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山思索一番:“是乔奕的意思吧,想不到你还真听他的话。”
他和乔奕并没见过几面,却好像和他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乔奕能猜到他的目的,他也能预判乔奕的行动,从这点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如今楚见山最怕的,是仍然不清楚他的目的,这人每一步的行动都让自己不明所以,以至于每次对上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生怕他用出什么阴招来。
姬子华听闻这话浅笑不语,可身子已经完全转了过来,面对着楚见山,手指抵在剑鞘剑柄接口的位置,是个明显蓄势待发的意思。
楚见山继续刺激他:“小辈当中,除程渊外你是难得的天才,当然,我知道你肯定自认为比程渊强,所以也就把心思打在了我的身上,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不想试一试?”
姬子华强压住内心里的躁动,可眼里的渴望是怎么都藏不住的,他深吐了一口气,说道:“楚仙尊可当真是巧舌如簧,若我今日不愿意,岂不是要被你扣上一顶望风而逃,不战而败的帽子?”
白千帆紧绷着嘴唇,忍俊不禁:“还真有可能,他向来喜欢造别人的谣。”
楚见山杀过去一个眼刀,白千帆乖乖闭嘴了,他如今还顶着程渊的脸,却根本不会演戏,好在那姬子华对程渊不熟悉,不然肯定要露馅。
楚见山又看向姬子华:“你方才的逼人下跪的气势呢?拿出来同我一战不是更好?”
姬子华压低眉毛,声音不急不缓:“楚仙尊这一番话,很难让我不怀疑这是个鱼饵啊。”
楚见山莞尔一笑,语调上扬:“愿者上钩不是吗?”
“反正也不过是计划提前了一天,何乐而不为?”
姬子华对上他的眼神:“楚仙尊……言之有理。”
砰的一声,两人说打便打,灵力瞬间爆开,引得周围狂风四起。
白千帆用胳膊挡住风沙,看向楚见山的方向,心里大骂他一百遍,本来他们猜到了这人第一日会退兵,计划的是第二日再捉了这人,也好让他提前布置阵法。
可他今日提前了不说,还上来就用这么强的灵力,也不管灵核能不能受得住,林木木再能给他修复也不带这样玩的,谁摊上他可真是倒霉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他过来时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总是忧心着长锦山会不会出问题,尽管自己跟他排除了种种可能,试图说服他,临邑门根本拿长锦山没办法,可楚见山却像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样,一路上都不怎么舒心过,再加上在芙蓉镇受了些刺激,他想速战速决也是正理。
风沙眼内,楚见山对上姬子华竟也有些吃力,不得不说,这人的天赋极强。甚至楚见山自创的一些招式,他初对上会落了下风,可没过多久便能有模有样复制出来,再统统还给楚见山。
加上这少年人劲头很足,疯子一样不管不顾的打,而楚见山却要顾及着自己的灵核,这一场架打得他畏首畏尾,毫无爽感可言。
两人对峙着,姬子华看向楚见山,投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笑:“楚仙尊,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楚见山道:“你很得意?”
姬子华歪歪头,笑道:“人不轻狂何称少年,况且我该感谢楚仙尊给了我这个轻狂的机会。”
“唉……是啊,”楚见山幽幽道:“比起你来,我还是老了。”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也希望你能懂得老奸巨猾的道理。”
姬子华瞬感不妙:“什么意思?”
楚见山笑着:“打你的意思喽。”
“程渊!结阵!”楚见山朝白千帆大喊一声。
白千帆楞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就是程渊,金色阵法随着白千帆一阵行云流水的手势,开始汇聚在那二人脚下,姬子华见状要逃,被楚见山用剑柄挡住。
二人又过了几招后,白千帆冲过来替楚见山接住了姬子华的剑招,楚见山则从腰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符纸,白千帆的阵法再配上这符纸,他便会被压制住,怎么都动不了。可还没贴上去,白千帆就被姬子华一脚踢飞了出去。
楚见山:“……”
没办法,楚见山只能拿着符,一边抵挡他的进攻,一边找各种刁钻的位置试图把符纸贴在他身上。
“楚清元!”姬子华像是被逼急了,开始直接喊他的大名:“这种卑鄙无耻的行径你也做?”
楚见山一脸无辜:“如何做不得?更卑鄙的我都做过呢。”
其实楚见山也能懂姬子华,这般年纪的小孩子,总归会有一些侠者的体面在,对于一些小手段都是看不上的,包括楚见山自己年少时也是这样。
不过在他失去灵力的七年里,经历的多了,也就不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尊严了,太多情况下,能靠一些小手段吃饱饭都能够让他沾沾自喜好几天。
楚见山见他心神不稳,假意出剑让他抵挡,实则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绕了半圈后将他整个人翻了个面。
这时白千帆也反应了过来,不顾被姬子华一脚踹开的痛,拿上了符纸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贴在了姬子华身上。
刹那间,阵法上的能量都汇聚在这张符纸上,像被千斤重压住了后背,姬子华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试图用剑撑起身子,但都只是徒劳。
他强撑起脖子,满眼猩红瞪着楚见山,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阴险狡诈。”
“是兵不厌诈。”楚见山纠正到。
他转身去到董怀仁那边,看着董琪抱着他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死了。
董怀仁看到楚见山过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直接哼一声道:“别指望我会感谢你什么。”
楚见山耸耸肩:“本来也没指望。”
他带着这对父亲进了大殿,转头对白千帆道:“捆了姬子华,有他在,剩下的临邑门修士不足为惧。”
姬子华被绑起来的时候还在叫叫嚷嚷,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满口脏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他喊道:“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哈哈,休想!待明日魔军到了,少玄宗还是会被夷为平地!”
白千帆道:“那不是还有你呢吗,你当人质我不信他们不会有顾虑。”
姬子华冷哼一声:“我能算得上什么,他想做的事,就算一千条一万条人命都是草芥!”
他跟白千帆打商量:“与其等明日我们一起死,倒不如把我放了,我好跟尊主说说好话,也许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谢谢您的好意,心意领了,但不可能放你走的。”白千帆费力把他绑在了大殿门外的柱子上,又用脚蹬着柱子打了结,这下他不可能逃得掉。
姬子华道:“少主何必跟这群人混迹在一起,临邑门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待你回了临邑门,便能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到那时,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少主?”白千帆一时没反应过来:“奥对对,我是那啥……你们的少主。”
白千帆差点憋不住笑,总觉得这少年人在自说自话,也没理他的碎碎念,转头回了大殿里。
楚见山和董怀仁父子分坐两旁,谁都没有说话,白千帆一进来便问:“怎么了,气氛这么严肃。”
董怀仁问:“明日魔军来袭,你们打算怎么办?”
白千帆笑道:“还能怎么办,尽力阻挡呗。”
董琪在一旁唯唯诺诺开口:“你们……真的愿意救我们?”
白千帆摊手:“来都来了,总不好自己逃了。”
董琪又问:“可你不是临邑门的少主吗?为什么还要帮着我们对付临邑门?”
白千帆坐在楚见山的身边,静默了会,想尽量站在程渊的角度去想这件事:“我当不当这个少主,好像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此话一出,楚见山立马抬头看向了他,这时候白千帆还是程渊的样子,他看着这张脸,好像真的见到了程渊,那个什么事都看的云淡风轻,却什么都深深记在心里的人。
白千帆接着说:“不过是父辈的一些阴差阳错,却总要别人替他们承受因果,我不想当什么少主,这与我而言,只能是枷锁。”
说完后白千帆忽而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的,可当他真的代入了程渊,才发现事实确实如此。只因一个身份,他被架在中间,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这人却连逃避都做不到。
董怀仁听了他的话,只道一句:“希望当真是如此。”
白千帆笑着,余光瞥见旁边的楚见山垂着头不说话,问道:“怎么了这是,一直沉默不语。”
楚见山回过了神,敷衍道:“没什么,饿了。”
听他说这话,白千帆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对董怀仁问道:“有没有饭啊?剩饭剩菜也行,我们不挑。”
董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很是抱歉,刚历经一场恶战,后厨都被炸得差不多了,估计没有什么能吃的饭菜了。”
“这样啊……”白千帆有些失望。
楚见山忽然开口:“没有饭菜我们就自己做呗,我来的时候看见后山的菜园子了,那里还好好的。”
白千帆满脸疑惑:“你来做?他们罪不至死吧,再说了,锅碗瓢盆都没有,你拿什么做?”
楚见山哼一声,道:“等着。”
一炷香后,他捧着一兜子红薯过来了,顺便捡了些柴火,在地上熟练地生起了火。
白千帆看这场景,欲言又止:“你说的饭菜……不会就是烤红薯吧?”
楚见山眨眨眼:“对啊。”
白千帆扶额苦笑:“你这……”
楚见山不服:“怎么了?别看我别的不行,烤红薯我还是很在行的,再说你们不都饿了吗,吃这个容易饱腹。”
他不理白千帆了,自顾自地生火,将红薯串在木棍上,烤了起来,白千帆见状也只能过去帮他,却见他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犹豫,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
他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
楚见山的注意力还在他的红薯上,漫不经心答道:“很早之前就会了,算起来……六七年了吧。”
六七年……白千帆在心里算着,那也差不多就是他刚下山的时候就会了。
白千帆道:“我不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
楚见山轻笑:“哪有什么爱不爱吃,总比什么都没得吃了的好,挨饿的感觉可不好受。”
“来,这个好了。”
楚见山将烤好的第一个递给白千帆,白千帆接过,刚要感动,就听见他又说:“把这个给董琪吧。”
白千帆撇撇嘴,把红薯递了过去,董琪受宠若惊地接过,道了声谢后,又分了一份给董怀仁。
白千帆不甘心,叫着嚷着让楚见山给自己烤一个更大的,楚见山瞪他:“自己没有手啊?”
白千帆道:“没有你这样的技术啊,你这简直能成为神乎其技了!”
楚见山明白他是在故意夸自己,可无奈自己确实受用,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又默默把手里的红薯换成一个更大的。
火堆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众人吃饱喝足后,楚见山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对哦,”白千帆道:“门外好像还有个人。”