不热了,那次回去之后大病一场。
陈唤不会照顾人,陈细酌说冷,他就手忙脚乱地捂着她。
她以为没什么事就是着凉了,不想去医院喝了药就睡,结果半夜高烧被陈唤叫醒,立刻就被抱着下楼,开车去医院。
她住的地方太偏了,陈唤等不及就带她去附近医院挂了急诊,又是挂号又是拿药,难得体验了一番兵荒马乱。
如今再次重逢,毕竟两人状态都不错,特别是陈唤,这人瘾大,每次换新地方都会被他折腾。
陈唤这人看着不着调,但车上是绝对不会放那些东西的。
她以为刚才会接着下去,已经做好了无t的准备。
但当她失神回过劲来,陈唤已经帮她擦好。
他售后服务做的很好,即使是难得的那几次在车上,陈唤也都会把她收拾干净,再穿上衣服。
陈细酌重新拉好椅背坐起身时,身上的汗还没褪去,手腕有些酸软,不想说话,就那样看着他开车。
车子停进景苑的私人车库,陈唤打横抱起她进电梯。
陈细酌靠在他怀里。
“你好喜欢抱我。”
“嗯。”
“为什么?”
陈唤不答。
陈细酌皱了皱鼻子,不满。
于是勾着他脖子的手开始乱动,一会抓两下他的头发,一会摸在陈唤滚动的喉结上。
“再碰就松手了。”
他出言警告,陈细酌没当回事。
轻笑了声,手正要再动,不可言说的地方便被陈唤掌心一抓,指尖隔着布料,还有些濡湿。
陈细酌:“……”
那种感觉很明显,她头皮发麻,差点叫出声。
“你想在这我无所谓。”
回去她就被陈唤丢到沙发上。
“滚去洗澡。”
陈唤说完就去了另一间卫浴,水声很快传来。
陈细酌暗自撇嘴,不知道他在忍什么。
他今天晚上脾气好大。
不理解。
难不成他觉得魏辛游家空气都是脏的么。
她洗完澡光着脚出来。就见陈唤拿着一袋面膜进屋,是她会用的牌子,但陈唤这里是没有的。
很明显是刚才叫了跑腿。
陈唤抬抬下巴。
她没洗头发,解开散发,皮筋重新套回手腕。
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陈唤的衣服,套上后坐到陈唤指的位置。
陈唤单膝跪上床边,给她撕面膜。
“我毁容你就不要了?”
陈唤熟练地扒拉开面膜,难得没怪罪陈细酌踢他的脚:“躺下。”
陈细酌抿抿唇,闭上眼睛。
“说话。”
陈唤:“废话。”
她就知道是这样。
陈唤不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懒得反驳她。
把面膜给她在脸上敷好,陈细酌睁眼看他,陈唤顿时有种我为什么要忍的疑惑。
利落开口,甩了她句:“自恋的要死。”
陈细酌吹开在唇瓣上的面膜布,冷笑:“呵。”
极具嘲讽意味。
陈唤见状干脆坐下。
拍拍陈细酌的腿,让她挪窝,今晚第一次眼中含了笑意:“对你自己这么不自信。”
他就不能是看上她这个人了么,非得是喜欢她这张脸?
陈细酌抬腰,往里扭了点,敷着面膜不方便开口,然而看过来的那一眼,分明就写着你在说什么屁话。
陈唤伸手把她的面膜下半部分掀开,把刚刚那句话还给她:“说话。”
陈唤把自己手上沾的精华擦到她脖子上,陈细酌抬抬下巴,很习惯的样子。
“自信,我就是觉得你肤浅。”
开玩笑,我比你高中时候旁边围绕的那些各式各样的“姐姐”,漂亮还有辨识度多了。
陈唤:“……”
他一把掀开陈细酌的面膜,丢进垃圾桶:“别敷了,让你看看我肤浅不肤浅。”
陈细酌:“!”
她难得眼睛都瞪圆了。
陈唤去浴室洗手,陈细酌起身都没来得及站稳,就踉跄着扑到他背上去。
“不怕摔死。”
说是这样说,在陈细酌扑上来时陈唤还是背一弯,单手稳稳勾着她腿。
“你知道这面膜多少钱一片么!!!!你买了多少啊这么浪费。”
看她这阵仗,好歹是精神过来了。
陈唤面色不变,背着她进了浴室:“就一片。”
“不可能,这个不单卖。”
“滚下去。”
陈细酌置若罔闻,把精华都蹭到他脖子上:“把剩下四片给我明天带回去。”
陈唤拍拍她光溜大腿,让她回床上呆着:“没戏。”
“你……”
“再废话就继续车上没做完的事,车上不行,浴室我看你挺享受。”
“这还有镜子,你最喜欢了。”
陈细酌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胡说!”
视线在镜中撞上,陈唤表情不似作伪。
很遗憾,她今天确实没心情。
“面膜放哪儿了?”
陈唤把她放下去,陈细酌打算再找一片贴一贴。
“沙发。”
浴室门关上,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里染着丢不掉的悲戚。
陈唤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接到家里联姻的诉求,他会如何选?
如果说两人的初遇就是一场心知肚明的博弈,那么陈细酌在陈唤眼里,大抵是从来就没输过。
她永远都能让陈唤感觉到不同,感觉到刺激。
同理,陈细酌也能在陈唤身上发现这些特质。
唯一的。
就像两个人只对彼此的吸引。
但她先动了真心,是她输了这场博弈,还甘之如饴。
脑中清晰复刻高中那次的场景,每一句话陈细酌都记得尤为清晰。
“玩玩?”
“不然呢?”
“我以为你认真了。”
陈唤那时语气轻蔑,那种态度像把利刃直直扎进陈细酌心里,剜掉嫩肉深可见骨。
“对谁认真,都不能对她陈细酌。”
尤其是这句。
……
陈唤洗漱出来时陈细酌已经关了灯躺上床,没再去敷面膜,背对着他看起来睡的正熟。
很假。
没几分钟的时间。
他上床后没去像往常一样抱住她,陈唤睁着眼,了无睡意,偏头看向窗户那处光亮。
他从前睡觉时一定要把窗帘拉的严丝合缝,帘子一定要是遮光帘,一点亮堂都不能透进来。
而此时,主卧里月色浸透网纱帘子,灰暗又清浅地洒了一地,房间里的木地板看着更加柔和。
陈唤一直都知道陈细酌狠,她是个就连休息时也不会让自己完全放松的人。
陈细酌觉得阳光唤醒,有利于她掰掉骨子里的惰性,因此她睡觉从来不拉窗帘。
陈唤从最开始的不耐烦,争执,到她起床,他收敛脾气不做声。
再后来陈细酌一起身,他把人拽进怀里抱几下,就能消气,抓过被子蒙着头睡。
这些都是跟着陈细酌不得不改的。
他一个从小到大睡觉时有星点吵,或者些微亮就会发火的人,硬生生跟着她在小出租屋里,挨到能就着光睡。
后来陈细酌不在身边,陈唤装修时仍会要求极强的遮光帘,但窗帘却开始经常不拉上。
这几次睡在一起,陈细酌总是会把遮光帘拉上。
除了今晚。
他往陈细酌的方向贴近了些,没去抱她,也没拆穿她佯装规律的呼吸。
夜静得仿佛能听清心跳。
不知道是谁的。
很快,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