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韫深去到洛阳,到熟悉的宅院之时,天完全黑了。
她落在院中央,一枚竹叶形状的暗器刺向她的面颊,随之传来武姐姐的声音,问“谁”。
她捏住定在她眼前的那枚暗器,“我。”
里屋门开了,灯影里出来一人,那人快步走向她,问她怎么会来找她。
“需要姐姐你让狼开口。”
武煦容哈哈大笑,“你当真大胆,只身一人,就闯皇家大院。”
韦韫深朝两边各看了一眼,“你的院子不是一向没有守卫,我怎会怕?”
武煦容拉了韦韫深的手,“走吧,去瞧瞧那些狼。”
韦韫深看了眼她的衣着,“不用换身衣服?”
武煦容摆手说不用。
韦韫深笑笑,武姐姐没变,还是那个不拘小节随性率真的她。
姚风澜被韦韫深那句“没有”勾起了好奇心,韦妹妹向来心口如一,可那洛阳之人却让韦妹妹变了,她很好奇韦妹妹带来的人是个什么样。
韦妹妹从未说过她在洛阳有故人,还是懂狼语的人。繁华洛阳怎么都跟荒野恶狼联不到一起啊?
不待她多想,韦妹妹就带着“繁华洛阳”出现在大殿,“繁华洛阳”跟她想象中的有些差距,全身上下无一能彰显她身份的东西,从头到脚都是黑,这“繁华洛阳”刚好在夜间散步?
“这位是蓬莱山掌门姚风澜,这位是圣上长女武煦容。”
大殿内无人不咋舌,连一向从容的陆天清也露出了讶异之色,她看向师尊,师尊也很吃惊,也不知韦长老有这样一位懂狼语的皇家朋友。
武煦容坦然迎着众人的视线,这样的反应,她见过无数次,她早就习惯了。
姚风澜走上前,伸出手,武煦容也上前一步,握住了姚风澜的手,二人相视而笑。
姚风澜抬手指向浮在上空的蓬莱山图,指着散布在各处的狼,说麻烦武煦容去问问它们,为何来蓬莱山,为何在此时,以及来此的目的。
武煦容扫了几眼,记下大致方位,便点头。
“天清,你跟武姑娘去这些地方,务必保护武姑娘的安全。”
陆天清上前,道了声“是”。
武煦容转过脸看向这位叫天清的姑娘,气息纯净,修为高不可测,面容舒展,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看起来很可靠。
她其实想自己去,速战速决,不过有这样年轻的姑娘陪着,也挺好。
韦韫深也想一同去,姚风澜朝她了挤了一下眼,姚姐姐大概有事要问她,她只好留在这里。
她们一走,姚姐姐便让众人回去,说等有了消息,再通知众人。
大殿一下空了,只剩姚风澜和韦韫深。
韦韫深主动交待与武煦容从相识到变成好友的过程,说到最后,姚风澜忽然笑了,那个笑别有意味,笑得韦韫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姚风澜凑近笑着,“皇女贵人事忙,与你又多年未见,你亲自过去,人就跟着来了,你们的关系比一般好友要好许多啊。”
韦韫深一下明白姚姐姐要说何事了,她没好气地甩了姚风澜的手,转身往前走。
姚风澜跟在后头,“别害羞嘛,跟姐姐说说。”
韦韫深施了瞬移,直接一步到她的屋子,她还没站定,姚风澜的声音又缠了上来。
她捏紧了拳头,回头瞪她,“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再问,等这事一了,我就回滁水。”
姚风澜低头轻笑,难得看到韦妹妹恼羞成怒的模样,成天板着脸坐在练武场,除了练剑,就是练剑,韦妹妹不嫌枯燥,她可看不得。
难得出现一位让韦妹妹情绪不稳的人,她可得推韦妹妹一把。
“哦,是我看错了。你介意我与这位武妹妹相交吗?”
韦韫深微微吃惊,姚姐姐不是一心向道,不理凡尘,怎会突然对人有意?
她猜对了,韦妹妹若对这位武姑娘无意,怎会露出如此神色,一副心上人要被人抢走的表情。姚风澜心中得意,继续添柴加火。
“我观武姑娘一派率真,与我所求之人甚近,才特地问你一问,若武姑娘是妹妹的心上人,我便不能做夺妹妹心头之好的恶事,对吧?”
姚风澜说“对吧”之时,特地压低了声音,她想表现她的“真诚”。
韦韫深忽然觉得心慌憋闷,小声说:“武……武姐姐,她……她不是我的……心……心上人。”
姚风澜装作没看到韦韫深的窘迫,转身走向窗前。
“今晚月色不错,待武妹妹回来,我要与她彻夜长谈。”
“你不过才见她一面,就要与她彻底长谈?”
韦韫深眼睁得老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姚风澜低头憋笑,这就急了?她挺想看看成天板着脸的人一副急切的模样,可她不能转过身看,她怕她忍不住大笑。
“我一眼倾心,等不了明日。”
韦韫深一下心乱如麻,冒了满头的汗,她抬袖擦去,又有新的汗冒出来。
姚姐姐言出必行又毫无架子,武姐姐又对如姚姐姐这般修为高深的人颇向往,二人若秉烛夜谈,定会成为知己。她应该高兴才是,如何会慌乱?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开口,姚风澜不用转身看韦韫深的神情,就知她不善此道,不明自心。
一个走南闯北二十年的镖师,走了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人,大约只当遇见的人都是过客,一个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这武煦容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身后之人定是知晓的,只此刻不甚明白。
下猛药看来是不行,只得徐徐图之。
她说了声“走了”,就化为红雾飘出窗外。
韦韫深来不及拦人,她双眼发直,愣愣地望着窗外的弯月,她们真要彻夜长谈吗?
她深呼吸三次,心还是慌的,坐到榻上,没过几息就坐不住。
她在屋子转了三圈,心还是静不下来。
她一下想到,她跟武姐姐三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她也要跟武姐姐彻夜长谈。
如果让武姐姐选,肯定会选她的吧。
到了第一个地方,武煦容没有马上开口问狼,而是当着狼的面问陆天清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陆天清瞬间明白她的用意,用正经的口气说着夸张的话。
陆天清说最厉害的法术是窥心术,只要施了此术,她就会知道中了此术者的全部事情,包括最阴暗的想法和最狠毒的心计。
世上没有窥心术,她只是结合狼群特性,没有狼不想做狼王,特意编出来吓唬狼的。
武煦容夸张地“啊”了一声,“那天下岂不是没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陆天清又很正经地应了一声“是”。她故作神秘地凑到武煦容耳边,小声说道:“此法术要耗费很多灵力,我一般不轻易施此术,只有在对方不听我好声好气说的话时,才会用此术。”
武煦容悄悄对着陆天清竖了个大拇指,笑了一下,很快板起脸,朝那头灰白色狼发问。
武煦容用陆天清听不懂的声音问狼,随后那狼嗷嗷叫了几声,她们的叫声很像。
片刻过后,武煦容背着狼朝陆天清眨了下眼,又接着跟狼交谈。
几次之后,武煦容让陆天清解开这头狼的定身术,陆天清没有问,扬手解开。那狼便头也不回地朝祁山飞奔过去。
武煦容、陆天清瞬移到另外四头狼的位置,一一交谈,一一解开它们的定身术。
另外三个方位的狼,她们也用同样的方法撬开狼的口,再将狼送到它们的领地。
忙完一切,武煦容脸上略有倦色,而陆天清还精神得很。
武煦容觉得羡慕,问陆天清修为高的人都不睡觉的吗。
陆天清自然说睡觉,只是睡前都不怎么困。
扯完闲篇,二人瞬移到主殿内,姚风澜正闭目打坐,听到动静,她睁开了眼。
武煦容大致交待了一番,说这些狼都是听各自狼王的令来蓬莱山,目的是让蓬莱山的人惊慌,逼走蓬莱山的人。至于不同山上的狼王为什么打蓬莱山的主意,这些狼并不知道。
武煦容觉得如果原本领地适宜生活,狼群不会轻易离开,她猜测是有人或有妖针对蓬莱山,才撺掇狼群来惊扰蓬莱山。
姚风澜、陆天清都赞同武煦容的说法,她们原本的想法是站在修仙人的立场,以为狼群想在蓬莱山修炼成精,然后再出手赶走她们。
她们这么想,是因为有听到过类似的传闻,动物成精后,用妖力赶走人,占据人常年居住的地方。
武煦容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笑笑,说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姚风澜拍拍武煦容的手,说是她考虑不周,明日再问也来得及,她正要带武煦容去客人住的地方,韦韫深来了。
姚风澜心中一喜,赶紧朝陆天清使眼色,让她快走。
陆天清没理解师尊的意思,但还是向三人道别,出了大殿。
韦韫深的眼睛一直看着姚风澜搭在武煦容臂上的手。
姚风澜自然发现了,她特意改拉为抱。武煦容虽觉得不便,但没好意思挣脱。
韦韫深咬紧牙关,逼自己冷静,千万别说无法挽回的话。她直接问武煦容愿不愿意今晚同她睡在一间屋子里。
对面的两人都有些惊讶,特别是武煦容,她挠了挠脖子,又看了眼姚风澜,终于还是说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