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次，姐，别打了，找不到的。”小琪耷拉着脑袋嘀咕。

“不行！必须找到她！她不可以就这么逃走！”

安夕也不知道哪来一股怒气，看到对方吃惊的模样，冷静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打到第200次，还有24次。”

第177次。

“喂。”

“Jessy？”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大声说话，“Jessy真的是你吗？”

“少说废话，订最近的票过来。”

“是她！”

安夕小琪两人相拥在一起大声哭嚎。

一路犹豫到登机口，安夕深吸一口气，发出了明天的请假。

刘导多次强调排练时间有限，每个人必须到场，安夕心中焦虑难安，却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飞机的轰鸣声充斥着小小的空间，安夕将手机放在手中来回拨弄，熬过了起飞阶段的剧烈颠簸，一望无际的云海在眼前铺展开来，心情也瞬间豁达了。

完蛋人生完蛋过吧，就算要死也不是现在……

下了飞机，手机震动个不停，跳过一众APP的推送，精准找到刘导的信息，只回了两个字。

“好的。”

看不出情绪。

完蛋人生完蛋过吧，安夕在脑中重复着这句话。

“姐！磨蹭什么呢！走快点！”

小琪一把拉住安夕快速赶往Jessy给的地址。

市医院旁边的一家小旅馆里，从陡峭的楼梯间上到2楼，再转电梯上5楼，走廊的灯隔一盏亮一盏，两人数着门牌走到514门口，轻声敲了敲。

门内响起一阵椅子的拖拉声，咚咚几个拖沓的脚步声接着响起，门打开了。

Jessy披散着头发，随手将鬓边的散发别到耳后露出脸来。

房间内窗帘紧闭，仅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亮着。

Jessy一路拖沓着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帘，光线瞬间涌入，两人不约而同用手捂住眼睛，再睁眼时，看到Jessy一脸苍白地坐在沙发上。

“坐吧。”

她指了指床边，“水没了，你们自己买。”

“姐？”

小琪试探着走近，走了两步回头看看安夕，顺手将她一起拉过来，“姐，你还好吧？”

“嗯。”

Jessy拿起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根后递给两人，光线下的尘埃与烟雾交织，沉默在三人间扭动。

Jessy将烟头用力摁灭，终于开口道，“下午陪我去趟医院吧。”

“医院？姐，你怎么了！”

小琪张嘴就开始嗥。

“闭嘴！”

Jessy恶狠狠打住了，“再鬼叫就给我滚！”

小琪回头向安夕眨眨眼，安心了，还是那个Jessy。

静谧的医院长廊上，Jessy一人走在前面，安夕和小琪保持着一人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跟着Jessy走过大大小小的活动，她的背影始终像一簇张狂的火焰，散发的那股子劲让人即羡慕又想给她灭灭势头，而今天火灭了人也疲了，凄凉之下难免让人心疼，安夕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到长廊的尽头，Jessy停下来低头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推门进去，安夕和小琪两人快步跟上。

一股腐朽的气息首先扑来，一位老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胸膛以夸张的幅度起伏，厚重的呼吸声在逼仄的病房内艰难回荡。

人群围着病床站得密密麻麻，目光齐刷刷地锁定Jessy，赤裸裸的恶意与愤怒直射而来，气氛静默得诡异，安夕和小琪感觉腿开始发软。

Jessy迎着凶狠目光静静地站立，背影看起来单薄而倔强，没了往日的霸道。

一头发花白的女人踉跄着朝她扑来，“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的心怎么这么毒啊！非要逼死你爸吗！”

Jessy始终看向病床上的老人，一个年轻人冲上来拎起Jessy的领子，小琪和安夕冲上去拦住，可那人力气太大，两人被推得往后倒。

年轻人一双眼睛睁得通红，怒火在其中灼烧，似要将眼前的人生吞。

“你真狠啊，咱们老郭家真是出了个狠人啊，你的心比铁还硬！”

“你干什么！”

安夕一股怪力拽开那人，小琪趁机死命挤到中间，半挂在那人身上，安夕则赶紧挡在Jessy前面将她护住，两人一番折腾终于将人拦下来。

“别碰老子！”

那人想用力挣脱小琪，小琪双手双脚死命环住。

而怀里的Jessy始终安静地看着病床上的老人，那双浑浊的苍白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天花板的方向，未曾看过她一眼。

一个中年男人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Jessy面前。

“把这个签了吧，就当弥补你对父母的亏欠，你爸也能安心的走。”

Jessy一动不动，安夕替她接过，一张简短的证明，写着自愿将拆迁款送给弟弟郭明。

Jessy推开安夕，走向床前，年轻人挣脱小琪用力拉住Jessy，“不签字你有什么资格看爸！爸就是活活被你气病的！你就是杀人犯！”

Jessy那双张狂的眼，没了火焰，却犹如无底洞吞噬眼前人的嚣张，只低声说了一句：

“滚。”

年轻人攥紧了拳头，却也没敢再上前一步。

Jessy推开了他，朝病床走去。老人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水如雨淋般布满苍白的脸，Jessy轻轻握住他的手，老人始终未曾看她一眼。

“爸，对不起。”

Jessy并不敢紧握，两只手各有各的慌张，都抖得厉害。

“不知道你病成这样。”

Jessy强忍住泪水，哽咽着问道：“您真得是被我气病的吗？”

老人的喘息声加重，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次，终于转过头看向Jessy，苍白浑浊的眼似乎已经完全无法聚焦，一颗泪重重地砸下，他最终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安夕觉得Jessy的背影更加单薄了，只见她缓缓放下父亲的手，起身接过纸条。

“我签。”

签完字，Jessy径直离开了病房，安夕和小琪追上，身后的病房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喊。

安夕回头望了一眼灰白的病房，老人走了。

“机票订好了吗？”

Jessy将几件衣服装进包里，拉上拉链，最后检查了房间。

“订好了。”

安夕和小琪两人排排站，不敢多说一句。

“走吧，把这几天的工作纪要发给我。”

Jessy快步走到前面，那股子风风火火的傲劲似乎又回来了。

安夕与小琪相互对望一眼，赶紧跟上，小琪慌慌张张掏出手机一边跑一边整理。

机场大厅内，Jessy已经将近期的工作一一批示完，小琪在一旁被骂得生不如死，登机播报响起，这场“虐杀”终于结束了。

三人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一路无言，只是Jessy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一路敲敲打打，没一刻停歇。

下了飞机已是深夜，再过一天便是第二轮公演，安夕不能再耽误时间，必须立刻回片场排练。

小琪一想到等会要单独和Jessy在一起，不觉流下两行清泪，两眼一闭挥手道：“去吧，不用管我死活。”

安夕也不太放心两人，但顾不得太多了。

片场的大灯不知疲倦地与黑夜做着抗争，乌泱泱的人群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安夕从人群中穿过，径直来到导演身边。

刘导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监视器，桶装的浓茶喝了一半，安夕悄悄添上热水，在一旁安静等待。

刘导是个有耐心的导演，愿意帮演员一点点地调，安夕在一旁很快投入地看进去了。

“卡！这段先这样。”

突然的间断将思绪拉回现实，安夕赶紧上前愧疚地说道：“刘导，我回来了。”

刘导放下对讲机，回头看着安夕，“女主角，你终于出现了啊。”

“对不起刘导，我…确实是遇到一些事情必须要处理…耽误您时间了，我很抱歉。”

“你别跟我道歉，你耽误的不是一个人的时间，是整个片场所有人的，尤其是你的队友，他没人可以搭戏的，怎么现在年轻人就是这么对待工作的吗？这么任性的吗？”

再多的解释此刻都很苍白，安夕一遍遍鞠躬道歉，“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大家，是我耽误大家时间了。”

“本来我看你态度端正，我都不理会网络上那些说法，现在我有点动摇了，我希望你不要在我这里搞什么话题，如果你不想退赛，就老老实实把戏演完，在这之前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借口耽误大家进度，听明白了吗？”

安夕脸色苍白，艰难地忍住眼泪，点点头。

角落里，小琪小声问着Jessy，“姐，咱们真的不帮安夕姐说说情况吗？”

Jessy转身往回走，“说了也没用，在片场想要立足，只能靠硬本事。”

小琪没敢再多说，实在摸不透Jessy的想法，嘴上整天说希望安夕早点被淘汰，好认清现实，如今却又深夜瞒着她到片场看看情况。

女强人的心思少猜才是正解，但行动上一定要跟上！一个念头的功夫Jessy已经走到尽头，小琪吓得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