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中书阁，程老先生紧皱眉头坐得端正，只听着眼前的吵闹，施起昭一对三说出的政策是天花乱坠。

程继书看向角落里始终安静的人，“三殿下怎的不说话。”

众人闭嘴齐齐看向施起铭，后者抬起头不紧不慢道：“六年前是礼部派人前往各处分发试题，碰见劫匪。三年前是兵部陪着礼部去，碰见流寇。”

“今年的确照比往年太平，但也不是全然无事，五弟提议让宫使前去自然有威慑作用，但是这帮劫匪流寇皆是暴民出身，出什么差池岂不是丢了天家颜面。”

施起昭正欲出口反驳，被程老先生打断，“殿下继续说。”

“宫使就算要去，也必须得有一定地位，一旦泄题后果不堪设想，方才韩大人说这次去的人既能震慑天下文人，又能让劫匪流寇知难而退，可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施起铭看向刘宏全，“刘尚书算上一个，但刘尚书能抛下都城事务前往各地吗，就算能去，未免时间过久，耗时费力。”

施起昭道：“照你这么说，这试题还就分发不下去了。”

明落羽道：“往年都要这么探讨一番，总有法子的。”

韩恬道：“臣倒是有一个法子，不如派禁卫军陪同礼部去分发试题。”

程老先生点头，“嗯，这倒是个好法子。”

“不可，”施起昭赶忙道：“禁卫军乃是都城安全的根本，近日都城郊区本就不太平，如今又要从禁卫军调人，那都城的安危怎么办。”

明落羽道：“若是禁卫军的人手不够，可从东大营借人。”

施起昭有些惊喜，他正愁着如何把东大营的人手抽出来安插到禁卫军，现下明落羽把由头送上门来，刚要开口被刘宏全捷足先登。

“东大营的兵未必有禁卫军那般好掌握，都城外的野军怎能跟城内的正规军比呢。”

程继书看向刘宏全，严肃道：“刘尚书慎言。”

明落羽目不转睛盯着刘宏全道：“虎符如今在陛下手中，施国上下的兵皆是正规军，野军之说从何而来。”

刘宏全低头，“是我出言不逊了。”

程继书摆摆手，“这个改日在探讨，上月陈昭海家中老母亲疾病去了，现下正是服丧期间，出题人的位置空出一位来，可有合适的人选引荐。”

众人犯难，开始左右商讨起来，施起昭对着刘宏全使眼色，后者了然相继离开坐席，明落羽安静坐了一会，便跟程继书说去取些名册也跟着离去。

明落羽一只脚刚跨出门槛，连霍走过来小声道：“五殿下跟刘尚书去东边书阁了。”

明落羽点头，“你去后阁找历年出题人的名册送过来。”

连霍抬脚便去，明落羽往东书阁走，施起昭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刘尚书近日是有心事吗？”

刘宏全道：“殿下何出此言。”

“方才明副省提议从东大营借人，为何要驳回去？”施起昭合上书本盯着刘宏全。

刘宏全盯着施起昭的眼睛，“余家与兵部在东大营斗的如火如荼，殿下如何觉得禁卫军借的人就一定是咱们的人。”

明落羽悄声来到窗外，隐匿好身形，刚好听见阁内二人对话。

“既要做我便有我的方法，就算我没有这个能力，不代表柳家没有。”

刘宏全道：“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还是莫要铤而走险，如今太子已然倒台，这天下早晚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何必操之过急。”

施起昭听后哼笑道：“刘尚书为官也有几十年了，怎么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父皇若是有心传位于我，不会扶持施起铭那个家伙。”

刘宏全面容冷淡，“殿下是指……”

“这明副省和余将军关系匪浅，宫宴之上二人和桌而坐，临走时他们二人又去找施起铭说了什么，恐怕三人早已结盟。”

施起昭将书放回书架，“刘尚书，如果禁卫军中能够安□□们的人手，很多事情会变得容易许多。”

刘宏全没有动作，“我明白了，殿下。”

明落羽悄无声息离开，连霍抱着名册在门口等候，前者接过名册先一步回到坐席，“程老先生，这是历年出题人的名册。”

程继书点头，明落羽将名册翻开放在他面前，施起昭与刘宏全前后脚回到坐席。

施起昭给刘宏全使眼色，后者了然，“明副省刚刚的提议臣觉得甚是合理，不如就从东大营借兵来保证都城的安危。”

程继书看向刘宏全，“这件事情我会上奏陛下的。”

一连五天，众人按部就班到中书阁，余千翟在东大营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唐翰权的案子压在大理寺始终没有结果，明落羽让连霍去将军府送信，水福终于从苗景柔研制的新药中‘脱胎换骨’。

明落羽拿着施起铭送的那块通行令牌在宫内任意穿梭，前方的内监低声说着，“三殿下被叫去商讨唐公子一案，还请明副省稍后。”

“既然三殿下不在，带我去佳嫔娘娘那吧。”

内监点头应下，将明落羽带至笙华宫正欲前去通报，一旁的宫女认出明落羽，“见过明副省，是来寻娘娘的吧，我这就带您进去。”

明落羽道：“劳烦。”

宫女开怀的笑着脸颊微红，“不劳烦不劳烦，这是奴婢的荣幸。”

屋内的嬉笑声尽数传进明落羽的耳朵，入眼的便是佳研与孙颐以及两位不曾见过的娘娘在打雀牌。

孙颐先是注意到明落羽，开口道：“是明副省啊，快过来。”

众人抬头看向明落羽，明落羽行礼开口道：“见过佳嫔娘娘，颐妃娘娘……”说着微微侧身对着另外二人，“见过二位娘娘。”

孙颐起身去接，“昨日我们还说想要你一同来玩，唯恐你事多事忙，也不好开口。”

佳研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你的雀牌打得比起铭那孩子好多了，方才我们还说等你来要一起玩呢。”

明落羽面色柔和，“二位娘娘真是打趣我，不过是外头的一些小技巧，不敢称好。”

佳研攀上明落羽的手臂小声问道：“东西带了吗？”

明落羽轻微点头，另外二位娘娘见状起身告辞，佳研与孙颐围着明落羽甚是期待，只见后者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两大包油皮纸。

明落羽道：“今日特意交代老汉要热的，现下还温着。”

佳研与孙颐接过油皮纸放在桌上，雀牌已被宫女收走，二人小心翼翼的拆开，露出内里包裹着的粘糕，糕上还粘着各种各样的吃食，红豆，蜜枣，杏仁等等。

明落羽落座将目光看向门外，不多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等急了吧明兄，本来已经可以回来了，不曾想殿外碰见孙侍郎便……”

施起铭见佳研与孙颐在吃粘糕，几个箭步冲到二人面前，“我都讲了许多次了，这东西不要吃那么多，胃会不舒服，多少给我留点啊倒是。”

明落羽笑着看着众人，施起铭到底是没赶上无声叹气，贴近明落羽小声道：“下次你多带些过来，给我也捎上一份，悄声些给我。”

明落羽从衣袖中拿出一小包油皮纸，“大的给二位娘娘了，你只能吃小的。”

施起铭惊喜接过，“早说嘛。”刚拆开，身后伸来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看见了就归我了。”

施起铭甚是无奈，“走吧，明兄。”

明落羽起身跟着施起铭离开，身后是佳研与孙颐的嬉笑声，犹如百灵鸟般清澈灵动。

施起铭与明落羽并肩而行，前者提议去后花园转转，明落羽欣然同意。

明落羽道：“大理寺那边还是没有个说法，想来陛下是想将此事放缓来办。”

施起铭道：“那名宫人始终什么都不说，唐尚书日日都去，大理寺卿一个头两个大。”

“唐尚书归属前太子，陛下留着他恐怕也是忧心，尚书之位乃是朝中重要官职，要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拉他下马不是易事。”说着，明落羽摸向腰间佩戴的玉佩。

施起铭注意到明落羽的动作，“余兄走了有几日，若是想他何不传信叫他回来。”

明落羽摇头，“家国之事岂能被情爱牵扯。”

施起铭心中想着还不如在外面来的自由，都城之中处处都是枷锁，“父皇今日唤我过去明里暗里的想让我接手唐翰权一案，我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明落羽道：“这件事情跟邱家也有关系，唐尚书现下想动邱家可没那么容易，这案子还得拖一阵子。”

施起铭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孙侍郎今日在殿外与我交谈，说是可以找证人将邱家拉下马，可风险有些大。”

明落羽道：“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孙侍郎愿意帮我们就证明他有十足把握，改日我去他府上拜访商讨一番，对了，听说霍格升了。”

施起铭璨然一笑，“是啊，比他爹都要高上一级，父皇心知肚明霍格是我的人，也并未施压。”

“想来也是不会，陛下不会看着五殿下一家独大的。”

施起铭看向明落羽，“听说今日早朝柳家的人对你父亲施压了。”

明落羽正欲开口，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前面是起铭吗？”

二人朝声音源头望去，是柳皇后，身边跟着施起昭还有一位妙龄女子。

施起铭与明落羽齐齐开口道：“见过皇后娘娘。”

柳皇后上下打量明落羽，“楠儿快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明丞相之子。”

柳溪楠低垂着头，耳尖发红，“见过明副省。”

明落羽含额，“柳姑娘。”

柳皇后看着二人，“早听闻明副省生得一副好皮囊，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

明落羽道：“谢皇后娘娘夸赞。”

施起昭靠近施起铭，“皇兄陪我去那边看看怎么样。”

不等施起铭拒绝，施起昭扯着施起铭就走，明落羽也想跟着去，柳皇后赶忙出声拦下明落羽。

“哎呀，这日头也是怪热的，本宫乏了，楠儿，你可要好好陪陪明副省，”说着看向明落羽。

“明副省别见外，楠儿这孩子总是进宫来陪我，这宫里她是最熟悉不过的。”

柳皇后不给明落羽拒绝的机会抬脚便走，后者出于礼节只好作陪，只是目光时不时看向施起铭那边。

施起铭抽出胳膊讥讽道：“也是苦了你了，竟然做这样下三滥的事。”

施起昭也毫不示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思，这人吧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的，你？不配。”

施起铭也不生气，大方点头，“我身份低贱是不配，你也没高贵到哪里去，要真论嫡庶之分你也不过是个充数的。”

施起铭看向明落羽那边也不顾不上礼节不礼节要去寻后者，被施起昭拦下，“你这是做什么，你没看出来楠儿表妹喜欢明副省吗，棒打鸳鸯可是作孽。”

施起铭紧皱眉头，厉声道：“是你瞎还是我瞎，我告诉你，什么事我都能让你一步，皇后娘娘想插手明兄的婚事，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施起昭大力的拽住施起铭的胳膊，“施起铭，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算老几敢在我面前逞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