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简直胡言乱语！”
苍术尚未发声，台下一众神官便已按捺不住。
“你说主神屠杀你们村，有何凭证？”
“凭证？”女子嗤笑一声，她冷眼看着这个还要分身保护的神官，真好奇神界门槛到底低到了哪里。
她癫狂而笑，“凭证不就在你们身旁吗？哈哈哈哈哈！”
“我们全村之人皆是凭证！”
她面容狠厉，银簪径直刺入心口，鲜血浸染银簪，那厉鬼仿若陡然发狂，暴躁起来。
“——我本就早该殒命，”她低语喃喃，神色却满是决绝与快意，“但能拉诸位神祇陪葬，倒也不枉此生。”言罢，周遭厉鬼似受强力驱使，疯狂扑向众人，其数量亦在刹那间暴增，原本稀稀拉拉的鬼影瞬间如汹涌潮水。
周丛心中一沉，深知形势愈发严峻。他再度握紧手中柳条，口中念动咒语，只见柳条上泛起一层幽淡绿光，他奋力挥舞，每一次挥动都能将靠近的厉鬼暂时驱散。
忽然，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苍术奔去。
“哎！这是怎么回事？”
周丛挣扎着呼喊：“我怎么自己动了，系统？”
系统当即回应：【系统见宿主只围绕主角打转，已然忘却任务二与任务三，只好出手相助。】
“不是吧？”
“他俩那般厉害，我何必参与！”
【这——系统亦不知晓！还请宿主多多努力！】
“我努力个鬼啊！系统！系——”
“——闭嘴。”
识海之中，一道异样的、既不属于系统也不属于他的沉稳嗓音突兀响起，“——你着实聒噪。”
周丛：“……”
下一刻，他的身体瞅准苍术后退间隙瞬间发力，长剑相击，那嗓音再度传来：“仔细瞧着，我如何运用这身体的力量。”
然而周丛仿若未闻，他怔怔地望着黑衣人面具之下那双清冷双眸，竟是如此熟悉。
——阿肆。
阿肆手臂一旋，一把扣住周丛肩膀，一个利落后空摔将其甩出，同时传音道：“莫要妨碍我。”
以第三视角目睹自己与好友交手，这感觉实在糟糕透顶，他满心皆是震惊与疑惑，原来与苍术缠斗许久之人竟是那看似忠心耿耿的阿肆！
那么颜缎与颜請可知晓此事？
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阿肆面对两人还是迅速败下阵来，眼见局势逆转，颜請冷冷开口：“要活人。”
周丛额间七色花印记闪烁，他瞥了颜請一眼，旋即现身颜缎身后，手起刀落，只闻一声凄厉惨叫，他额前发丝飞扬，那顺滑的高马尾一同闯入颜缎视野。
“周丛？”
“闭嘴。”
他一把拽住颜缎，周身剑气纵横，颜缎自然察觉异样，问道：“你没事吧？”
周丛垂眸轻抬，刹那间又被拉回，他眉头紧皱，哭丧着脸道：“小师父，我怕死了呜呜呜——”
颜缎：“？？”
颜缎迅速施展法术，一道道光芒交织成网，朝着阿肆笼罩而去，将其牢牢束缚。阿肆奋力挣扎，眼神却透着一丝倔强与不甘。
忽然，他粲然一笑，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朝他走来之人，仿若一只等待主人垂怜的幼犬。
厉鬼仍在四处环攻，那女子亦未彻底断气，颜請神力微颤，四下时空瞬间静止。
他掌心一握，只听“砰砰”数声，方才还张狂无比的厉鬼瞬间爆体而亡，他轻轻一挥袖，整个宴会唯余他们四人。
周丛欲上前劝解，却被颜缎拉住，颜缎道：“哥哥最无法容忍背叛，莫要前去。”
莫要去火上浇油。
颜請单膝跪地于阿肆身前，温柔地为他拨开那缕突兀白发，这个角度下阿肆恰好能瞧见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与逐渐湿润的眼眸。
他突然后悔了。
面具落地，溅起几片花瓣，死寂般的氛围弥漫开来，唯有周丛心中惊呼出声：盛肆！
这面具之下，颜請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面容，可此刻确定之时，他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巨手紧紧揪住，呼吸亦变得急促。
半晌，他才艰难寻回自己的声音：“……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盛肆。”
最后那两个字，他咬得深情而眷恋。
“对不起。”盛肆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染红素手。
此刻，颜請方真切体会到何为爱憎交织，他索性不再看盛肆，“你时日无多了。”
无人瞧见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仿若他从未洞悉盛肆的内心。
“那我可否……向神君求一个心愿？”盛肆眼尾泛红，痴痴凝望。
“我愿死在神君手中，可好？”
“……”
颜請手中匕首浮现，他凝视着盛肆，“你们出去吧。”
颜缎二话不说拉着周丛便走，刚抬脚便听闻刀刃入体之声，颜請传音道：“帮我唤一下苍术吧。”
***
朱神息。
周遭依旧是熟悉的花草，熟悉的房屋，还有那不知走过多少回的蜿蜒小路。他们默默无言地换好衣物，随后一前一后地缓缓踱步。
系统的提示迟迟才至，可此刻的周丛全然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他满心困惑，一来不明究竟是何人掌控了自己的身躯；二来不解阿肆为何会是盛肆；三来诧异在这场刺杀事件里，颜缎为何显得那般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提及盛肆，周丛知晓的并不多。他只记得两家父母情谊深厚，往来密切，然而他与盛肆之间的关系却较为疏离。盛家的这位小少爷，可谓是生来便金尊玉贵，仿若自呱呱坠地起，便口含金汤匙，尽享荣华。其母从商，其父为官，祖父更是有着异国血统，如此优渥的家族背景下诞生的他，却生来体质羸弱。
他与周丛有一个相似之处，皆患有心脏方面的隐疾。盛肆自出生起心脏便不好，那时的他因身体缘故，无人愿意相伴玩耍，唯有周丛生性豁达，不拘小节，欢欢喜喜地跑过去邀他一同游乐。岂料，这一番举动却导致意外发生，盛肆被送进了医院。
自那起意外之后，小小的周丛深受打击，内心满是愧疚与自责。再加上盛肆的父母对其呵护备至，管控极为严苛，使得他们之间的交集愈发稀少。
周丛沉浸于思绪之中，思索得太过入神，以至于颜缎何时停下了脚步都未曾察觉。他径直向前，直挺挺地撞了上去。刹那间，皂角的淡雅香气扑鼻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酸痛之感袭来。
颜缎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歉意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周丛一时之间竟未明白他因何致歉，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关系”。待反应过来，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周丛匆忙转身，颜缎的脚步也紧紧相随其后。
“你根本没听我说什么！”
“对不起！”周丛跪的利落，他目光炯炯，“可以不打脸吗？”
颜缎：“……”
“行了，起来吧。”
他转身就走，道：“我知道阿肆要干什么，我也知道他是谁。”
？你怎么知道的？周丛疑惑。
“在我五岁那年盛肆就陪着哥哥，可是后来他就不告而别。”
周丛：等一下，我跟不上了，这和我想的是同一个盛肆吗？
颜缎道：“盛肆和我说二十年前苍术心魔浮现，闭关过程中走火入魔，跑到人界屠杀了一个村庄。”
“芳华村？”他想起来今天舞女大喊的那句“芳华村，万鬼生”。
“师父不知道吗？”周丛问。
颜缎“嗯”了一声，“他不想让哥哥知道，他最了解哥哥，如果哥哥知道了，他一定会冲上去杀了苍术。”
“你知道的，哥哥出朱神息的时间不能太久，和苍术打，需要好多神力和时间的。”
“所——”
“所以你们就自作主张了。”
颜請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颜缎直接一个激灵。
“哥！哥……”
“师，师父……”
师徒二人一起抖。
颜請身上的朱红锦袍已经浸湿大半，乍一看还以为他刚从水里爬出来呢，可空气中传来的气味明晃晃地告诉二人这些是血。
面具之下传来冰冷的嗤笑，“他傻你也傻。”
颜缎瞬间抖若鹌鹑，颜請继续道：“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颜缎：不要骂了好不好，呜呜呜。
“周丛。”
周丛立正了，“到！”
“……”幸好颜請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徒弟的迷惑行为，他嘴角抽动一下，还是夸道：“你这次干的很好，及时护住了别人。”
【系统提示，主角好感度下降10％。】
周丛：“……”
哥，哥！您别夸了，我也想当蠢货！
“所以——”
——所以？
颜請道：“你出师了，该回灵界了。”
他一字一句说的毫无感情。
周丛和颜缎当场愣住。
颜請笑了一下，隔空拍了下二人脑袋，“我要闭关了，或许明年秋才出来。”
那双眼睛弯弯的，看着很好看可总是缺了点什么。
周丛想抱他，可是被颜請挡住，“不行，我衣服没换。”
“那，那我还可以找小师父吗？”周丛泪眼汪汪。
“……”颜請咬牙切齿，“可以……吧。”
呜呜呜——
舍不得和爸爸一样的师父，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